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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 锥心钝痛 ...

  •   这天,童昔刚帮她近来做翻译的美国人杰森夫妇办好领养孤儿的各种手续。苏暖就拨通了她的电话:“童昔,快,我需要你救场!”
      童昔皱皱眉。四处做兼职就是这点不好,谁都觉得任何时候都可以找你帮忙。
      “我一会儿还要去出版社领稿子。”童昔这算是无力地推脱了一下。
      “你的稿子不是领完了可以在家校稿吗?你拿回家我帮你弄,你取好稿子赶紧来救火!姐,我求你了,这是我这个月接的最大的活儿了,可不能搞砸了。我要是给老郭搞砸了,下次有什么好事儿也不会带着我了!”果然,苏暖全没把她的拒绝当回事。
      童昔摇摇头,哎,找了这么个随性的室友就要承担随之而来的后遗症——随时被抓劳工。“又是给你做摄影助理?”她无奈笑了。
      “对啊,童昔!本来以为也就拍一两个人,我一个人就来了,结果,我的天啊!二十几个!是要我死的节奏啊!临时来的人我都受不了,太笨!再这样我就拍不下去了!还得我们史上最妥帖最细心最严谨的童昔来我才放心!”
      来到苏暖所在的摄影棚,里面清一水儿的美女。苏暖正在嫌弃地把一个小妹推到一边自己拽模特的手摆着姿势,看见童昔赶来像看到救星一样:“啊,我的姑奶奶,你总算来了!不然我即使下个月交不上房租也准备罢拍了!”
      这算是威胁吗?童昔想。或许不算,因为据她所知,苏暖的银子已经所剩不多了。她这个人花钱本来就毫无算计,又经常大手笔地去败很多摄影器材。
      童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帮苏暖的忙了,对整个流程非常熟悉,指挥着人推轨道、跟焦点,帮忙布光,给苏暖换下来的储存卡做标记,妥善保存,帮忙打理模特的衣服、姿势,偶尔还想出一些小笑话逗模特轻松些。她来了之后,苏暖的拍摄果然顺利了很多。
      童昔在拍摄间隙偷偷问苏暖:“今天的模特怎么回事?怎么觉得都不太专业?”往日哪有今天这么浪费体力?至少不用让她时不时就要逗她们。
      “哎,这次的不是模特,都是江城各大学的校花们,参加校花大赛的。没看出来条儿顺颜正还有点儿小傲娇?”苏暖痞痞地说。
      怪不得。又一位校花换好衣服走了进来,童昔不再多言,去忙碌了。
      这次进来的这位校花却是很机灵,苏暖让她摆的什么动作她都能很快领会,然后很优美地摆出来,是个伶俐人。
      童昔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女生。细看却又想不起来。后来想,大概是美女长得都大体上差不多吧。直到走出去看到吕摩西,才想起来,自己是那次在博物馆看到过她,她那时站在吕摩西身边和他有说有笑,所以多看了她两眼。
      距离上一次他们见面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吕摩西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刚刚见面那几天,他每天脑子里都是她美丽纤细的容颜,想着她侧头时额前的那一缕头发,那个形象一直维持着,挥之不去,直到和几年前在自己怀里娇羞好看的脸交叉融合,让他不知所措。
      这样可不行。他对自己说。他不能总做那个追着她跑的人。既然她全不把他当回事,他又何必再去没有休止地自取其辱呢?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了,他的身边围满了想讨好他的女生。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甚至在黑暗里——在熄了灯之后的床上,耀武扬威地耸了耸肩。他应该去谈一场比她好一百倍的恋爱。他想。
      季深深再一次迫不及待地闯进他脑海里。是的,在童昔突发性地打乱了节奏前,她是他最好的人选。她人很美,有教养,一看就是精心呵护长大的女孩。
      第二天开始,吕摩西一心一意地和季深深交往起来。别的恋人一起做什么,他们就一起做什么。早上一起晨跑,一起去上晚自习,帮女朋友买早点、打开水,甚至最讨厌的逛街,他也跟她去了。全学校都知道他们俩在谈恋爱。有时候,他会看着季深深潋滟的笑脸想,看,她多美,多喜欢我,这才是我的女朋友该有的样子。可不知怎的,他这么想的时候,心里总会钝痛一下。
      一切一切的努力,在见到她那一刻统统土崩瓦解。他在摄影棚外心不在焉地等季深深出来,和急匆匆走出来找道具的童昔打了个照面,两个人俱是一愣。
      还是童昔先反应过来,看看身后走出来的季深深,又看看他,了然一笑,很得体地说:“陪女朋友来照相?”他从没看过她那么和煦的笑容,笑得他心又跟着疼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嗯”了一声,反正是含糊地答了。然后,突然有一种情绪在他心底里陡然升起,很强烈,很邪恶。他想击垮她,压倒她,让她再不会对自己那么趾高气扬,那么浑不在意。
      “我女朋友,季深深。”他用手揽着季深深的肩膀,笑出了他觉得最自信最随意的一个笑容。
      童昔含笑打量了几眼对自己得体微笑着的季深深,伸出手去,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刚才挪器材的时候蹭得有些脏,尴尬着笑笑缩回手。只点头微笑说:“你好,我叫童昔。”待季深深笑着说“你好”之后,她忙不迭地说:“实在对不起,我还得进去帮忙,摄影师等着我呢。”返回身向棚里走,走出几步又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失礼,于是回过头来很有诚意地跟吕摩西笑着说:“女朋友很漂亮,要好好珍惜啊。”这才急匆匆走回棚里。
      走回去才发现,苏暖让她去取的道具眼镜框还没有拿。她悻悻去找别的东西代替。
      吕摩西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想,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她的工作都是她最重要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打压到她?怎么可能用一个美丽的女生就把她打垮?她的点根本就不在他这儿好吗?
