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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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成从程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们也在收拾着准备下班了。我们相视一笑，都是那种七分虚假三分客套的笑。然后他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沈贤和他女朋友结伴走了，小钱蹦蹦跳跳着去见朋友了，大家各走各路，各回各家。
我从写字楼大门走出来，正四处搜寻着出租车，就看见孔成从街对面一家书店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几本杂志。
我还没来得及回避，他就看见我了，冲我一笑，朝这边走来。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一辆空车从我眼前开过，招手也不是不招也不是。就在我犹豫的当儿，那车开走了，孔成也走到面前了。
打车？
恩，背运，愣是一辆空车没有。我虚伪地说。
孔成笑笑，说，这时候确实不方便打车，下班时间，又是周末，我送你吧。
我愣了愣，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推辞，就点头说麻烦了。
他的黑色凯迪拉克就停在路边，我们上了车，他忽然说，上次你生病的事……恩……都好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上的杂志随手往后座一扔。
我正想说没事都好了，却听见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哎哟。
我和孔成一惊，猛地一回头，只见后座上的那块毯子里居然露出了个人头。
谁啊？！！！
小顾？！！！
我和孔成同时叫了起来。
后面那人笑了笑，说，本来是准备给孔先生一个惊喜的。他看了看我，又说，结果发现上车的是两个人就不敢出来了，但没想到……这几本杂志怎么这么重啊。
孔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转过头，黑着脸继续开车。
我也不好说什么，一路上就沉默着。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谁看不出来啊。那个小顾，有孔成的车钥匙，这一点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那人也在后面安安静静地待着，我从后视镜里观察着他。一个脸色苍白的瘦削男子，看样子长得还挺高，说不上眉清目秀，也不算俊朗，就长相而言很普通，头发略微长了点儿，戴着一副无框的眼镜，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样子很斯文。他好像也发现我在看他了，对着后视镜一笑，温和而友好。
我也笑了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
到了宾馆门口，我下了车，跟孔成和那个小顾道了别。孔成看着我朝车窗挥手的时候，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只是张了口，没有字句，只有一个微笑。
小顾也笑，还是像之前一样温和的笑容。
然后我转身走进宾馆，听见了那辆车慢慢开走的声音。
然后我进了房间，躺在床上。
然后呢？
我笑了。我都要结婚了，他难道不能有自己的伴侣？
就该是这样吧，十年后的我们。
我拨通手机里的“1”快捷键，开着扬声器，嘟嘟几声后，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绍宇？干嘛吖~想我了？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回去了。小钱最终还是没能带我们去成都四处逛逛——客户突然又提出了几个要求，希望我们务必能办到。
大家听了这消息，不过是叹一口气，又埋着头继续自己的工作了。人家是多提了要求没错，可人家也提高了报酬不是么。
沈贤说，没办法，人为财死，天经地义。
沈贤他女朋友小谭说，很好，你死了，财就归我。
小钱瘪瘪嘴，说，可怜我生就一个劳碌命啊能怎么办嘛。
马姐说，废话多！都给老娘做活路去！
我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我妈他们从韩国回来了，打电话来跟我讲她一路上的旅行见闻。说那边的吃的，就泡菜还行；说韩国真小啊，还没咱们省大，逛啊逛的就逛得差不多了；说韩国街上那些人啊，丑得真要命，怎么那些个韩剧里面的人都长得好看呢？
我说，整容啊，现在还很流行呢，哪天你儿子我也去整一个，整到你都认不出来。
我妈说，呸，你还嫌你长得不好？惦记着你的姑娘还少了？小心姝儿哪天剁了你！
