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1 ...
-
这年夏天，有人来山上接我，说要带我回家。
坐在马车里，山路颠簸得让人想吐，于是我趴在窗口，望着马车下的铃铛数数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跟我同车的人叫阿短，一路上，阿短对我说话，然而我却不能理解，无非是回到家里不能说话，告诉我嫡长有别。我曾在师傅的书上瞧见过，原来我便是那庶出长子，我有位弟弟是嫡子。那时年纪尚小，未能明白其中意味。
师傅教我很多东西，故来到所谓的＂家＂门口时，我认出牌匾上的鎏金大字＂丞相府＂。与师傅的草屋比起来，这么大的地方可以当作家吗？
进门口的第一个大厅，里面有个男人问我今年几岁，我想也没想就回答十岁。男人身旁的女人感叹道这么快就十年了，好似要哭的样子。后来阿短告诉我，这是我爹和娘，只是娘不是亲娘。
我被领到后院，安排了房间，很大很干净的房间，阿短说她就住在对面院的侧间，负责照顾我，有事可以去找她，我点头，她问她可以走了吗，我还是点头。
后院亭台楼阁，白墙黑瓦，颇有江南韵味。我在师傅书上看过一些诗人词人关于此的描写，有点好奇。
进了一处拱门，跟着长廊走，饶了好些圈，果真如同书上说的那般，江南园林。有点累，但是眼前突然一亮。
一池的红莲，与绿叶相衬。
我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什么目光，转身一瞧，画楼的二楼阁有个人，与我一般年纪，一身红衣比花艳，扬着眉毛，指着我，似乎在跟身旁的女子说些什么。
我思怤一会，想着阿短说我有个弟弟，其实我挺希望见到他的，然而我不知道眼前这人是否是他，不管怎样，我对他笑了笑，他似乎一愣，然后冷哼一声，在之就是转身入阁楼。
我迷路了，幸亏问了府里的一个厨子，寻着了阿短的住处，嚷着让阿段送我回来，阿短关照我有事寻她去别再乱跑，府里人不一定都认识我，别给人欺负去了。我应了，对阿短说想画画，有笔墨吗？阿短说明天给我弄来。那时候小不懂事，如此想来，阿短是为数不多待我好的人，虽然也许是我所谓的＂爹娘＂的特殊关照。
这天晚饭，阿短领着我去正厅，但凡住在府里的亲族，都聚在厅里等吃晚饭。阿短就在旁边守着我。饭桌上很热闹，然而大人们的谈话我不懂，别人问我问题，我能应就答，诸如师傅教什么，我会什么类的。
我这才知道，那个跟红莲一样高傲的人确实是我弟弟，他进来时瞧我一眼，用完饭说要去温习功课便早早地走了。我也想走，然而一来被人问东问西，二来我没有理由。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估摸着昨晚熬不住睡着了，可是我是怎么回来的？
阿短进来了，给我弄早餐，心情好像不大好。
＂你的衣服怎么着这般脏？＂
＂呀，糟糕，昨晚想捎几块点心给你的，睡着了塞在口袋里给压拦了罢。＂
阿短的脸色似乎好些，帮我收拾着，跟我说起昨天的笔墨颜料，要怎么样的？府里有添了香料的颜料。我说不想要那些样子的，普通的就好。她就说下午出府采购时帮我捎回来。
我依旧没告诉阿短就擅自跑了出去，按着昨天的路。红莲依旧，二楼没瞧见人，是不是在里面？好不容易寻着路上楼，里面没人。不过这里的摆设让我觉得眼前一亮，很多东西师傅房间也有，但是没这般华丽。
师傅教过他弹筝，房间里的筝面着楼外，殿举荷香，隐约问着水池气息。然而这筝不知是用何木材制作，光鲜亮丽，外头一层漆上还镶着鎏金花纹。听师傅说他的筝也是有来处的，但比起这筝看起来就有些简陋。
案桌上摊着一本曲书，翻在＜梅花吟＞。荷花香浮动书页。说实话，我对于弹筝并不热衷，但也不讨厌，师傅却说我很有天赋，我也欣然接受。
拨动琴弦动了一个音，音色刚好，于是索性弹起了那一页的＜红莲赋＞，不用看谱也能弹，只因当初师傅说如果能弹好红莲赋就买藕给我吃。
我并非是弹得能忘情的人，故此有人站在我身后，我还是很明显能感觉到的。转头一望，对着那人笑了笑，这人是我的弟弟，曼联。然而我却想到，我喊他弟弟有点不顺口，他大概听着也别扭，故没思索多久，便喊出：＂嘿，曼联。＂
他皱着眉，很不开心的样子，我思索着我是否喊错称呼，或者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这厢恍然大悟，站了起来，笑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师傅也教过我怎么弹。＂师傅说，对于那些极度热爱某样事务的人，那样事物就是他的生命。如果曼联爱弹筝，那么我不是动了他的生命吗？
＂你来做什么？＂曼联说话有点傲。
＂我来看看你，其实是想找你玩...＂
＂我怎么有你这般得空，可以玩？我可是相府嫡，身负使命，你还是去找你山里的伙伴玩吧。＂
这家伙说话还真不客气，我如此想着，其实我没有说完，山上只有师傅没有伙伴。当时年纪小，我尚不能明白这话尖刻我的意思。
后来我常去寻他，他不是读书就是写字，我说一句他答一句，态度相比之前好了很多，然而只要我一停止说话，我们也就沉默了。不过后来有一回，我坐着看他画画不说话，他停笔问我不是很能说，为什么不说话了？我说你会的东西可真多，画画读书写字，我依稀记得那时他嘴角扬起的骄傲的笑容。我问他会这么多东西，怎么不见你弹筝了？
也许我是说错话了，因为自那几天以后，他也不待见我了，我们除了晚饭时基本不怎么见面，我时常望着那片莲花，看着阁楼，想着他会不会出现。我十分纳闷，然而之所以冷战的原因，我是在很多年以后才知道的。
我在丞相府的时间也不多了，阿短说过几天就要把我送回去了。近来比较贪玩，那时阿短捎给我的颜料不知搁哪里了，好半天功夫才寻了出来。
我是在后门被送走的，一家子人抖出来送我，说着我听不懂的客套话。我拿着一卷画放在曼联眼前。
＂你还在生气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生气，但是这个送给你，无论我怎么惹你生气的，我都是无意的。我很舍不得你，你是我亲人，虽然我们没有很亲，但是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住在山上只有师傅。＂
如今想起来，还真是童言无忌呵！
曼联一愣，最后还是将画拿了去。
小楼前，满池莲华，殿举荷香。
画楼上，鲜衣少年，艳刹菡萏。
画里的内容大致如此，配词亦如此。如今想来，如今的我能否画出当初的画，配词是败笔，然而我现在又在做些什么。
此后，我对那画也就没印象了，毕竟我在师傅家画过很多画，师傅常说我的天赋也就在这些玩乐的事情上了，我没有说些反驳的话，我对这些事并没有很热衷，但我也没有热衷的事。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幅画一直都在，就算我们两人都双双遗忘过往，它也依旧在。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