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夺冠》京都念慈

6、第 6 章

　　[你现在还记得曾经努力追逐梦想的自己吗？]
　　两人吃过饭后，以不能浪费难得初冬里面难得一天是好天气为理由，苏天幕扯着还没从作死的深渊爬上来的顾千煦出门散步去了。

　　初冬微寒，但是饭后来小区公园散步的人仍然有很多。顾千煦搬过来这几天都在收拾房间没来得及好好的把小区走一遍，趁着这会儿消食散步，也就慢慢地跟苏天幕一边聊着一边欣赏小区内的各种花花草草。

　　冬天能开的花不多，但是难得的是靠着公园最隐蔽的一个墙角，有一株正欲待放的梅花。
　　顾千煦对着那棵梅花树咔嚓咔嚓地拍了好几张照片，打算发到微博分享。

　　他微博不爱发东西，所以粉丝也不多。基本上都是一些转载，有时候也会发一些鸡汤上去，或者分享一下自己的生活上好玩的事。
　　发完微博他又拉着苏天幕到处闲逛，间或抬头，忽然就看到上空寂寥无几地闪烁着几颗星星。
　　他‘哇’的一声脱口而出，苏天幕侧头看他。

　　“喜欢吗？”

　　顾千煦用力地点了一下头，他从小就在城市里长大，看着动漫里面漫天的星辰只有羡慕的份，偶尔抬头看到几颗便会觉得满足。

　　苏天幕问他：“肚子还有没有不舒服？”
　　顾千煦僵了一下，缓慢地摇了摇头。
　　“回去的时候买点药吧。”苏天幕连声音里都带着笑，“而且，找灵感也不用蹲那么久吧。”
　　顾千煦简直要无地自容。
　　苏天幕摸摸他的头，声音里仿佛带着一种指引，他轻声说：“千煦，抬头看看天空，耳朵听听周围的声音。”

　　“你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你可以写进小说里的东西啊。”
　　“他们的存在，都能丰富你的思想啊。”

　　[昏黄的路灯，车水马龙的公路，抬头就能看到的漆黑天空和随风而动的枝叶；行人道上旁边竖立的蓝色指示牌，杂货店外闪烁着的忽明忽暗的灯光，背着双肩包穿行而过的过客，长出青苔的石径，斑驳的裂痕，幽暗狭小的小巷，拐角处孤独的一盏照明灯——
　　以及，骑着自行车在黑暗中疾风而行的少年——翻飞的衣服下摆，唇边扬起的一抹肆意潇洒的笑容。
　　属于十六岁少年，最肆意妄为而自由的一刻。
　　他距离梦想，触手可及。]

　　散完步后的顾千煦突然小宇宙爆发，给写了个七千多字的小短文。然后跟个小学生拿着自己写的作文一样，发给在书房做设计图的苏天幕看。
　　不一会儿收到苏天幕的消息，就两字【很好】。
　　顾千煦眨眨眼睛，也懒得走过去书房，问【学长你今天晚上不更新吗？】
　　苏天幕回复消息的速度极快【工作忙，没灵感，休息。】
　　作为天临大大的脑缠粉，并且一天要在下面留言催三四次更新的顾千煦此时此刻的心情十分微妙。
　　他知道苏天幕工作忙，赶设计稿的时候甚至要做到半夜，这么理直气壮说出‘休息’两个字的时候，微妙地让顾千煦觉得‘果然是天临大大’。
　　所以敢情‘天临’这个作者在你的眼里就是个拖稿大王。

　　顾千煦从这微妙的感情中回过神来，来回看了两遍自己刚刚写下的小短文，觉得不妥当或词句不通顺的地方改了又改，等到他终于心满意足地按下了保存，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了。
　　顾千煦打了个哈欠后收拾好被他弄乱的书桌，拿着新买的杯子想去厨房倒杯水喝。
　　路过苏天幕的书房时候，却看到里面依然灯火通明。

　　刹那间，顾千煦看着那敞开的书房大门，突然有点恍惚。

　　***

　　顾千煦所在的城市在南方，早晚温差极大，透骨的寒意透过他赤裸的脚掌心传过来，激起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站在门外灯火阑珊的地方，看着书房内正低头沉思认真修改草图的苏天幕，真切地觉得自己这一刻何其有幸。

　　顾千煦高中升上大学的那段时间，曾经有过轻度忧郁症。
　　并不是因为学业压力太大，家庭美满幸福，虽然朋友没有三五群，却也有三五个，虽然平凡但是却也是很多人羡慕的人生。
　　他谁也没有告诉，靠自己一个人扛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后怕。
　　最糟糕的时候，顾千煦甚至想过要从学校那栋最高的大楼一跃而下，握着尖锐的物件都会想往自己身上扎，奋力挣扎遍体伤痕，那一年的夏天顾千煦手臂全是被指甲掐出来的血痕，穿着长袖白衬衣的时候都会觉得周身寒冷。
　　他想死，却又想起家人，觉得对不起爸妈。
　　想过一了百了，却又不甘心于碌碌无为的一生。

