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青岩遥

8、无缘

　　捌
　　七月初七，赵王府灯笼高挂，锣鼓喧天，一派喜气，各路人士皆来见证此盛事，王府门口挤得水泄不通。我重又换上一袭白纱，戴上凤凰木簪，君卿，我在这，你却已不在。
　　大堂内，一对新人俨然准备拜堂，我大步踏了进来，不理会堂内各种异样的视线，看着那身着喜服的修长背影，缓缓开口：“你我在一起几年，却是从未见你穿过玄色以外的衣袍呢，君卿。”
　　那背影一僵，慢慢回身，几年不见，那一派清俊容颜在大红喜服的映衬下更是极美。我眼眶一红，却是笑了出来：“我本是不争之人，无欲无求，就算世人皆道我痴，我亦不管，可我偏是遇见了你，真心想与你共度余生。可你，既已招惹了我，为何不能用心看看，你的昭煙，已不是原来的昭煙了呢... ...”
　　他脸色却是转青，还未说话，身边的女子突然掀开了盖头，像见到恶鬼一样看着我，似是不信我居然这时候回来了，眼中满是恨意，却是娇弱地挽上身边人的手臂，状似惊恐：“君卿，这是谁，为何要在你我成亲时百般阻挠... ...”
　　他回过神，立刻将她护在身后：“本世子不管你是谁，若是来庆贺的，本世子定是欢迎，若是来阻挠，休怪本王不客气。煙儿岂是你一个疯女子可以污蔑的？！今日乃本世子大喜之日，不予追究，将这疯女子赶出去便是。”
　　我觉得自己脸上笑得僵硬，却是努力笑得更加欢畅，我一步步缓缓向他走去，看他抽出了长剑护着她：“煙儿？是煙灭的煙，还是嫣然的嫣呢？君卿，我离开了这么久，你真的没有想过我分毫？你曾问我愿不愿意冠上你的姓氏，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答案。你再问一遍，好不好？”
　　他执剑的手却是不抖分毫：“是谁告诉你这些的？疯女，本世子念在今天大婚想放你走，你却这般疯言疯语咄咄逼人，你再往前一步，便叫你身首异处！”
　　“哦，那传说中有礼谦恭的赵王世子便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么？”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回过头，只见温言一袭白衣向我走来，手中执着一把剑的他竟是不复以往的温和，那漫出的光华仿佛盖过了身着喜服的赵君卿。
　　看到我呆呆地看着他，温言淡淡一笑：“本想遵从你的意愿让你只身前来，可如今你就是让他这么以剑锋相对的么？”说罢又看向了神色不辨的赵君卿，“杀了她，你会后悔的。”
　　“原来是一对疯子，要我后悔？那还得问问我的剑！”赵君卿说罢便抬剑直指我的胸口，温言见此也抬剑，那架势好像真准备与赵君卿拼命一样。
　　这时，凤璟嫣突然软软地开口：“君卿，我的大婚之礼，还是不要见血了，这位姑娘和公子只怕是认错了人，你就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我听罢，心中却是涌出一股可笑之感，如今我已经需要她来假好心放我一条生路了么？再看她眼中除了恨意，那种惊恐却是藏不了的，她好像，很怕我会死？
　　一切好像突然有了理由，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往前迈了一大步，赵君卿听了凤璟嫣的话本来欲放下剑，看到我冲了过去毫不犹豫地抬剑刺进了我心口。与此同时，温言也一剑刺中了赵君卿。
　　剑刺入心口的感觉竟是如此的冷，我从没见过赵君卿执剑的样子，这唯一一次，竟然是为了刺我... ...
　　一切仿佛停止了，我们三个以如此可笑的姿态站着，却是没人倒下。只听凤璟嫣惨叫着：“君卿！不！你们都不能死！绝不能死！”温言一把抽出了插入赵君卿心口的剑，双手用力托住已经快站不动的我，语气带着焦急和恨意：“赵君卿！今日你刺她一剑，我便赐你一剑，从今以后，她不欠你半分！”说罢急切地看向我：“昭儿，你不会死的，你不会！”像是告诉自己听一样，他紧紧抱着我，感受到颈间的湿意，我的心更是重重一痛，连连说着不。没想到最后还是你在我身边，知我念着君卿，还愿意陪着我，这样的我，怎么配得上你... ...脸上一片湿润，我才发现自己竟流泪了，原来我也是会流泪的吗，要历此大悲才能尝此苦味，也算是，圆满了吧... ...
　　忽闻凤璟嫣痛苦的惨叫，我艰难地转过头看去，只见她脸上竟朦胧冒出了水汽，那五官开始模糊起来，竟是渐渐变了模样。我费力地扯唇一笑，凤璟嫣，我这张脸，你用得可还舒服？
　　赵君卿明明自己也已撑不住，却仍双膝跪地焦急地看着她，在看到她的脸的那一刻却是愣住了。我的双眼渐渐模糊，已快不能视物，头晕目眩地几乎使不上任何力气，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扯着温言的衣袖：“言，不想欠他。帮我，帮我... ...”
　　听不到回答，我越发用力扯着他的衣袖摇晃着。耳边传来似从齿间挤出的冰凉话语：“我答应你，但你记住，你不欠任何人。”
　　听到了保证，我安心地松开了手，却是被人紧紧握住。温言不会骗我，我相信。
　　这辈子只相信了两人，一人刺我心口一剑，一人愈我满身之伤。只可惜，我先遇到的，不是那良人。
　　若有来世，温言，我会先来找你。

　　眼前好像出现一片红，那是枫叶么？是了，是温言家坡下的红枫呢。好美，好像有个白衣男子坐在我身边，轻吟：“枫醉未到清醒时... ...”
　　“那敢问温公子，下一句是... ...？”
　　“这是我自己编的啊，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文采？”
　　“你... ...”

　　我知了，下一句是，情落人间恨无缘。终究，无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