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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道士相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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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草生一家从京城出来,乘马车一路南下,马不停蹄日夜兼程,抵达故乡已是半月之后。离乡十余年,再一次回到故土的草生来不及与邻里叙旧,便直奔自家老屋。他做官后,村里曾要帮他翻修老宅子,被他婉拒,只托了隔壁的李大娘帮忙照看屋子,十年过去,房屋虽然破旧不少,但也算工整,还可居住。
他推开陈旧的木门,直奔花园,只见当年那株艳压群花的白月季枝干赫然已枯死,枝顶的花骨朵焦黄发黑,褐黄的枯叶飘落了一地。
“阿月——”草生跪倒在月季前失声痛哭,不待他多伤感,只见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突然飘来了一层翻腾的黑云,狂风大作。
“爹爹,妖怪来了!”月恩惊叫道。
草生见状急忙起身将夫人孩子藏进屋子里,叮嘱他们无论何事都不要出门后,挽起裤腿朝山上跑去。
十年当官,无论身形的敏捷性还是地形的熟识度,草生都已不及当年,一口气跑到山脚,便已气喘吁吁无力继续,而身后的天空,黑暗已经笼罩了大半。
草生站在山脚,望着杂草丛生、崎岖无比的山路,想起阿月为了他们而命殒,想起藏在家里的夫人和孩子们,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无穷的力量,抬脚便往山上冲去。一路手脚并用,终于爬至半山腰时,天空已经彻底的被黑云盖住,妖风飒飒,吹得草生几欲飞去。
层层黑云间,一个狰狞的妖怪隐隐闪现。
草生此时早已身殆力竭,拼起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荒草掩盖的破庙冲去,大叫道:“道长救我!”
话音未落,乌云中一只巨爪一把抓住他提了起来。草生吓的大叫一声,双眼紧闭,只闻得身后“桀桀、桀桀”的怪笑越来越近。
正这时,只见一道炽白的光从破庙中飞出,如闪电一般击中抓草生的怪手,只听那怪物一声痛呼,被抓至半空的草生顿时失力往地上掉去。
眼见就要跌的粉身碎骨,那道白光适时飞到他身下,托着他缓缓飘落在地上,然后白光一收飞回到从破庙中跃出的蓬头垢面的道士手中,居然是一柄宝剑。
草生倒在地上,撑着最后一丝精力望向来人,看见正是那癫道士后,这才嘴角含笑昏死过去。
那道士跃到草生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脖颈,确定还有生气之后,这才起身临风而立,双目赤圆瞪向那黑云中断了一臂而狂怒的黑蜂妖,狮子吼道:“何方妖孽作恶,速速伏诛,饶尔不死!”
“桀桀桀、桀桀桀——”半空中的妖怪发出狂妄的笑声,黑云陡然翻卷,形成数股龙卷风,风尖朝着癫道士急速钻来。
只见癫道士口念咒语,脚踏步罡,手中宝剑嘤嘤作响,陡然变幻出无数剑影迎向风卷。一时只闻半空中风声剑鸣,风与剑纠缠激战不休。
颤斗半响,那癫道士突然祭出一张黄符,嘴里念念有词,顷刻间只闻天际陡然炸开一声惊雷,轰隆隆、轰隆隆,竟是越来越近。
黑云中的妖怪顿时急了,风卷陡然一收,就要遁逃,可天雷已至,只见云层中闪起一道金色的开天辟地般的天雷,狠准的击中在黑云中央。
云中顿时响起一声痛彻心扉的怪叫,金光乍放间,一个人形大小的黑影从半空中跌落在地上,居然是一只人一般大的黑色蜜蜂,浑身已被烧焦。
癫道士缓步走到现形的黑蜂妖前,喝道:“还不吐出来!”
就见那尚余一丝气息的黑蜂嘴巴蠕动,呼一声吐出一颗拇指大小莹白圆润的元丹。道士伸手拾起元丹,只见那灵气逼人的珠子内,隐隐可见一蜷缩而眠的女子身影。
癫道士将元丹收于袖中,又对着地上的黑蜂施咒,取出一颗略大一些的黑色元丹,叹道:“待贫道将你炼化,洗清罪孽之日,便是你重生之时。”说着取出一张黄符贴了,收于另一袖中。
此时天际的黑云已经散开,碧蓝的天空重新显露出来。癫道士扛起昏厥的草生,健步如飞的往山脚下的村子行去。
草生醒转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妻儿围拢在床畔,见他醒转皆面露喜色,夫人更是泪珠涟涟。
“阿月——”他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屋外,见枯死的白月季旁站着一个衣衫偻烂蓬头垢面的癫道士。
草生见状踉跄跑到院子中,扑通一声跪下,冲着癫道士连磕了数个响头,嘴里求道:“道长,求您救救阿月!”
癫道士叹了一口气道:“十年前,她本应度天劫,却因你的一念贪欲而扰乱天道躲过天劫,已是一错;后来她为你掳来新娘,扰乱了月老姻缘,是为二错;你此生本应是碌碌无为的乡举人,却因她相助官拜高职,是为三错;一步错,步步错,逆天改命这才引来了使她五百年修为灰飞烟灭的祸事!人妖殊途,命道各异,逆天改命岂有善终!”
听癫道士一席话,草生已是痛哭涕流,“只怪草生当年贪恋阿月的美丽,将她挖回来,才牵扯出这一连串的事情,害她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草生已知错,求道长相救阿月,草生愿做牛做马来还道长恩情。”此时站在门口的草生夫人与儿子们也纷纷上前跪下。
癫道士道:“幸在阿月与你君子之交不曾为乱六道,你十年仕途为官清正造福百姓福祉深厚,才得上苍庇佑留下了她的一缕精魂。贫道怜她有情有义,为报恩而甘愿殒命,愿出手相救,只是此后修为,还看她的造化。”说着从袖笼中取出一颗莹白的珠子,送到草生面前,“此生你与她已无缘再见,诀别之际,有何话但说无妨。”
草生小心翼翼的捧住珠子,望着荧光耀耀中静静沉睡的人影,泪水如雨般打在了珠子上。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悲伤,珠子内那飘渺若无的身影竟然微微动了一下。可这一下,却叫草生欣喜起来。他捧着珠子,只觉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说与她听,可最终却只沉默着将珠子递还给了癫道士。
癫道士见状,长叹了一口气,从草生手中拿过元丹,嘴里念起咒语,只见那珠子飘至月季枝顶,化作一道白光笼罩住整株月季,灼耀的珠光被月季的枝叶吸收,渐渐变淡终于消散了。而那巨大的月季花株的枯枝残叶花骨朵开始生出细细的裂纹,然后层层剥落,飘落在地上,最终只余下手指一般粗长的花根顽强的留在地面上。
草生大气也不敢出的望着那一截花根,过了片刻,终于看见一点极细极小的绿芽儿从花根顶部露了出来,渐渐生长,眨眼已长出半尺来长,然后伸展两片小孩手掌大小的绿叶。
“阿月——”草生内心狂喜,轻声开口唤道,生怕惊吓到了重生的花枝似的。
“待它受了第一场雨水的洗礼之后,你且将它送回当初生长之地。天地灵物应承受天地之滋养,岂能沾了凡尘俗气。”
草生连声应了,那癫道士便大摇大摆的往门外走去,眨眼便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