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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要是世上有失忆药就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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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珏回来时夜已深,长安也已上床就寝。沈珏洗漱后轻手轻脚地钻进被窝,闭目了一柱香左右,可始终不见睡意。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甚是烦躁的模样。长安迷迷糊糊,侧身抱住沈珏,手顺着他的头发,闭着眼睛呢喃着道:“阿珏,摸摸,亲亲。”
沈珏像被捋顺毛的猫咪,头还使劲向长安手靠近,他回抱住长安,委屈地道:“你睡着了。”长安这才睁开眼,轻轻碰了下沈珏的唇,她知道,沈珏委屈起来时,就不会主动抱她亲他,但自己若也这样,他会一个人委屈到死,然后连着几天发出我不开心,快来哄我,你没看见吗的信号。
次日,长安脸贴着沈珏的掌心,轻轻地说:“那根簪子是故人的遗物。”
沈珏亲吻着长安的头发,悲哀地想:故人,故人。她的故人总是和苏梦枕相关的。她有丰富又隆重的牵扯,她会永久记得苏梦枕。他只有她。但痴痴地执迷这段感情的只有自己,连委屈也是无法说出口的。
沈珏亲手为长安盘发,阳光照在长安的脸上,沈珏仿佛听到了时间的乐律:舒缓、静谧、让人对未来无限期待。战场上的每次身负重伤时,沈珏都对自己说一定要回去,长安还没有成为沈珏的长安,沈珏还不知道长安六十岁、七十岁会是怎样的模样。所以,自己一定要回去。许真是像李禅说的,祸害遗千年,自己一次次从鬼门关生还。两情相悦,终成眷属,本就是人间难之又难之事,现下,就像这样相守一辈子就很好很好了。
沈珏远比长安认为的更在意苏梦枕。他是因为肖似苏梦枕才被长安救下、纵容。刚刚跟在长安身边时,他知道长安无法抵御他的眼睛。尤其是眼中流露出倔强和忧伤的神情时,长安会纵容宠溺哄他。刚开始的一年,他为了让长安多陪陪自己,总是用眼睛演着长安爱看的戏。后来,当他从李嬷嬷口中听到她和苏梦枕的过往时,他便开始讨厌长安偶尔看着他发呆,讨厌演长安爱看的戏。他也不喜欢长安教他书法、琴艺。他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每次长安都会好脾气地说:“看看,捡回个小少爷。”完全是宠溺小孩子的语气。
长安一直像宠孩子一样宠着沈珏。但沈珏知道自己很苍老。每一片栖息之所,每一口果腹之食都要拿命去争的自己怎么会是孩子呢?自己对察言观色有着天生的敏感,早早就知道自己没有哭闹生气的权力。但长安的笑太温柔,怀抱太温暖,让自己一次次地想放纵。
每次在长安读着苏梦枕的词作发呆时,沈珏心中总会想:要是世上有失忆药就好了。长安的记忆里只有自己就好了。只是,自己与长安的相遇是那么的迟。
关海棠在海棠园外听着苏梦枕一遍又一遍地弹着《桃夭》。真是讽刺,世人说的海棠夫人的海棠园自己却不可踏足。初春过去,自己就二十八了。虽然官妇宴会上大家会恭维自己艳丽逼人,不愧京都第一美人。可眼角的细纹提醒着美丽在消逝。最美的自己都无法令苏梦枕驻足,等变丑的那一天还有勇气在他的面前一遍遍地诉说着自己的爱情吗?而苏梦枕,时间仿佛忘记了他,依然那样俊美出尘,还渐渐养成了世人说的温润、淡泊、宁静等等气质。海棠知道,那只是因为苏梦枕变得越来越冷漠,而他像最高明的戏子,演着世人爱看的样子。而世人口中的津津乐道的申诉堂,只是他迟到的承诺,传达爱意的喇叭。他呀,永远不知爱经不起长久等待,爱会在寂寞无望里滋生出怨恨。
当关海棠听到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雪花亲吻大地的声音,夜莺歌颂爱情的声音,心就像在荒野,寂寂地要将自己溺死。想起大婚前夜,苏梦枕约自己在他们相遇的护城河见面。
那天,月亮又亮又圆,关海棠在去的路上忐忑又雀跃,她以后的人生也会是这样的圆满:她的良人是世间最高洁的君子,明日,他们就会接受众人的祝福相携一世了。“神明,神明,这是第一次,我多么感谢您让我是关海棠。”关海棠仰头对着月亮,虔诚地说。
“明日你我就要成亲。梦枕一直心有所属。”
这是见面后,苏梦枕说的第一句话。
关海棠看着河里的月亮,风起月碎。关海棠扬眉一笑,抬头凝视着苏梦枕的眼睛:“我知道的。但我们明天是一定会结婚的,你又是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吗?亦或是恨我,恨关家?”
苏梦枕看着眼前眼里含泪却故作坚强的关海棠,冷漠得像不可见的看尽世情的神像:“只是希望海棠姑娘再做一次抉择罢了。关家不是一定要选择苏梦枕,但梦枕只能倚靠关家。”
关海棠觉得此刻的苏梦枕似乎要乘风归去。自我厌弃,自我毁灭,她心中的君子此刻是陷入困境失去爪牙的猛兽,挣扎着放弃自己珍视的,屈服自己鄙夷的。他需要自己帮他做抉择。
“喜欢公子本一直只是海棠的一厢情愿。现下,命运让我们有了交集,海棠甚喜。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和公子成婚,海棠都感恩。”
自己在最渴望爱情的时候遇上了他啊!他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成了背景。此生不会相思,遇上他时才知相思为何物。奈何奈何,自己并非他的意中人。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无法劝自己放手。现下,命运让自己有了选择羁绊的权利,关海棠不想放弃。
关海棠厌恶苏长安。倒不是因为苏梦枕对苏长安恋恋不忘,关海棠深知迁怒的可笑。关海棠恨苏长安的不争取。如果是自己在得知苏梦枕要娶别人时会用尽一切办法破坏,即使知道苏梦枕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决定。可为什么不试试呢,聪明是顶顶无趣的。苏长安那么容易就接受了现实,关海棠有丝丝失落:放手似乎没那么难,可为什么自己做不到呢。
当她听见从海棠园传来的阵阵琴音时,她总会寂寂地想:要是世上有失忆药就好了。相逢是所有错误与沉迷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