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想逃》二十四夜

4、04 鴻過留影

　　04 鴻過留影

　　早晨8點，崔允被催魂似的電話鈴聲叫醒。

　　「您好，這是morning call，已經8點了，請您起床梳洗了。」

　　「喔，謝謝。」

　　崔允下意識地回答著，掛上電話後才猛然驚醒。

　　這是哪裡？飯店！自己怎麼在飯店？！低頭一看，自己未著寸縷，發生什麼事了？自己怎麼毫無印象。

　　「叮咚。」崔允跳起，連忙拿起椅上飯店備著的睡衣，迅速裹好，然後打開房門。

　　「先生，您昨晚預定的服裝，希望您能滿意。」年輕的男服務生謙和地說著。

　　崔允愕愣，但總算是見過世面的人，馬上恢復從容的神態，接過紙袋。

　　「很好，謝謝了。」

　　關門之後，崔允終於看清了房裡衣褲隨意散落的模樣，襯衫破得非常嚴重，內褲和長褲皺得稀巴爛，還有那件外套，扣子也不知掉到哪裡去了，領子亂七八糟地扭著。

　　忽然，崔允覺得好像聞到什麼甜甜的味道，從破爛的襯衫、掉扣子的外套上傳了出來，很淡的甜味，是什麼呢？好熟悉。

　　回頭看看床上，棉被一半在床上，一半在床下，床上的那一半皺巴巴的，好像還黏上了什麼。崔允心頭一驚，倏地翻開棉被，果然，床單上竟出現了斑斑血跡！

　　糟了！昨晚！那是誰呢？可惡！自己的自制力怎麼可能這麼差？呃，崔允恍然想起，自己被下藥了！

　　該死的，別惹了什麼禍才好！怎麼會毫無記憶！公司營卟艅偲痫w，正要迎向下一個擴大投資的時候，千萬別落了什麼把柄在旁人手上！

　　崔允一邊沖澡，一邊忍不住想起那淡淡的甜味，對，是牛奶糖的味道！奇怪，怎麼會有那種…可愛的味道。

　　崔允胡亂洗著澡，對自己身上的痕跡感到疑惑起來；除了下身有明顯使力撞擊的痕跡之外，身上一點吻痕或啃咬的痕跡都沒有，這…作亂的只有自己嗎？下藥的人沒有任何…反應嗎？

　　恍然回憶起自己好像是昨晚的餐會後便感到有點不適，剛要去取車，就好像被什麼人給叫住，那人是誰呢？怎麼想不起來了？

　　啊！對了，自己好像覺得渾身發熱。

　　「對了，我是那時候想到自己被下藥的！」崔允自語起來。然後呢？

　　嗯，崔允記得自己好像有片刻清醒，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拉著他，然後他趁隙往門外跑去，是一個飯店，門外有個人正把他的車解鎖，嘟的一聲，很清脆的聲音。

　　然後呢？記憶到這裡就沒有了。

　　不是，好像記得很熱，味道很甜，對，就是那個牛奶糖的味道，然後…那人是誰？

　　崔允努力想著，走到櫃檯退房時，忍不住便問了。

　　「妳好，我想請問一下，不知道妳還記不記得昨晚幫我辦理入住的人是誰？呃，我的意思是，如果妳記得，可以形容一下他的長相嗎？」

　　櫃檯小姐一看是523房，忽然有些驚慌起來。因為崔允和子安入住的情況有點奇怪，所以辦理的小姐特別多留意了下，可是，還是出事了嗎？

　　「先生，很抱歉，您是丟失了什麼東西或是遭遇了什麼困難嗎？是那位先生造成您的損失的嗎？很抱歉我們以為那是您朋友，昨晚他走的時候我…」

　　崔允幾乎失笑，連忙打斷這個好像過份神經質的櫃檯小姐。

　　「不是的，妳誤會了，我是因為喝太醉了，忘了是哪位朋友送我來的，想問清楚，好謝謝他。」

　　那小姐終於放心地笑了，露出招牌似的禮貌笑容。

　　「喔，原來是這樣啊。你那位朋友還真好呢！晚上幫您定完衣服才離開，尺寸、顏色、款式都細細交代了，想得很周到呢！只是，他走的時候好像很不舒服，還是門侍攙他上車…」

　　崔允看了下身上的衣服，顏色、款式都很合他的口味，那人，品味不錯呢！

　　崔允自顧自地想著，有些漏聽了後面兩句話，眼看開會時間要到了，崔允打斷櫃檯小姐的囉嗦。

　　「呃，小姐，我是說，請問他長得什麼模樣？」崔允想知道那人是誰，非常想。

　　「喔，抱歉，只是因為昨晚您入住的情況實在太特殊了，所以…」櫃檯小姐看崔允漸漸陰沉的神色，連忙轉了個語調。「嗯，那位先生很瘦小，他費力地背著你，是我們門侍幫忙才勉強將您帶入房裡，他長得很清秀，頭髮顏色較淡，很像是褐色的，有些長，應該快到肩膀了，因為他太漂亮了，如果不是因為距離近，我還以為是女孩呢！…」