      “这个女生好眼熟,是咱们学校的吗?”显然,季深深并没有认出童昔就是那天的讲解员。可她敏感的触觉让她知道,这个女生跟吕摩西之间可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以前认识的人。”吕摩西淡淡说。
      哦,前女友。季深深心里暗想。那就不要紧。她记得不错的话,这人的前女友可不少。不少就说明,没有什么是他在意的。季深深暗暗笑笑,她相信自己会是最独特的那个。
      忙到下午两点多,拍摄总算接近了尾声。苏暖神秘兮兮地拉着打扫战场的童昔,说:“爱妃,你猜今天咱赚了多少?”
      “够你的房租吗?”童昔很现实。
      “咱俩加一起的都够了,还有结余哦!2800!”
      童昔有预感,苏暖又要开始挥霍了。
      果然,这家伙把钱拿到手之后尾巴就翘上了天。非让找她来的那个老郭开着他那辆不知道倒了几手的敞篷破吉普拉着她们俩去郊外逛一圈,还扬言回来之后请她和老郭吃饭加泡吧。童昔心里很为自己这一天的忙碌不值,辛苦赚来的钱一分不会用在刀刃上,都进了狗肚子。后来一想,自己要是去,就成了狗了。自己要是不去,白白让这两个人胡吃海塞一顿,自己这么累不是更不值了?这么想着,就也跟着去了。
      这个季节,枝头葱茏,景色旖旎,抛开那两个喧嚣呱噪的同伴不说,也真算是外出走走的好季节。
      童昔坐在敞开的车里,看着车外秀美怡人的景色,心情是从没有过的自由自在——她太久没有这么轻松地出来散散心了。
      开着车的老郭掰了掰车内的后视镜,偷偷打量着坐在后座上静静望着窗外的童昔。这个女生长得说好看倒也并不比每天拍的那些模特网红好多少,却自有她独特的魅力。她不绿茶不做作不张扬不白莲花,身上有现在的女生很少有的沉静内敛镇定自若。
      “干嘛呢呀?看我姐们儿就光明正大看呗,男未婚女未嫁的,那么偷偷摸摸的干嘛呀?!”坐在副驾驶上的苏暖用胳膊肘撞撞他,打趣说。
      老郭被她弄了个大红脸,先不好意思起来。替自己打着圆场:“那什么,我是看你这姐们儿的面部轮廓挺适合做平面模特,怎么,没兴趣吗?”本来是给自己找场子的一句话,可说下来他再细看,倒真的觉得自己瞎说的很有道理,不禁又认真了几分:“如果有兴趣改天可以拍个样片儿,有人用的时候我也好推荐下。”
      童昔把目光从窗外调转回来:“有钱拿的话,可以。”
      老郭听了这句挺俗的话又看了她一眼,却见她脸上没什么轻佻俗媚的表情,倒是很认真。
      苏暖哈哈笑着:“你看我,还不如老郭呢!对呀,昔,你还真挺适合。而且,这事儿不耽误工夫啊,正是你的路子!”
      童昔笑着想,这一天倒也没白辛苦,给自己又找了个兼差。
      玩到日落西山,去吃了顿好的,又被硬拽着去酒吧喝了一通,才打道回府。童昔身上喷着酒气暗暗想,怕是那2800也剩不下多少了。
      走到家门前的巷子里,苏暖“咦”了一声。正低头找钥匙的童昔抬起头来看苏暖,再顺着苏暖的眼光望过去,看见巷子里有些昏暗的灯光下,有个人影正蜷缩着坐在她们家门前,头埋在膝盖上看不出脸。就是这样一个模糊不明的身影,童昔也立时就知道,那人是吕摩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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