《秋水与长天》怀南小山

12、十二

　　韩意说：“你觉得合理吗？”

　　程秋水坦白：“我没有鞋子。”

　　她仍然没有动。

　　韩意闻言，抱着程秋水从地上站起来。

　　因为承受着一个人的重量，站起来有点吃力，程秋水感受到韩意在起身的时候，上身的肌肉变得紧实起来。

　　韩意把程秋水放在旁边的楼梯扶手上面，让她坐稳了，又怕她掉下去，手一直揽着她的腰。

　　程秋水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肩膀上。

　　韩意拨了几通电话出去，联系了几个朋友，大家到南大来都不太方便。

　　最后，他把手机摁灭了，看着近在咫尺的程秋水的脸。

　　呼吸都撞上了。他把脸错开。

　　程秋水说：“我打电话让大黄过来吧。”

　　“先不用。”

　　“嗯？？”

　　“我背你，”韩意转而问她意见，“可以吗？”

　　“哦，没……没事。”

　　程秋水忍住一口气，差点就笑出声，请你尽情地非礼我好吗。

　　哎呀，韩意就是太绅士啦。

　　他背过身去，让程秋水趴在自己肩膀上。然后下楼。

　　她可以顺理成章地抱住他。

　　韩意走路走得稳，背她背得很轻松，身板都不用弯。

　　他身上有一股烟味，但并不让人觉得讨厌，程秋水一直以为这是因为香烟品种不同的原因，细想实质大概是因人而异。

　　因为只要一个男人长得英俊，摆在自己面前，总会觉得这世界又多了一分开朗，细节之所也因此美化了许多。

　　程秋水问他：“你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

　　“我在楼下，没看到你出来，去借了钥匙。”

　　“我还以为你今天没有来。”

　　“我一直都在。”

　　程秋水觉得心里暖暖的，他这样的人明显就是外冷内热嘛。

　　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心里却在想来呀来呀。

　　她凑近了一点，趴在他的肩膀上，悄悄地看他的耳朵，耳后的皮肤，每一根头发都处理得恰到好处，干干净净。

　　程秋水一边偷看他一边笑。韩意长长的睫毛的弧度，被她赏了个精光。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学校离家步行时间大概二十分钟。

　　韩意只花了十分钟，他把她背上四楼。

　　程秋水觉得自己脸皮挺厚的，但还是烧了一路。

　　她被放下来的时候，脚一踩到地面，突然酸疼得不行，程秋水扶了韩意一把。

　　“怎么了？”

　　程秋水倒在韩意怀里：“我脚抽筋了。”

　　“开门。”

　　程秋水从包包里摸出钥匙，插/进门孔。转转转，开了。

　　“能走吗？”

　　她松开他，扶着门，单脚跳进了屋里：“应该能吧。”

　　韩意看她行动不便，有点无奈地走进去，把她拎到凳子上。

　　他去厨房洗了个手。

　　视线扫过去，空荡荡的一间厨房，和新的一样，餐具都少得可怜。自己不煮饭，还送他锅……

　　程秋水拿着棒槌敲敲小腿，肌肉很疼，整条腿都发麻了。

　　韩意说：“你不要乱敲。”

　　“我平时都是这么敲的。”

　　韩意犹豫了一下，几秒钟的静止之后，他蹲下来，“把腿伸过来。”

　　程秋水绷直了腿，小心地送过去。

　　“不用刻意抬着，放松。”

　　程秋水一放松，腿就落在他的膝盖上。

　　韩意轻轻地握住她的小腿。

　　两个人都有点紧张。

　　他说：“冒昧了。”

　　韩意松弛有度地给她按摩，力道尽可能柔和，手掌下的皮肤细腻而柔软。细细的一节，比竹竿饱满一点，像丰盈的月牙。

　　女孩子的小腿，也算是敏感部位之一。

　　他问她：“没穿过高跟鞋？”

　　程秋水说：“很少。”

　　他的手掌心温温的。

　　程秋水：“你是不是经常给女生按摩？”

　　“第一次。”

　　程秋水勾了勾嘴角，她歪着脑袋，看着他蹲在地上认认真真地给自己按摩的样子，很好奇这么长的腿是怎么蹲下来的。

　　程秋水把注意力放在他修长的手指上，心下想，个子高的人手指都很长吧。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好巧哦，我也没有男朋友。”

　　“是很巧。”

　　程秋水笑盈盈地俯身，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帮子看他，“我很想知道，做韩先生的女朋友是什么感觉。”

　　好容易安分了一下，尾巴又开始翘起来。

　　韩意手里的动作停下了。

　　他说：“起来。”

　　程秋水皱眉毛：“疼。”

　　“不可能还疼。”韩意起身，“你已经抽了十分钟了。”

　　“……”

　　“起来走走。”

　　程秋水乖乖站起来走了两步，瘸得很厉害。

　　韩意往门外走：“你太假了。”

　　程秋水戳戳他的背影。

　　哼。小坏坏。

　　总有一天要制服他！

　　***

　　程秋水换好了礼服去学校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记得那个值班的女学生跟她说最晚九点半归还，但是当下已经九点半了。