　　「沒有女人進我房裡嗎？」崔允突兀地打斷櫃檯小姐的話。

　　櫃檯小姐一臉驚愕。「先生，我們這裡不做那樣的業務，也不會允許應召小姐進入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除了那位先生之外，沒有其他女人跟著入住嗎？」

　　「先生，我想，我們可以確定的只有您入住登記的時候，確定只有您和那位先生兩位，至於後來有沒有其他女性進入，已不是我們的服務範圍，我們無從得知，不過，若您遺失物品或遭受了什麼損失，可以到申訴處去請求調閱當時走道和電梯的監視器。」櫃檯小姐正色說到。

　　「這樣嗎…」崔允有些煩亂，看開會時間已經緊迫，便不想再磨菇。「我知道了，以後有需要的話我再來申訴好了，謝謝妳了。」

　　崔允思前想後實在摸不著頭緒，便想算了，反正若有事，人便會找上門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

　　看著陸陸續續進來開會的各部，那瞇著眼笑，撓著頭，發送廣告組資料的李子修吸引了他的注意。

　　「李子修，我不是升你做行銷部部長了嗎？怎麼還親自下來弄廣告組的東西？方子安呢？這個月廣告組不是都他做報告的嗎？」

　　崔允不溫不火地說著，眉頭卻緊蹙。很討厭李子修裡裡外外護著方子安的樣子，真是弟奴！

　　李子修心裡打了個突，這魔鬼老闆可是公私分明，看他下來幫弟弟，肯定是想修理一翻的。

　　子修忙陪個笑臉，嘻皮笑臉地。

　　「唉唉唉，還不是最近被我操得太過分，天天加班，這新產品的外觀一再更改，行銷策略也就要跟著一改再改，廣告當然也要一修再修，可憐的廣告部總要等大家都確定好之後才能動工，老闆啊，這廣告組左等等、右等等，等到確定了開始做設計時，離開會時間都已經沒剩幾天了，你說，他不趕工趕到生病嗎？嘿嘿，所以，今天只好我來了。」

　　「所以，方子安生病了。」崔允哼著鼻子，那總是咬著糖果、衝著自己傻笑的小子有那麼弱嗎？

　　「對。」子修連忙點頭，好像想引起崔允的同情心似地又一臉哀嘆地說，「好像病得不輕，一口氣連請三天假呢！」

　　崔允仍是冷著他那張帥臉，盯著子修。「那麼，這廣告案誰做的？」

　　嘿，就知道這鐵血老闆在意的是員工是否怠工！

　　「當然是他做的，昨晚9點多做完還給我打電話報告，要不，這下他請假我怎麼頂替得了！」

　　「好，那麼等會就看你表現，若有失誤，連帶處罰。」

　　「是，我的大老闆！」子修無奈地攤攤手，撇著嘴。

　　崔允雖然仍然冷著臉，但心裡卻忍不住無奈地嘆氣。

　　全公司就這傢伙不怕他，總經理不叫，一口一句老闆地叫著，改都改不過來，若撇開工作能力不提，還真不知當初公司草創時期把這大學學長挖角進來是對還是錯，他崔允的威嚴啊，遇到這傢伙根本就蕩然無存！

　　說到方子安也是，都大學還沒畢業，李子修就磨著崔允看方子安的作品，說什麼一定會是個廣告高手，給別的公司太可惜了，東磨西磨的，崔允怎麼會不懂他的心思，正好子安畢業那年公司又拓展了一個部門，廣告組的人手短缺，便順他意辦了個公開招聘，結果那方子安不負李子修的期望，在匿名審查的情況下高分錄取了。

　　好了，事實證明他李家的兩位公子都天生有廣告才能，可以吧！

　　崔允是一個討厭走後門的人，因為他是一個典型白手起家的人，所以只信賴有能力的夥伴，當然，如果這個有能力的人正好是自己認識的，那自然沒有讓給別人的必要，搶都要搶過來！李子修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挖角進來的，而他果然也沒讓崔允失望，短短三年間，陪著崔允從5人公司，成長為50人的公司。

　　可是他卻升得不快，因為他堅持只做自己懂的事。

　　原本崔允以為子修只懂廣告，所以草創期的廣告通通由他操刀，後來發現他的能力早擴大到整個市場行銷，便計畫著在公司成立行銷部，包含廣告和市場分析兩組，這大概是崔允的面板事業中擴展最慢的一個部門，因為李子修太厲害，一個人囊括了所有的事也不說，讓崔允忽略了這個環節好久好久，若不是升研發部部長江書敏為統籌的時候，被那能力超強的女人上了一課，崔允還沒發現工作狂的自己蹂躪了李子修有多久！

