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二二。顾影南山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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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识寺顾轻来过多次，轻车熟路的来到大雄宝殿。
大殿内有些许香客，人虽不多，却从未断过。
顾轻在大殿敬了香，才转身向禅房走去。
空识寺名望虽高，寺院却不大。
走近禅房不远处，便听到阵阵木鱼声，顾轻在台阶下，双手合十，头微微低下，朗声道：“了业大师，顾轻前来探望。”
木鱼闻声而止，从禅房出来一位十分可爱的小和尚，见到顾轻，目光有些闪躲，但还是双手合十作揖，奶声奶气道：“施主，住持已久候多时，请进。”
“小空懿，想我了没？”顾轻笑眯眯的望着空懿，提着长衫的下摆，踏上了台阶。
空懿见顾轻上前，不禁退了两步，双手捂着脸，发怵道：“…施主…请自重。”
顾轻见状，撇撇嘴，将手背到身后，斜眼瞪着空懿，道：“出家人当普渡众生，助人为乐，小空懿，你真的要拒绝我吗？”
空懿咬着下唇，仔细思量了一番，才扬起头，天真的看着顾轻，道：“我佛慈悲，施主，请吧。”说完，空懿便对着顾轻闭上了眼睛，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余晖打在空懿无暇的脸上，如刚去壳的荔枝，水润白嫩，空中漂浮的些许尘埃，皆不曾染指。
顾轻愣了愣，半弓着腰，凑近空懿，伸出双手，轻轻在他脸上捏了两下，不待他睁眼，便错身而过，直接进了禅房。
空懿睁眼，才发现面前空无一人，只剩台阶下拿着佩剑的一男一女，他摸摸自己微红的脸，回头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被关上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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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房内没有香烟缭绕，也没有精致的佛像壁画，整个房间看起来两个字概括，素净。
木鱼声再次响起，顾轻转头，南墙壁龛上只有一尊白玉观音，壁龛下的香案上，摆了一个青铜的小香炉，香炉里插了三根细细的妃香，烟出即散，蒲团上坐着的僧人正在诵经，敲着木鱼。
顾轻无奈，望着僧人的背影，打趣道：“了业大师，咋又家徒四壁了？我送的……我捐赠的那些金佛字画名花什么的你不会又送人了吧？”
木鱼再次没了声。
“出家人当不被金钱财富所惑，郡主的供养布施，贫僧都已收起。”了业的声音有些低沉，他起身走来，笑吟吟的看着顾轻，眼神有些缥缈。
与之相识近十年，顾轻第一次听到了业大师叫她郡主。
她心中如五味瓶被打翻，其中滋味复杂，让她一时分不清悲喜。
顾轻抱了个蒲团，拉着了业，与之面对而坐，心中却不复来时轻松。
“大师，我们聊聊吧。”她郑重的望着了业大师，虽是商议，语气中却透露着不容拒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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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顾轻出了禅房，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禅房门口的两个石罩内也点起了青灯。
空懿来告知，潮平晚晴已被安排在客房。
顾轻望了一眼星空，感觉那些星星离自己很近，仿佛唾手可得，她伸手，用力一握，才发现，自己什么也抓不住。
东院的一间禅房，顾轻躺在床上，消化着了业告知她的一切。
她是赤原侯府的郡主。
她家人都死于非命，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她有个哥哥，尚存人间。
她还有一旨婚约。
什么都不重要，但凶手一定要找出来，那场血腥的屠杀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句“然儿，若能存活，娘亲只愿你余生安乐。”始终是她心中的一段红绸，杀戮的噩梦犹如狂风，风起，绸飞，仿佛时刻都在提醒她，他们的死，他们凄惨，他们的冤屈……
如果她不做点什么，这个梦会纠缠她一辈子，娘亲虽望她余生安乐，可若真安乐去了，她的良心就当真被狗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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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施主可睡醒了？”门外传来空懿软糯的声音。
顾轻翻了个身，将被子压在身下，眼睛似睁不开一般，喉咙有些干涩，含糊道： “小空懿……嗯……我再睡会儿……”
空懿嘟嘴，望了一眼东出的太阳，心想昨夜他还说今儿要早起带他看日出，不曾想都日晒三竿了，他还不起床，这也太懒了……
空懿叹了口气，一副很正经的样子，温声道：“施主，大殿……有故人等候。”
故人？难道是左易？
“哦，劳烦空懿小师傅帮我带个话，我稍后便来。”顾轻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再睁眼，已清醒了不少。
