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 Shower》昭顏

5、Sun Shower 05

　　炎炎夏日，還沒從期末考的浩劫中解脫出來，便開始運動性社團的集訓。山本武免不了地又遭到隊友一陣冷嘲熱諷、外加毫無顧忌的嘲笑數落等等，話題不外乎就是那天山本武如何不檢點被三浦春痛斥、後來如何會意到自己亂牽人家的手默認、然後不知怎麼地扯到了山本武那天又是多麼無恥地亂摸人家的額頭然後被甩了，山本武惱羞地叫大家少囉嗦卻換回大家更加沒有終點的大笑，霎時覺得考試什麼的果然還是輕鬆多了。

　　相較於棒球場上的熱血，體育館內就顯得溫和多了──『哪有可能阿？！』面對部員們針對那天三浦春罵學校的風雲人物「變態」、還有那天把別人推開然後還很搞笑地和大地來個親密接觸的行徑的質問，三浦春摀住臉瑟縮在角落完全不知如何招架，最後決定使出大絕招站起來爆吼：「適可而止阿妳們！！」竟然只是換來部員們變本加厲的恥笑：「咻~是那什麼的吧？惱羞了阿春子。」三浦春的內心無限地悲鳴起來，但是部員們對於憐香惜玉什麼的根本不屑一顧──『話說回來春子是什麼啊？！』

　　經歷第一天的集訓的摧殘，山本武和三浦春直覺得身心俱疲，回到家之後也沒機會和父母聊上幾句話倒頭就睡，想到明天又要獨自面對多麼恐怖的摧殘，頓時知覺養精蓄銳之必要。

　　第二天的集訓，山本武頓悟了一件事──學校並不大、A班和C班只隔了一個B班、也不是這麼沒緣分──三浦春在迴避他。原先好端端地，怎麼突然就討厭起他來了呢？

　　早晨，轉進學校的街區的時候，山本武看到了已經在校門附近的三浦春，正準備打招呼，三浦春也正好在這時注意到了這個方向，好像對到眼又好像沒對到，總而言之三浦春馬上轉了彎便進了學校，山本武懸在半空的手揮也不是收也不是，只好無奈地搔搔頭，打個哈欠也跟著轉進了學校──『也許沒看到吧。』山本武這麼告訴自己。

　　接下來是在準備的時候，新體操部的成員已經開始晨跑，清一色的都是女孩子，隔壁的足球部和幾個棒球部的隊員起鬨說「新體操部的女生來了快來看阿」什麼的，一陣騷動引起了新體操部成員的注意，轉腳拉手臂的山本武在隊伍中發現了三浦春，三浦春也正好對到了眼，山本武正打算出聲打招呼，三浦春竟然又別過頭繼續看著跑步的方向──『也許是要專心跑步吧。』山本武這麼告訴自己。

　　幾個新體操部的部員注意到了三浦春詭異的行徑，集結在一起之後，自認有與三浦春talk, talk的義務，有點像作為媽媽的心情吧，她們這麼想著，便在那天練習結束時，把三浦春逼到體育館的角落。

　　「這是怎麼回事？」三浦春一時弄不懂部員們有什麼意圖，機警地問起，看著部員們嚴肅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什麼：「阿！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壁咚嗎？呀~~」
　　「春子，我們覺得有必要和妳開個反省會。」面對三浦春這時候還有心情犯花癡，部員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雖然明白三浦春就是這樣不同次元的人，但往往感受到強烈的衝擊。
　　「哈咿？」三浦春一時理解不了部員的句子『反省？自己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嗎？』
　　「也就是說……」部員們一步步地逼近，三浦春不自覺地後退，碰到了牆角，看著面容可愛的部員們此時不搭調的嚴肅表情、逐漸放大的臉龐、以及目不轉睛的瞪視，一股『被天線寶寶圍毆』的感覺油然而生。
　　「阿！這樣好難說話！你們散開一點啊！」中間的部員受不了地出聲：「春子嚇成這樣還怎麼跟她說話啊？」
　　「阿~~阿春嚇到了。」、「說起來為什麼要弄得像壁咚一樣呢？」、「欸？一般要talk不是都會這樣嗎？」、「我們只是要討論戀愛的事罷了！」旁邊的隊員們宛若醍醐灌頂般閑散地檢討起來。
　　三浦春還沒弄清楚到底是要說什麼，其中一個部員說話了：「春子，不要躲著山本了。」
　　「哈咿？！！！」聽到“山本”兩字的三浦春又不自覺地反應過大以及臉紅起來。
　　「妳最近都刻意避開他吧？」和三浦春同班的部員說道。
　　「小春才沒有……」
　　「戀愛不是這麼談的阿。」另一個部員接著說。
　　「哈咿？！」三浦春再次驚嚇地過度反應，面對部員們熱切地注視，三浦春仔細想了一下之後回應：「戀愛什麼的，說得太誇張了。」
　　「小春，不好好把握的話，溜走了就來不及了喔。」另外一個部員又說。

