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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春天来了,我也将不再生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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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高中学理,除了不想被文字太多的政治,还有就是我学不懂地理。我看不懂地图我是路痴,听说这跟一种抽象思维有关,15岁之前没养成以后也很难养成了。
所以当小白微醉又详细的跟我描述她家的地理位置,以及怎么拐怎么走会有一根灯泡一直不亮的电线杆的时候,我除了嗯嗯啊啊之外,根本脑补不出任何东西。
但小白高中语文学的一定很棒,她当时说了什么我忘记了,但我能非常清楚的记得,她把那个地方描述的像一座森林古堡,有一条小溪像情人眼里的银河。
每周三的课都无比枯燥,上午连着上四个小时,那些蓝眼睛黑皮肤的人才不管你愿不愿意听,听不听得懂。总之,让人昏昏欲睡,又欲哭无泪。
那个周三对我来说还是那个普通枯燥的周三,但对小白来说不是。小白说那是她奶奶村的一个特别的节日,就跟中秋节春节类似,是村里合家欢团圆的日子。小白告诉我,之前每每这个时候都会回到偏远的村庄,感染特别的风俗。她说,但那时候不像现在,忙着学业忙着绩点,而且她奶奶不在了,尘归尘,土归土,哪怕是作为一个游客,她也不想再去过那个节日。
早上阳光还不那么耀眼的时候,我去上课的途中看着卖面包豆浆的阿姨戴着红色的帽子,宿舍区里哪家店的小王爷开始疯狂的玩雪,天桥下文具店外铺满花里胡哨的贺卡。就在那时候我想起来,今天是圣诞节,真是巧了。
英国跟中国时差八个小时左右,导致的结果就是这边还在探讨晚上吃什么或者老师能不能早下课的时候,国外的圣诞节根本还没开始,外教还是那个样子,冗长的课结尾来一句:“See you next week."教学楼里的人呼啦一下往外赶,有那么一小堆人偏离了去食堂的方向。我就在这一小堆人力看见了小白。
“我知道你下午没课,我的课翘了,出去逛街吧,过节呢。” 她总是很开心的样子。我们初次见面是在宿舍楼下,我已经要上楼了,可是她的行李很多,她递给我一个袋子,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会儿拿上楼?” 女孩子的友谊要想建立其实也很容易。看的出她想感谢我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说:“太谢谢你啦,我箱子里有很多好吃的,我唱歌很好听,我带了尤克里里,我可以给你吃的,给你唱歌。”
我陪着翘课的小白逛超市买食材,小白老乡会要搞日租,她非得带上我,她问我会不会包汤圆,我说会包饺子但不会包汤圆啊,她说她也不太会,但是没有关系,有人会做的,我们在旁边等着吃就好啦。跟小白相处时间长了,她的幽默乐观变成了我最喜欢她的地方,像小太阳活力四射。我们还刚不到19岁,不知道面对未来的日子要散尽多少热量,所以就更不能亏待现在的日子。
“小白,糖要吃哪种啊?巧克力吗?还是硬糖软糖?” “笨啊你,选最便宜的,选什么巧克力,自己又吃不到多少,回去报账啊肯定有人还觉得贵,觉得我会占便宜,这种人道理都讲不通。” 于是我就选了最便宜的撒装糖,都没分种类,装了满满一大袋子。后来才知道那种糖齁甜,家长基本都选择买给要吃苦药的小孩子。
“这么多糖肯定到时候吃不完,男生爱吃糖的不多,到时候咱俩都拿走啊!”小白兴奋的说,她是白羊座,我是狮子座,只比我大四个月但当时我觉得她脑子里懂的东西比我多太多。她知道人们通常会想听什么样的回答,中性风格也比较懂男孩子。她总是在我问她问题的时候说:“你还太小比较纯洁,这些段子你以后就知道了,啊~。”
晚上开饭的时候,每个人互相举杯祝彼此“圣诞快乐”,夸大了每个人对每个人之间的喜欢和熟络。其实我们不怎么熟,他们的方言我听不太懂,彼此之间最多的也不过见面点头微笑的问号,彼此有交流也不过是因为在这个欢快的节日彼此相依为命。
然后,慌忙之下,女孩子间彼此互成闺蜜,因为年龄相仿或者打扮顺眼;男孩子一秒确定了哥们,因为说话语气或者酒量担当;可能也有人因此结为一对,亲密可掬,鬼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所有的感情官方又应付,给别人看完还要说服自己,我们并不孤单啊,并不寂寞,还有这么多人陪着我。就像今晚我还给家里的妈妈打电话,说:“今天圣诞节可开心了,大家都在一起玩的很好。”
在这个冷清喜庆的夜晚,中国在过着外国的春节。大学里的人们过的似乎也很冷清,窗外的公路还时而发出汽车疾驰的声音,就像风在疯狂扬起满地的大雪。这里没人会像何以琛,每人都讲究的和和美美,相亲相爱,庆祝着一个看起来无比温馨实则并不是的节日。
不是自己故乡的节日似乎除了吃喝玩乐没什么意义。因此有的人酩酊大醉,有的人借酒装醉。
我不能喝酒,只好在旁边尴尬的看着喝醉的小伙伴们耍酒疯。我没法在说“圣诞快乐”的时候跟他们一样开心,我也做不到喝完半杯就痛哭流涕。因为开心和难过是一个漫长又戳心的过程,需要先把坚硬的外壳褪下,呈现心脏完整的柔软。我做不到,每次见到陌生的人或者异度空间我都会把自己变成一块石头,因为世界太危险,有很多东西可以轻而易举的伤害我,我不能让我的感性拖我下水,什么愿君多采撷,什么此物最相思,我首先要保证自己感情的安全。
“你陪我出去喝酒吧,这里好吵。” 小白在我耳边药悄悄话,十分钟前她捧着一个豆沙包,说汤圆怎么这么大,大家都笑着说,这圣诞节哪里来的什么汤圆,肯定喝醉了。
“还喝啊?!”我瞪了她一眼。
“我没醉啊。”她突然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只是有点想念奶奶包的汤圆了,我还以为今天过节大家都会吃汤圆,却忘了这是圣诞节啊……就算是汤圆也不是那种汤圆啊……”虽然她总嘲笑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我看得出来,小白还在用力的思念着天国的奶奶,也用力的让自己不再想去那个村庄,再去过那个节日。
“好吧。” 我和小白就在那个夜里,逃离了人群。月亮那么亮,把我的影子拉的好长,但再长,也不会对一群我爱不起来的陌生人产生一点留恋。世界上那一刻,只剩下了我和小白,还有月亮。我们穿过大学里的枯木的樱花林,回到了我们宿舍区的长椅上,对面就是我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我陪她醒酒,她给我讲村庄的银河和古堡。像一个对那里无比向往的孩子,语气兴奋,激动。尔后又,静静的笑了笑,对我说,
“虽然手边没有尤克里里,但是我给你唱歌吧,第一次见面就答应给你唱,今天刚好过节,就唱范晓萱的《雪人》吧……”
随着小白缓缓轻柔的声音,我望了眼天上的月亮。慢慢的跟着她一起哼,尽管我之前从未听过。
圣诞快乐,小白。圣诞快乐,美丽的月亮。圣诞快乐,小白想念的奶奶,圣诞快乐,情人眼里的银河还有那座神秘的森林古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