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膏》大妮鸽鸽

1、秋

　　秋风萧瑟天气凉。
　　连着两场挂起八号风球的台风过境，漫漫长夏的香港终于在十一月初入了秋。
　　虽然没有“草木摇落露为霜”的景象，空气中确实弥漫起了一股秋天独有的萧瑟凉意。
　　湖水碧绿如玉，湖岸边密密地立着一圈笔直的杉树，在水中倒映着金灿灿的影。白色的水鸟张开双翅，贴着水面滑翔，带起细细的水纹。
　　陈艾莉望着窗外校园里湖光山色，被天气所感染，心思一时沉浸在少女若有若无的情绪里。
　　教室里人满为患，许多新生慕名而来，但老师却迟迟未到。

　　“真是抱歉，同学们。初次见面，我迟到了一会儿。”教室后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稳重而不失清亮的男声从后门穿过课桌间的窄窄走廊，一路走到讲台，沿途带出一阵阵“诶”的声响。
　　艾莉忍不住跟着回过头看，也不由得脱口“诶”了一声。
　　却见这门文学史课的老师，第一堂课亮相，左臂和左手就打着厚厚的石膏，外面裹了一层一层的白绷带，像一条机械臂；又用白绷带固定在肩膀上，活活像半壁木乃伊。
　　“嘶——看着就痛。”艾莉心想。
　　“来的路上出了小小事故。”他不好意思地笑。
　　“这还算‘小小’？”艾莉看着他弯着的双眼和眼尾的笑纹，想象得出那副天蓝色外科口罩后面一定有一个相当灿烂的笑容。
　　“我姓郑，叫郑介甫。办公室在文史大楼中文系那层的尽头，127室，欢迎大家发邮件预约我office hour。不要打电话，也不要电话留言，还是邮件比较方便，我回邮件很快的，24小时内。”他仿佛没事人儿似地自我介绍完，就单手打开投影仪，开始讲PPT。
　　他板书的字很潇洒，横平竖直，一撇一捺都很恣意，颇有魏晋风流之姿。他本人身形秀颀，也颇有些“字如其人”的意思。
　　约莫讲了半个钟，将这门课的大纲和期末考核方式介绍完，他自己半带得意半带狡黠地笑道：“你们如果有找师兄师姐打听过，应该有听说，‘郑生的课不容易得分’。现在add-drop期，大家想下车的还有一周时间抓紧下车。”
　　敢开诚布公跟学生将这些，说明他很自信，自信有很多学生冒着得低分的风险也要选他的课。

　　艾莉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选这门，只旁听。下课时去同老师讲，老师点头应允：“不过你有给我发邮件吗？没有的话发一封吧，告诉我你是谁。”
　　“这么讲究……”艾莉心里暗暗想。这种带点古人味道的讲究，她不但不讨厌，反而有些喜欢。于是连忙发了一封语气颇正式的英文邮件，感谢他给自己这次旁听机会。
　　过了15分钟便收到回复：“Dear Emily, You are welcome. Glad that you enjoy the class and hope to see you again soon. Best, Jack.（亲爱的艾莉，不客气。很高兴你享受这堂课，期待再次见到你。祝好，介甫。）”
　　好土的英文名。艾莉忍不住想吐槽，中文名都已经叫“介甫”了，英文名何不干脆叫“Jeff”算了。但不知为什么，她忍不住将这封普普通通的回信多看了几遍。莫名觉得这个土土的英文名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