　　直到最后苏天幕出国的时候，顾千煦内心那根弦终于紧绷到断掉。
　　突然觉得，内心最明亮的地方，一下子就没有了。

　　而如今，顾千煦怔怔地踏出了一步，跨入明亮房间的那一步，仿佛越过了数年，沉重而缓慢。
　　苏天幕注意到他，抬起头来朝他招了招手。
　　调笑道：“怎么这么晚都不睡觉，要哄着睡么？”
　　顾千煦走到他的书桌前面站定，觉得头顶上的灯光猛烈得几乎要灼伤他的双眼，沉重的黑框眼镜摇摇欲坠地帮他接住了一滴突如其来的眼泪。
　　苏天幕愣了一下，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千煦？！”
　　“……啊？”
　　苏天幕声音带了点小心翼翼地问：“哭什么？”
　　顾千煦尚且不知道那滴泪顺着他的眼镜落下，抬手一抹才发现手心被沾湿，他自己都仿佛不知道在哭什么，疑惑地侧头看着苏天幕，“哭？”
　　苏天幕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都要疼碎了，也没顾上什么，绕过书桌走到了顾千煦的身前将人一把抱进怀里。
　　“怎么了？”他担忧地问：“是不舒服吗？”
　　顾千煦就是被突如其来的抑郁给偷袭了一个措手不及，压根就没委屈到什么也没哪里不舒服。正想说话又被苏天幕收紧的手臂按在了怀里。
　　“是不开心吗？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吗？还是不喜欢在这里住？”那一句句急促的话语莫名地使顾千煦那些小情绪闹得消失无踪，他犹豫了一会儿，抬手回抱了苏天幕宽厚的肩背。
　　“学长，我、我没事……”
　　苏天幕把他松开，凑近到顾千煦的面前将人端详了个仔细。
　　略带不信任地问：“真的？”
　　顾千煦不好意思地点头。
　　苏天幕摸摸他后脑勺，“肯定是今天给折腾坏了，肚子饿不饿？学长给你煮好吃的。”
　　他一说折腾坏了顾千煦就觉得他是在说拉肚子的事，有些恼羞地把苏天幕的手挥下来，嚷嚷地抗议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苏天幕对他动手动脚的行为越发的炉火纯青，右手被挥下来左手就立刻上前，掐了一把顾千煦的脸颊。
　　“刚刚是谁无缘无故哭起来的？”
　　苏天幕一反刚才的慌张和温柔，调侃道：“小孩子才会懂不懂就哭。”
　　顾千煦没理反驳，瘪了瘪嘴，小声地说：“才不是。”
　　说罢抬起手来摆了个姿势，气势很到位，“打架绝对不会输给学长！”
　　“哦？”苏天幕没将他放在眼里，将人的手腕一扯拉到身前，力气出奇的大。
　　顾千煦被拉了一个平地踉跄，差点没扶住桌子摔下去，还没站稳又被苏天幕扯着往外走，“那去给我煮个面。”
　　……
　　这跟打架有什么关系？
　　要用面条切磋么？

　　***

　　顾千煦悲伤来的开，自愈能力也很强，煮完个面给苏天幕后，基本已经痊愈了。
　　苏天幕吃了两口就推给他，倒不是不好吃，而是他并不习惯吃夜宵。
　　顾千煦也不客气，接过来大口地吃了起来。

　　苏天幕透过灯光盯着他泪痕未消的脸庞，轻声说：“这个项目赶完后我有几天假，有没有想去哪里玩？”
　　顾千煦摇了摇头。
　　汤面的热气熏着顾千煦厚重的眼睛，白炽灯的灯光照着他漆黑的发丝，低下头来喝汤的时候头发一丝一缕贴着他弯着的颈项，衬着那白皙的皮肤隐约有几分妖娆。
　　“那去我的家乡看看吧。”
　　“南边的一个小城镇，我记得那里有个小山坡，冬天会开满一大遍的梅花。”
　　镜片的雾气散去，顾千煦的双眸渐渐地明亮了起来。
　　苏天幕知道他会喜欢，还是问：“好不好？”
　　顾千煦正要答一声好，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工作完后……休假？
　　他吸了一口面，口齿不清地问：“学长，更新呢？”
　　——读者的执念。苏天幕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息。
　　“不急，千煦。”
　　不，学长。他很急。
　　没等顾千煦说话，苏天幕语出惊人：“下一章你来写。”
　　顾千煦：Excuse Me？！！Σ( ° △°|||)︴
　　“你一直有看连载吧？那应该知道剧情了，没问题的。”
　　不，学长。很有问题。
　　顾千煦不安地搅拌着碗里剩下的一些碎面条，忐忑地问：“学长，你有没有想过，读者可能会看出来，到时候你……”可能会声名狼藉。
　　“看出来又怎么样？”
　　“……”
　　“请枪手怎么了？”
　　“……”能不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么？
　　“千煦，你是信不过自己，还是信不过我？”
　　顾千煦嘟哝着：“……自己。”
　　苏天幕拧着眉头，问：“为什么？”
　　“因为我的文笔肯定没有你好啊。”
　　“你没写过，怎么知道？”
　　顾千煦闭嘴，这些事，就算没做过也是知道的吧？
　　他觉得，当初答应苏天幕这件事，就是脑抽。
　　还没自怨自艾够，再次听到苏天幕说：“既然信不过自己，那么就相信我吧。”
　　顾千煦一时没听懂过来，抬头迎着光，看向苏天幕的方向。
　　苏天幕微微地侧头看着他，眼角眉梢尽是温柔。

　　“千煦，我会教你的。”距离那么多天，他再次说出这句话。
　　“有我在，你还怕写不出一章五千字的玩意么？”
　　顾千煦怔怔地直视他漂亮的双眸。
　　不得不承认，他被苏天幕这句略带霸气的话苏了一脸。

　　寒冬仍未降至，初春遥远未及。
　　顾千煦却觉得现在的自己，从心到身，暖得一塌糊涂。

　　他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