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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好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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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兴食府。
华兴食府是隆安最一等的酒楼,装潢豪华,气派堂皇,门前华盖如云,出入尽些王公贵族、富商巨贾。华兴食府虽然价格不菲,但因其菜品珍奇,一些外地商客、过往的江湖客,到了这京都,都少不了慕名而来。
五天前,这华兴食府来了一个年轻人,一个容貌俊朗、勃勃英气、行事居奇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一出手,便是两片金叶,一人要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每样菜只夹数口,菜吃的不多,酒倒是没少喝。一个人喝的酩酊大醉,由着店小二扶着进了房蒙头大睡,一晚不见起夜,第二天又照样要一桌子菜,醉一天的酒。
这年轻人饮食极奢不说,对待跑堂众人也大方得很,端茶倒水都能赏个数两银子,这四五天,几个跑堂自这年轻人身上得的赏钱比自己工钱还要多。
这日,眼见那年轻人自房间走出,一跑堂地立即迎了过去,引着那年轻人到了雅座,那座临窗,时不时送过一阵茶香。
布依微微蹙了蹙眉,换了个背风口坐下。那店小二暗中嘀咕:“也不知这爷跟茶有什么仇,连茶香也不乐闻,第一天醉酒小张好心喂他茶解酒,他却把人骂了一顿……”
临近中午,食府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只听一人大声道:“小二,来桌十全十美,我要给吕五爷洗尘接风!”
布依微微抬头,便见五六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一个腆着个大肚子,正在吆五喝六。掌柜的亲自把几位请上坐,笑道:“原来是吕五爷出关回来了,快请,快快请。”
那吕五爷想必是出关经商,一经入座,几人便七嘴八外问起那关外情形,吕五爷自是滔滔不绝。论了会儿异国他乡的风俗,那吕五爷突然按住话头,向着四下瞧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瞧这四下里,怎地这般多佩刀带剑的江湖人?难不成武林上在京都有什么活动?”
京都多些皇亲贵族,江湖人大都行为不羁,虽不惧了权贵,但冲撞起来惹了官司也是麻烦,所以一般江湖中人轻易不会往来京都。但近段时间来,京都却陆续涌入了各方江湖势力。
那腆着大肚子的中年人道:“五爷好眼力,上到成名侠客,下到名不见经传的落拓剑士,连着那贼猫贼狗,咱京都是来了不少。但这却不是他们武林上有什么活动,而是为了——”这中年人往那吕五爷探了探脑袋,故作神秘道:“惊花大盗!”
呛啷一声,却是吕五爷手中的酒杯落在了桌上,他似是不敢相信,道:“刘老板,你可别拿你老哥开涮,他们为了这惊花大盗……难不成,这、惊花大盗也要来京都?”
这惊花大盗,是近年来江湖上名声最响的盗贼,富商王府皇宫贵廷他来去自如,短短几年犯下十数大案,特别是去年在皇室家宴中众目睽睽下盗走长乐公主的夜明珠,这更让惊花大盗盗名大噪。
惊花大盗盗案累累,原该会露出蛛丝马迹,可江湖揖手大理寺捕头调查数年,却连此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未摸清。时间一长,传言四起,有人称惊花大盗有八只手,所以盗术出神入化;有人称其会隐形,任意消失;还有人称其会变脸,今天这般模样,明天又变做那般模样……传言已近乎志怪小说,惊花大盗盗术、神秘可见一斑。
吕五爷惊了惊,道:“上次在皇室家宴盗了夜明珠,为了查他,京都宵禁了三月之久,风声鹤唳,搞得我一批货都误了期。这次来,他又该带来什么祸事?”
刘老板嘿地一笑:“这次,却是他自己的祸事。”见吕五爷不解地看着自己,又是把头往前一探,神秘道:“你可知道惊花大盗这次来,是看上了什么东西?”
吕五爷着急道:“老刘,你怎地就会吊人胃口,快快说吧!”
另一穿花格子的中年人笑道:“吕五爷刚回来才一天,也难怪没听到消息。嘿,现在大街上连三岁娃娃也知道,这惊花大盗啊,此番来是为了齐王的明月剑!”
那吕五爷听罢,又是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明、明月剑……这惊花大盗,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么!”