她说这话倒也不是没根没据。当年我刚上大学那会儿，由于还深陷在跟孔成分手这件事里没缓过来，没什么心思跟人接触，不像大多数刚上大学的男生，一个个都欢天喜地急急忙忙地找女朋友。别说是对女生了，就是对男生也爱答不理的，也就沈贤这脸皮厚的爱来招惹我。不知道那时候的女生都是什么个审美，愣说我不仅长得好，还有如同金城武一般的忧郁气质，看上小爷我的女生还真不少。沈贤说，哥们也不嫉妒你，你把那些什么情人节的巧克力啊端午节的粽子咸蛋啊中秋节的月饼啊生日的蛋糕啊都分我一份就行了。我那时候从不接陌生号码的电话，就是被那些女人给闹的。而且她们之中还不乏有神通广大的人，不知道从哪儿挖出了我家的电话，骚扰不到我就骚扰我妈，搞得我妈以为我在学校里欠下了一屁股风流债，追着我满屋跑，说要大义灭亲为民除害打死我这个陈世美。后来好不容易拉上沈贤才解释清楚了，我妈也才稍稍消了气。
我说妈，你也太看得起你儿子了，到了这时候，愿意嫁给我的，还不是只有姝儿一个。
我妈说，知道就好，姝儿真是个好姑娘，她当我儿媳妇儿我最欢喜了。
她跟姝儿打从第一次见面起，就脾气相投得不得了，我怀疑要是这俩人是在大马路上萍水相逢的，指不定当下就结拜成金兰姐妹花了。但由于姝儿是我女朋友，我妈是我妈，所以这两人成了干母女。我妈常说，今后哪怕我跟姝儿不在一起了，她也永远认姝儿这个干女儿。
我发现我妈就是这样的，在自己儿子面前永远说别人好，但我知道她在别人面前还是会偶尔提起我的好的。
有一天姝儿突然跟我说，绍宇，我真觉得找到你是我的福气。
我问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啊？
她说，阿姨都跟我说了，她说要是没有你当时那么的支持着她，她估计早都崩溃进精神病院了。
我干笑两声，说，那是我妈，我不支持她支持谁？
姝儿笑着说，你对你妈那么好，对自己媳妇儿一定也差不了，哈哈。
我点头，揽过她的肩。
那时候我是真心地想，要对她好。
这几天是真忙了，客户催得紧，原来的设计图改动又很大，每个人都焦头烂额的。一连三天，全体加班。
江离的电话来得巧，那天正好程总宣布休息一下，晚上暂时不加班。
那小子算是我发小了，打小一块儿滚泥一块儿闹事一块儿挨揍的，他爸跟我爸是老同事，关系相当好，我们小的时候经常被这俩爸联合起来一块儿教训。江离名字斯文，可人跟斯文二字一点儿不沾边，不管跟谁一起，上了什么地方去，惹事的时候，挑头的永远是他。就跟孔成遇上那次，在社区球场打架，走到他们那拨儿面前挑衅的也是这位爷。
可惜自从我们上了不同的大学，联系就少了，我在本省学的建筑，他上京城去学了金融。上次见到他，还是三年前的同学会，这人黑了，也瘦了，以前那暴躁脾气也好了不少。据他自己说，都是这些年做生意，把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一身的刺儿都磨光了。他一年到头就在全国各地跑，也不知道做的是什么生意，连家也没时间回，就更别想有那美国时间跟哥们儿聚聚了。
江离这次到西藏去倒腾他的买卖，要在成都待几天，听我爸说我也在成都，就问我爸要了我手机号。一个电话打过来，把我惊得，差点儿没把一片儿水煮牛肉给直接呛到肺里去。当即就说好了晚上在一相逢见一面。
这难得一见的哥们儿啊，可比眼下所有事都重要。
江离跟上次见的时候比起来，变化倒是不大。几杯酒下去，话是越来越多，从大学的时候在京城怎么闹腾了，到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差点儿把小命交待在云南的某片林子里，再到前不久去黄龙遇上山体滑坡又险些去了……一直就那么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听得我都觉得他那些经历够写一本书了。
我说，你不是学金融的么？怎么哪儿危险你往哪儿赶啊？
江离抬起被酒气熏红的眼睛看着我，笑了两声，说，学那些，是为了以后有了资本的时候，能好好操作那些，资本，但现在，还是积攒资本的时候。
我给我们都满上一杯酒，说，那也不能这么玩儿着命地积攒啊。
他摇头，说我这种人，只适合出险招。
我说那倒也还真合您那脾气。没问他究竟是做的什么买卖，他不提，那我也没必要提不是。
我们又闲扯到小时候那些事儿。不记得是小学几年级合伙往老师的茶杯里掺墨水儿了，也想不起初二那年是哪家的倒霉孩子被我俩联手弄进学校德育处了。想想那时候，骂没少挨，拳头也没少挨，可那些德行是怎么都改不过来，还觉得爷一辈子就这样了，谁也别想把我俩给改造了。
而现在，那些想法，都已经成了餐桌上的笑谈。
江离这人喝酒容易上脸，这种人一般来说都是酒量好的。他三杯五杯下肚，除了面色分外红润以外，再没别的。
我就不怎么行了，喝得没他多，可头已然昏了，说话倒还行，还能跟江离一个劲儿瞎扯。
我说，我他妈下个月要结婚了，你来么？
这话说的时机不巧，隔壁一桌上了个锅巴肉片，那盘子里的锅巴被酱汁一淋，嗞嗞地冒着白气，响得跟个什么似的。
江离没听清，说，你这话先含着，我上个厕所去，回来再讲。
据说喝酒爱跑趟儿的人，也是能喝的。
我看着桌上快空了的剑南春，心想，该他能喝。
等了可能有七八分钟，我吃了些东西，又喝了些茶，感觉能清醒点儿了，就开始寻思这要不要上厕所去捞江离了。
我正要起身，那家伙就回来了，后边儿好像还跟了个人。
江离说，这就叫有缘啊，上厕所遇见一朋友，我就叫他一定得过来喝上一杯。
我抬头，对上一张温和而友好的脸。
那，姓顾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