　　那天回家的路變得很漫長，三浦春咀嚼著部員們的字句，卻遲遲想不明白，晚飯吃得有一搭沒一搭，父母看著也沒有多說什麼，有些事要自己想辦法才能找到出口，需要的話女兒自然會找他們幫忙的。

　　三浦春和山本武的你揮手我裝沒看到還在持續，莫名其妙地拖了快要一周。
　　本來想著就這麼結束了，卻在第一周的最後一天出現變化。

　　和隊友一起歸還球具的山本武離開器材室時發現站在外面等候的球隊經理，球隊經理是這個學期來的轉學生，留著一頭可愛的短髮，身材嬌小，皮膚白皙，活像個精緻的日本娃娃，入學的時候掀起了不小的轟動。雖然不是必要，但棒球部一直缺一個經理，而可愛的轉學生竟然在轉過來兩個星期後提出球隊經理的申請，這對這群熱血的高中男兒實在是再驚喜不過，當然二話不說地答應了。大家偶爾會開開玩笑討論經理最後花落誰家什麼的，當然經理也不是空有美麗的外表而已，對於幫忙球隊的事情得心應手──不過這些一直以來都不是山本武的考量，畢竟對於女性終於有所知覺也是最近的事而已。

　　「怎麼了嗎？」山本武率先開口詢問。
　　「山本君，那個，有件事想告訴你。」旁邊的隊友知曉了什麼，識趣地說：「吶，阿武，我先去收拾。」
　　「喔。」山本武簡單地應了一聲，對於隊友回頭的瞬間嶄露的曖昧表情感到費解。

　　「那個……」等到隊友走遠之後，經理終於開口。
　　「恩？」聽見山本武的詢問，經理抬起頭之後看見對方明亮的眼睛，暗暗下了決心──

　　“咚。”體育館內，三浦春突然跌坐在地上，彩帶的一端纏在手腕上，緩緩地飄落。
　　「小春？」其他部員停下練習，轉過頭來查看三浦春的狀況，本來以為三浦春會繼續跟上，不料跌坐下去後就沒了動靜，幾個旁邊的部員上前去扶起她。
　　「小春有點累了，可以先回家休息嗎？」旁邊的隊友發現三浦春的手意外地冰冷，身體也在微微顫抖，聲音細如蚊蚋。
　　「我知道了，先休息吧，自己可以回去嗎？」隊長走上前拍拍三浦春，要她好好休息。
　　「恩。」三浦春回應，聲音卻低沉得毫無朝氣。

　　推開體育館的大門，炙熱的陽光灑在身上，三浦春的手似乎不再那麼冰冷了，大口地呼吸，顫抖也稍微緩和了一些，她邊走著邊回想突來的身體不適的原因：只記得突然腦海一片空白，然後就摔在地上了。

　　經過棒球場，雖然一直刻意避開卻還是下意識地抬頭了──沒有看到山本武的身影。
　　三浦春聽到斜坡的另一端傳來好聽的女聲：「剛進入社團的時候，有很多不會的地方，你總是不厭其煩的告訴我；有時候練習得比較晚，多虧了你幫忙一起整理……」
　　『哈咿？告白嗎？』三浦春不是故意要偷聽，但聲音就這麼綿延不絕地傳到她的耳裡，『嗚哇~聽起來是個溫柔的男生。』三浦春一邊想著。
　　「不…那個…大家都會幫忙的。」男生的聲音回道。『話說這男生也太木頭了。』三浦春忍不住吐槽，邊想著邊覺得那個聲音很耳熟──
　　「山本君，我喜歡你！」
　　「哈咿？」山本君？是那個山本先生嗎？三浦春走上斜坡，往校門口走去，沒能消化在腦海中沉默地緩緩爆炸的訊息。
　　「我……」三浦春回過頭去看聲音來源的方向，縱使距離不近，她卻想通了為什麼聲音那麼耳熟，而熟悉剪影她幾乎閉上雙眼都能描繪。
　　“碰！”什麼東西在她的腿部炸開，她轉身沒有來由地、瘋狂地奔跑起來。

　　“達達、達達、達達”她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在學校之外兩個街區的大馬路口被什麼人一把拉住。
　　「危險啊！蠢女人！」

　　停下腳步的三浦春再一次崩解一般地跌坐在地上，腦海一片空白。
　　菸草味撲鼻，將她包裹起來，頓時聽不到駕駛的叫囂、路人的喧鬧，而剛剛的不安與焦慮就這麼不由自主地、用力地，隨著哭聲歇斯底里地傾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