空懿见顾轻突然间变得这么有礼貌，有些讶异，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抬眸望了一眼禅房，迈着小脚，往大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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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观音殿，穿过毗卢阁，顾轻来到大雄宝殿。
相比昨日，此时的香客多了许多。
南山空识寺，之所以有名，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庙小菩萨多。
宴州不乏富商权贵，养三宝，大多在此。
佛家所谓供养三宝 ，乃是佛，法，僧三者。
顾轻在此处供养最多的，便是佛与僧，她不信佛，但长期处于被噩梦侵扰的状态长达数十年，八年前，与顾夫人前来进香还愿，偶遇了业大师指点迷津，虽然这些年养佛对于抑制噩梦并没有什么卵用，但了业大师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虽然他老爱装穷，但对顾轻也算还好。
法，指的是佛法。是说对各种经书的礼拜，诵读，爱护与流通，然而顾轻一念经就头疼，实在没办法供养。
空识寺这些年来，在僧人的吃穿用度，医药香火等方面，可是出了大血的。
上一次来空识寺，还是去年帮红叶茶舍收秋茶的时候，转眼，如今便已四月中旬。
顾轻从了业手中接过一炷香，正打算礼拜，顿住了动作。
她望着了业，挑眉问道： “大师，既然这如来佛祖解不了我的困惑，不知我可否换个菩萨来拜？”
了业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她抬头望了望这满屋神佛，目光落在一个满脸喜庆的胖子身上。
她握着那柱香，走近一看，佛像前还有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一排小篆，曰：‘阿逸多菩萨摩诃萨’。
顾轻蹙眉，好难记的名字，直接叫弥勒佛多好，古人就是麻烦。
“佛祖……愿我还有机会，供养您。”说完，她举香过头，深深一拜，将三根香一起插入了香炉。
大殿香烟缭绕，镀了金身的佛像在殿中一桌子长明灯的映射下，显得佛光熠熠。
“顾公子。”一个温朗而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顾轻回头，望着眼前的之人，她脑海中又想起那个白衣骏马，细流润茶的男子。
她嘴角勾了勾，杏眼中带着一丝从容，道： “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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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塘中，几片嫩绿的莲叶，漂浮在水畔，台阶上布了一层黛色的苔痕，墙外的芭蕉不时轻身摇摆。
二人走到一颗菩提树下，止住了步伐。
“春困秋乏，早晨贪睡，让先生久等了，还望见谅。”顾轻向左易拱了拱手。
左易今日却没再穿白色的长衫，只着了一身深灰长袍，广袖垂膝，玉冠束发，宽大的衣袖与未束起的发丝在风中飘逸，他转身，顾轻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淡淡的声音。
“我们何时变得如此生分了。”
顾轻一滞，这不是从他那声顾公子开始的吗？
“呵呵……并没有啊，对了，今日是谈玉阙城事宜吗？”顾轻讪笑一声，便不再多谈，又谈起了正事。
左易闻言，飘然转身，注视顾轻良久，才开口：“嗯，有人向圣上进言，连城被屠，荒城无主，宴州二县建新城，原定百姓安置多有不妥，建议将洛宁清溪二县所有百姓迁入连城，为免前车之鉴，可视封地赐主，百废待兴。”
顾轻一惊，似乎经历了什么了不得的历史，湖广填川？她扬眉定定的看着左易，道：“进言者何人？”
左易扬眉，似是吃惊于她的反应，嘴角漾起一丝浅笑，道：“亦之。”
她挑眉，心下鼓掌，厉害了，我的晋王哥。
“这个可以有。”顾轻点点头，将被风吹在肩头的发带帅气的甩到身后，在左易看来，竟有一丝妩媚之意。
他摇了摇头，又想起了什么，脸色平静道：“两道圣旨应该在来的路上了，五月初便开始迁徙，顾公子回洛宁，便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山顶的风很大，也有些冷。
顾轻敛了敛心神，若无其事道： “你一开始便知道我的身份吧？”
左易垂下眼睑，眼底划过一抹复杂，低声道： “前几日才知晓。”
“所以，我们不可能了，对吗？”
“我有未婚妻，我会娶她。”
顾轻嘴角划过一丝苦笑，觉得自己问的很多余，她于左易，虽不至于情根深种，但应该也是对的人吧，现在看来，算是有缘无分。
“我能知道你的身份吗？”再抬头，她眉眼弯弯，微笑的样子，让人看了很舒服。
左易抬眼对上她的眸子，她杏眼映水幽兰，狠狠心，转头不再看她，望着山间的浮云。
“我……是个不该存在的人吧。”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二二。顾影南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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