　　是的，江書敏是個女人，而且是能力很強的女人，她比李子修晚進公司一年，卻爬得很快，因為他和崔允一樣，對事業都有極大的野心，所以崔允樂於將她升上來，提到幾乎與自己平起平坐的地位。

　　在崔允一心二用胡思亂想的時候，李子修已經開始報告了。

　　看著江書敏和其他幾位與會的組長、部長，一臉讚賞的樣子，崔允知道他又過關了，這個他是指誰？自然不是李子修，是指方子安！

　　沒錯，這方子安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惹得崔允忍不住多看他幾眼、多挑剔他幾句，真是！可能是那傢伙總是跟著他哥一口一聲老闆的叫著崔允，要他改口總經理，怎麼都不，弄得崔允一張臉臭得幾里外都聞得到！

　　這讓崔允更加肯定一點，他李家兩兄弟，白目的功力肯定也是家傳絕學，旁人比不上的！

　　待崔允為會議下了總結，會議終於圓滿結束，聽見正收拾桌面資料的江書敏對李子修說什麼牛奶糖的，崔允忽地就僵住了動作。

　　「書敏。」崔允一向這樣喚她，因為自己終究是個太年輕的總經理，為了表示親近，他大多對幾個早期就一起打拚的管理階層直呼名字，就像他總是直接喊子修一樣。

　　「妳剛剛說什麼牛奶糖？」崔允不知道自己在幹嘛，竟然問這個和工作無關的事。

　　江書敏也一愣，莫名其妙的回道。「牛奶糖？噢，我是和子修說，晚上要去看子安，帶點什麼好，他就說牛奶糖啊！」

　　噢，差點忘了，子修和書敏半年前住在了一起，對啦，他們是甜甜蜜蜜的戀人啦，兩人一起住在離公司很近的高級公寓裡，而子安和金皖住在子安老家。

　　「呵呵…」子修傻笑著。「子安喜歡牛奶糖啊，生病了，肯定更愛了。」

　　「可是聽說感冒的時候吃甜的喉嚨會不舒服耶。」書敏有些遲疑。

　　「不會啦，我們家子安跟別人不一樣，只要是奶都愛，尤其是甜甜的奶。」子修說著，又笑得睜不開眼了。

　　崔允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又想起早上那股淡淡的牛奶糖味道，不是很甜的糖味，奶香味更濃些。

　　才想著，子安那愛笑的星星眼就跳進了崔允腦海，秀氣的臉，褐色的髮，還有老是跟著腦袋一起搖晃的小的馬尾。

　　那馬尾放下的話，頭髮該及肩了吧。崔允想著，忽然就想起早晨櫃檯小姐的話。

　　「那位先生很瘦小，……長得很清秀，頭髮顏色較淡，很像是褐色的，有些長，應該快到肩膀了…」

　　不會吧，崔允恥笑著自己的胡思亂想，脫口便問道。

　　「這方子安當真是感冒嗎？」

　　子修一愣。「應該吧，連話都不能說了，還是金皖給我打電話請的假呢！」

　　崔允皺眉，金皖？誰？

　　子修馬上接收到崔允的疑問，接著說：「金皖是我高中學弟，現在是我們老家的房客，和子安住一起。」

　　崔允嘆了口氣，這李子修真囉嗦。「不需要跟我說這麼多。」

　　「呔！我還以為你想知道咧！」子修聳著肩，反瞪崔允一眼。這學弟雖然是自己的老闆，但自己實在沒辦法忘記他學生時代可愛又彆扭的模樣，那讓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子安的樣子，呵，都是怕生的小鬼。

　　我是老闆！是老闆！這李子修真不知死活，崔允肚裡哀嚎。算了，懶得跟他計較。

　　崔允起身，懶得再說，抬腳就往自己的辦公室走，耳中又傳來李子修和江書敏的對話。

　　「書敏啊，我的小奧迪昨天給子安開走了，今天要委屈妳坐計程車了。」

　　崔允忽地止步，回頭朝著子修喊了一聲。

　　「子修，你的小奧迪就是那輛白色的跑車嗎？」

　　「呃，老闆大人，你明知故問嘛，那車不就是磨著你去幫忙殺價的嗎。」

　　該死的！崔允忽然記起，那天自己衝出飯店門口拉住某人的原因，就是因為那輛小奧迪，李子修的小奧迪，他認得那輛車是李子修的，才拉住那人！

　　那人，是方子安嗎？他幫他找了什麼女人來解決呢？為什麼會有血？為什麼方子安病了？

　　崔允覺得隨著自己的抽絲剝繭，謎團不減反增，好像有什麼令他恐懼的事正要發生，崔允坐立難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