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之上》温如寄

3、第 1 话

　　第一折异日梦

　　我爱你。
　　这本是个杜撰故事。
　　-------------题记

　　第 1 话

　　三个月后。

　　隆冬已过，阳春未明。

　　太阳的直射点还在赤道上的某一点上晃晃悠悠地徘徊，而浦川的太阳准确无误的在六点三刻升起。

　　在这座烟火气十足的国际都市里，有林立高楼上玻璃反射的冷光，也有小摊上豆浆油条冒出的热气，当然还有刚挂上广告牌的破落小娱乐公司上传来的敲敲打打的声音。

　　宋游打弯了十一根钉子终于把“言悦娱乐选秀现场”横幅给歪歪扭扭的挂上去了，左看右看，还是觉得怪怪的，就回头问大爷似的坐在评委椅上盛木明，“我怎么觉得我们搞个选秀太寒碜了点吧？”

　　可不是？
　　别人娱乐公司选练习生，现场都是隆重华丽的舞台，选的那是科班出身的美少年美少女，他们倒好，直接在广场上摆起小摊上来了，黄色横幅红色字，神神叨叨，跟算卦的一样。

　　还有，这广告词怎么跟找泥瓦小工似的？还包吃包住，包身工吗？

　　摊在椅子上的盛木明终于抬起眼皮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有钱吗？”

　　宋游立即被噎回去了，不错，他们开公司的钱百分之八十来自眼前这位财神爷，他很怕这位合伙人卷款离开，自然不敢怼得过分。

　　盛木明说得对，他没钱，但是也……没骨气啊。

　　他答应和盛木明合伙开公司的时候，脑子就不对劲。多年前还是刺头小伙子时就和盛木明不对付，他想不透自己为什么要招惹这尊大佛。

　　一个月前，他因为允许几位练习生擅自改唱自己的原创歌和前公司闹得很不愉快，加上他本来就和前公司经营理念不合，就主动辞了职——他虽然已经被生活打磨得毫无棱角，却也不能触碰某些逆鳞。

　　就在这个时候，盛木明来找上他，问他要不要跟他合伙开娱乐公司？

　　他觉得荒唐，盛氏的少东家说要跟他合伙搞小破娱乐公司？可盛木明说自己玩男人被老爷子发现了，就把他一扫帚轰出来了，要和他断绝关系，他现在身上也只有两百万的资金。

　　他那时无处可去，也想试试自己按照自己的意愿能不能打造出天王巨星，也没有有多想，就答应了盛木明。

　　可盛木明是为什么呢？

　　他这样一个未来盛氏少东家，真的说被赶出来就真的被赶出来吗？
　　宋游觉得自己信鬼也不能信盛木明。

　　盛木明的鬼话虽然不可信，可是“言悦娱乐”还是风风火火的办起来了，因为资金实在匮乏，所以办什么事都只能一个子一个子扣着花，连公司的门面都只能租了废弃的厂房。

　　看着改造后的厂房，两人都有些恍然——仿佛回到当年昼日乐队的根据地。

　　两人对望了一样，心照不宣的互相苦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了，他们谁都没能走出命运这一条破烂胡同。

　　不过，挂名的宋总和盛总摆了一上午的摊，别说“包身工”了，连只苍蝇都没等到。宋游腿都蹲麻了，决定站起来换个姿势，却看见了一双脚，他正想着说这么有眼光，看到了他们金牌娱乐公司，头也不抬说，“报名吗？来填一下表格。”

　　那人接过纸，用匪夷所思的鸡爪字体写下了他的大名，宋游抬头一看，脸都绿了，“卧槽，幺鸡，你不是回老家卖烤串了吗？”

　　幺鸡笑眯眯说，“游哥，我回家一个月，我妈就变着法儿让我和隔壁小芳结婚，好继承他们家的烧烤摊子……”

　　“那不是挺好的，恭喜恭喜。”宋游皮笑肉不笑。

　　幺鸡都快要哭出来，“小芳都快200斤了，我害怕她打我，我这不是想着回来投奔你，我什么都不会，不正好重操旧业嘛。”

　　宋游敛了神色，认真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可是当年……”他实在不想幺鸡再卷入这些事了。

　　幺鸡苦笑说，“我早就不记得了。”