　　从小区开车去学校最快也得十分钟。

　　去了商业街二楼，果然已经没有人了。

　　程秋水按照门上面贴的电话号码挨个打了几个，说是今晚部门聚餐，应该没时间回来给她开门了。

　　放在门口也不放心。

　　其实要是明天再来还应该也没多大问题，但是礼服是按小时租的，她多租几个小时的钱都够她吃一顿火锅了。

　　所以程秋水觉得这钱必须得省下来，还是尽快还比较好。

　　正想着对策，对面一个小楼里传来乐器的声音。

　　程秋水趴在栏杆上看了一下，那边是个羽毛球馆，一楼有几间艺术学院的舞蹈教室和音乐教室。

　　她突然想起一个人，于是飞快地往楼下奔。

　　音乐教室里亮亮堂堂，程秋水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发现前后门都关着，窗户也拉了窗帘。

　　她敲了敲门，没人听见。里面好像在发生什么争执。

　　程秋水注意到旁边的窗户好像没有锁上。她过去把窗户推开，撩了一下窗帘。

　　里面不知道起了什么内讧，她大概看了一眼，地上有一把被摔坏了的吉他。

　　顺着摔坏的吉他看过去，站在最靠窗的位置，有一个穿着黑色针织衫的男生。

　　离她最近。

　　这人身材清瘦，个子高高的。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战乱。

　　看到此人面相，程秋水惊呆，这副让人歆羡的好皮囊，在她的历史里几乎前无古人。

　　剑眉星目，五官英俊深邃。下颌骨的线条优美，显得脸型比女孩子还精致。

　　少年唇角微起，勾起一番张扬的戾气和妖冶。视线通扫全场，眼底却落得一派宠辱不惊。

　　最后只轻蔑地露出一点哂笑之意，说了一个脏字。

　　乱糟糟的一锅人，打架的打架，摔东西的摔东西。他置身事外，冷静地爬到他的制高点，兴致勃勃看人出洋相。

　　那是陡然就能揪住她心口的一种惊艳。

　　这个男孩子长得也太漂亮了吧？！

　　程秋水身为女神都觉得愧不如人。

　　她在南大待了四年，见过不少帅哥，但是这种等级，完全可以封顶了，后无来者也不在话下。

　　程秋水想向韩意汇报一下：自己决定出轨一分钟。

　　一直男生注意到窗外有人张望，终于轻描淡写地投过去一眼。

　　程秋水忙说：“苏阿细在吗？”

　　他脸转过去，答：“不在。”

　　“她今天没有来练琴吗？”

　　“没有。”

　　嗯？！这么冷漠！

　　身后另一个吃瓜观众伸出一条手臂，拉了一下小帅哥的胳膊：“江垣…谁啊？”

　　小帅哥说：“不认识，找大小姐的。”

　　吃瓜观众够了一下脑袋，往窗外看了一眼程秋水，突然捂着嘴巴尖叫，然后刻意压低声音：“秋水学姐呀，我们传院女神，你都不认识？”

　　程秋水揉揉耳朵。

　　他说什么来着？我们传院？

　　莫寻这种人就该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不出来见见世面真当自己高岭之花。

　　“姐姐。”

　　正说着，门口一个高挑的身影靠近过来，不轻不重地这么叫了她一句。

　　程秋水扑过去：“细细！”

　　苏阿细是程秋水的表妹，比她小两届。程秋水听她之前提过，最近有什么比赛，有的时候会来这里练琴。

　　她把礼服的袋子递过去：“你明天起的早的话，帮我把这个给楼上，今天借的。我明天没课。”

　　苏阿细说：“好。”

　　程秋水交代完，把苏阿细抱在怀里，赶紧趁机摸摸她的腿。

　　苏阿细个子高，有一米七三的样子。程秋水就喜欢腿美的女生，她笑嘻嘻地吃人豆腐。

　　虽然程秋水一直被人称为传院女神，但是在她眼里苏阿细比她美多了。

　　程秋水这种女生，她总是自我解嘲，带着浓浓的风尘味。撇开皮相不说，就是一社会阿姨。

　　但是苏阿细的漂亮，是货真价实的漂亮，她从头发到脚趾都散发着很强烈的仙气，清清冷冷的。她也不太与别人交流，眉目间好像总带着一点浅淡的愁绪。

　　用清纯这个词来形容都觉得降她的级了。

　　只有见了苏阿细她才会觉得，有一种仙女是真正的仙女，她不需要矫饰，往那里平静地站着，看你一眼，就不是人间富贵花了。

　　所以她才会悄无声息地爬到了程秋水花了四年时间巩固的一个女神位置。

　　宅男的完美尤物嘛！

　　程秋水想起来什么，把苏阿细搂着，对着她的耳朵悄咪咪地说了句：“我要被你们琴房的小帅哥电晕啦！”

　　苏阿细眉毛轻轻地揪了一下：“啊？？？？”

　　程秋水说：“我刚刚听到别人叫他，好像叫江什么？”

　　苏阿细问：“江垣啊？”

　　“对对对！江垣！他是哪个系的啊？”

　　“新闻，我们班的。”

　　苏阿细往里面走，程秋水把她拉住：“你先别进去，里面好像有人在打架。”

　　苏阿细闻言，只说：“没事，他们经常这样。”

　　程秋水怔愣。

　　“我先去练琴了啊，等会儿这边艺术学院的就过来锁门了。”

　　“你注意安全。”

　　“好。”

　　程秋水看着她走进去，而后琴房里面的闹腾霎时就结束了，缓缓地响起叮叮当当的钢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