明月剑,是秦氏皇族的祖传宝剑,为开国始祖所用,后在历任皇帝手中流传,好比是那传国玉玺。传到当今皇上这一代,因皇帝感念齐王秦放的煊赫战功,便破例将明月剑赐给了他。
那吕五爷又是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消息,拍桌连道:“大胆大胆!”感慨数番,又道:“惊花大盗盗术出神入化,齐王又是何等英豪,哈哈,怪不得吸引了众多武林人物,哈哈,倒要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寻常武夫比武都能令围观者激动亢奋,何况此次交锋双方一个是那神秘的惊花大盗,另一个是那权贵滔天的齐王?惊花大盗输,大盗神话终结,性命不保;齐王输,一则丢了皇室至宝明月剑,另则那赫赫声名要大打折扣。
这一场博弈,无疑让人亢奋、血脉偾张。
只听刘老板道:“这出戏眼下已是精彩之至,可老兄我要再告诉你,除了这齐王与惊花大盗,登台的,还有一人!”
那吕五爷一副急不可耐地样子,拍桌骂道:“死老刘你别再吊我胃口了,还有谁!”他嘿地一声冷笑,“不过任谁能配于齐王与惊花大盗同台?”
刘老板哈哈笑道:“便是那江南名捕林安!”
吕五爷一愕,刘老板道:“你说他能不能与二人比肩登台?”
吕五爷怔怔点头道:“能!能!除了他也没谁了。”
林安,号称江南第一名捕,传言其有一双鹰般锐利的眼睛,只消一看,便能猜中人之所想,那些小盗小贼,在他面前无从遁形。他自也经手过数个大案,诸如深入孤岭揖拿杀人恶魔、两年前的死人复活案,去年的徐娘闹鬼事件等,近年来名声大起,风头无两。
吕五爷似乎对林大人也要来京都有些不能相信,只过了片刻才道:“三年前我族弟曾与林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千两银票连着几箱货物被盗了,几个捕头接案都没线索,还是林大人出马,只用了一天便将那恶盗抓捕归案……那是个厉害人物,那是个厉害人物!”
刘老板道:“林大人行事低调,也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你族弟能蒙他一面,可是三生有幸。嘿嘿,老兄你说,林大人可能与惊花大盗跟齐王同台?”
吕五爷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惊花大盗是没碰到他,若是碰到他啊!嘿嘿!”他因先前言语中有轻视林安之意,倒了酒自罚三杯。
刘老板道:“所以说么,齐王府下了聘书,把林大人请来了。齐王爷,惊花大盗,江南第一名捕,嘿嘿,这下,可真有好戏瞧喽!”
戏未开场,众人已是亢奋,开坛大饮。除了这桌,侧耳再听,其余数桌,话题也离不了齐王、惊花大盗、林安三人。每个人的脸上都自散发着奇异的光芒,大有躬身其幸的激动、庆幸。
布依心潮也被掠起,宛如面临着千古一战的将士,激动、忐忑,另有雄心斗志不能自已。良久,布依摸了摸放在桌案被布包裹的大刀,脑海中闪过那张颇为俊雅的脸,低声道:“可惜了你……”
华兴食府座无虚席,往来穿梭的除了酒楼跑堂,还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那男孩儿脖中系上皮带,胸前挎了个小木箱,箱中装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男孩儿挨桌兜售着,到了布依这,布依随手捏起一个泥人,男孩儿黑亮的眼珠滴溜溜转了转,道:“老爷,泥人两文钱。”
布依将那泥人在手中转了两转,嘿嘿笑了两声:“两文钱?”话音未落,忽地往桌上一拍,一个眉眼俱全的泥人变成了一摊泥。布依骂道:“滚。”
这下声色俱厉,男孩儿给吓了一跳,邻桌朝这瞧了一眼,暗道:“这爷脾气不错,适才有个跑堂的汤水撒在他身上,他也毫不计较,怎地这下冲一个孩子发了火?”
那男孩儿瞧了布依两眼,正自怯怯退开,忽听一人怒道:“你这酒楼有鬼!”
这吼声如平地惊雷,适才还熙攘的众人一下静了下来,循声望去,见一方脸大汉正怒气冲冲地抓着跑堂的。
那跑堂的颤声道:“这位爷,到酒楼吃酒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你吃了酒没钱给,也不用说我们酒楼有鬼吧!”
那大汉骂道:“贼儿子,谁说老子没钱?老子在你们酒楼吃了两天,哪天都他妈丢一袋银子!”
那跑堂的正待辩驳,忽听一人咦了一声:“你在这丢了银子?可是巧了,昨日我也丢过,我还倒是在街上给人摸去了……啊呀。”那人一摸腰带,叫道:“好了去,我进来时钱袋还在,眼下钱袋也没了!”
众人一听,也纷纷去摸自己的钱袋,只听惊疑声四起,在座的十有八九全都丢了钱袋,不知谁叫道:“惊花大盗!惊花大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