　　宋游还是想说不行，可是他身后一直没有开口的那尊大佛说，“留下他吧。”幺鸡这个墙头草一听盛木明，屁颠屁颠的跑到了盛木明身边，“还是盛哥有眼光，嘿嘿。”

　　宋游看着两个二百五，很想翻他们几个白眼。

　　这一天，是他们练习生招募选拔的最后一天，尽管报名的屈指可数，也陆陆续续也送出去几张报名表，多半是想要横冲直撞想要娱乐圈挤的小朋友，可是可塑的却太少了。

　　宋游和盛木明在收练习生的态度上是大相径庭，宋游做了这么经纪人，看人家小姑娘小伙子是恨不得用放大镜看，本着没有余粮养闲人，鸡蛋里挑刺，可盛木明倒好，来者不拒，什么妖魔鬼怪都敢往兜里收。

　　争执不下，只好暂时休战回公司。

　　一到公司门口，就看见公司大门口站着一个青年，黑色的机车皮衣，斜背着吉他，栗色的半长卷发懒懒垂直着，一看见宋游就冲过来说，“宋总，我来报名。”

　　宋游冷冷的看了这个漂亮青年，睁着眼睛说瞎话，“报满了。”

　　幺鸡困惑的说，“游哥，我们不是招不到人嘛。”宋游瞪了一眼这个拆台的死孩子，盛木明也古怪的看着他。

　　宋游只好拉过盛木明说，“你知道那是谁吗？那是蒋鸢，蒋家的四公子，蒋家的星恒娱乐那是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蒋家小公子什么资源捞不到，会来我们这小破公司，阴谋，一定是阴谋！”

　　“可是他这样的脸，的确很有做艺人的潜质。”

　　宋游却摇摇头，的确，像蒋鸢这样的好皮相，即使只是在舞台上轻轻一站，就能点燃芸芸众生的目光。

　　可惜是个花架子。

　　其实这不是蒋鸢第一次见宋游，半年来蒋鸢陆陆续续来找过宋游4次，有一次还寄来过Demo,所以他很早时候就听过他的声音，听后宋经纪人只说了四个字。

　　“没有天分。”

　　平平无奇，没有天分。
　　他一直相信做音乐是老天爷赏口饭吃，而蒋鸢，显然没有被神选中。

　　可是蒋鸢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进他宋游的门，谁也不知道蒋家少爷要这么做，凭蒋家的财力，就是成立几家娱乐公司专门来打造包装他也不为过，即使声音不行，凭他那张脸，当偶像做演员，那样不会红，他为什么要钟情他这么个随时可能倒闭的小破烂作坊。

　　盛木明见宋游半天没有反应， “你好好想想，蒋家二公子声音不行，毕竟还有脸。”

　　“……”

　　宋游想起自己糟心的公司，他都回去找盛木明合作了，还有什么放不下脸的呢。

　　他咬了咬牙，决定抛弃自己的节操。

　　不过在和蒋鸢相处了不到五分钟，他就觉得这个少年应该是神派来气他的，他的脾气已经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暴躁了，可还是被气得暴跳如雷。但是宋经纪人自然不会反省，那是因为他也不太会说人话啊。

　　“你应该知道，你的声音不怎么样，那你还有什么特长？”

　　蒋鸢想了想，“我脸好看。”

　　“……”宋游冷笑了一下，“天上人间的monery boy也好看。他们还可以卖屁股。”

　　“哦，这样啊。”蒋鸢认真的想了一下自己还有什么优势，“那我也大概也可以……卖屁股吧。”

　　他哪里敢让这少爷卖屁股哟——这是造的……什么孽。
　　宋游扶额。

　　这时忽然有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斯文文的青年站到了他们面前，“请问这里还招人吗？”

　　盛木明握着笔忽然不留神地在纸上划了一道儿，也不抬头，机械的问他，“姓名？”

　　青年温温柔柔笑了一下，“沈息，一息尚存的息。”

　　盛木明猛然抬起头，原本落下去的太阳忽然回光返照一般重新露出了一点余光，恰巧蘸在青年颤动的睫毛上。

　　那是一年中春分的黄昏，春夜渐暖，白日渐长，地球上的人类日复一日的如同梭子鱼一般洄游，遇见一个人，忘记一个人，又……遇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