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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帝辛篇 ...

  •   窗外雷电闪烁,风雨欲来。
      床榻上蠕动的小小被窝忽然被一把掀起,侧卧在上面蜷成一团的孩童受到惊吓更是将环抱住双臂的手遮住眼睛,仔细去看还能发现他细微的不为人察觉的颤抖。
      随即一双宽厚的手掌便抚摸到他护住眼睛的手上,安抚的意味不言而喻,孩童惊慌的抬头,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皇叔。”帝辛爬了起来,伴随着外面又一声轰雷,扑入来人的怀中,那属于幼年小儿的单纯无瑕眸中闪着慌张与委屈,被大自然给予的雷电惊扰让他很是无措,只能寻求身边之人的安慰。
      “皇叔,你快点让外面的雷声停下吧,辛好怕,辛无法入眠。”帝辛抓着闻仲的衣袖,那宽敞的衣裳不是闻仲常穿的战甲,更像是已然入睡时穿着的舒适里衣,只是还很小的帝辛并不了解自己的叔父是在半夜惊雷的喧闹下,不放心年幼的王子瞬间捏起法印出现在这里的。
      但在一个人极度惊怕的时候又怎么回想到另一个人出现的蹊跷呢?帝辛只觉得稍微有了那么一丝宽心,总算有一个人可以陪一陪他了,他抓在手中的衣角就好像救命符一样不愿放下。执拗的看着自己的叔父,希望他可以施展一下神技可以立刻让外面的雷电停下,可以让他不再继续被那闹人的声音惊扰着。
      “殿下,你已经十三岁了。”闻仲将一只手放在帝辛的头上,声音是不同于朝堂之上的柔和。
      帝辛摇了摇头靠在闻仲的胸膛上,他甚至可以听得见叔父结实有力的肌肤之下,那沉重的一下一下的心跳,很是不满,他怀疑着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叔父的声音比起以前更加温柔了一些……可是,可是他才十三岁,和外面的雷电有什么关系?
      “可是很吵,辛睡不着!”帝辛呢喃着,不愿从叔父的怀中起来。
      闻仲叹了口气,问:“殿下若是怕的厉害了,就想想明日清晨要做的作业,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帝辛反驳说:“可是,对于辛来说,练功其实很开心的,练功比起雷电来说,一点也不可怕。”
      说的好似平日里自己叔父给他布置过练功,没有在暗地里埋怨过似得。
      “是吗?听到殿下说喜欢练功,微臣也很是欣慰呢,想要立即让天亮起来,给殿下教一套新的掌法。”
      “啊?”帝辛的声音里夹杂了丝丝懊恼,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心中暗骂自己胡说八道。离开闻仲的怀抱,说:“皇叔,现在外面的声音这么吵……”
      “可是,每年夏季,天上都会响雷,都会下雨,这世上,雷电这种东西就好像人吃饭一样,不可缺少的。”闻仲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说:“殿下可是要尽快适应这样的环境,殿下可不能永远都像小孩子一样,不然将来可如何来当这一国之君?”
      即使当上了君主,那不是还有叔父辅佐呢嘛……帝辛没敢试着将这句话说出来,只低着头,猛然外面又是一声雷响,吓得他再一次扑入闻仲胸膛。
      宽厚的手掌放在孩童弱小的肩上,帝辛似乎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叹声,可是那短暂的叹声很快就没有了,身子就被整个抱了起来,帝辛便自然而然的环抱住了对方的脖子,然后整个人就被放在了床榻之上,只不过这一次一块儿躺上软榻的,还有自己的叔父。
      他就这样躺在叔父的怀抱中,头枕在叔父的臂上,两个人贴的如此之近,可是他却反而听不见叔父的心跳声了,只觉得自己左边胸膛里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越来越快越来越响。
      “皇叔,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帝辛有些害羞的抬头,却只看得到叔父那坚毅的下巴和透着粉色的嘴唇,然后那颗小小的心脏就跳的更加欢快了。
      “嗯?声音么?就是外面的雷声啊,殿下还听到了什么呢?”闻仲问。
      帝辛扬了扬嘴角,说:“辛离皇叔的心很近,都能够听见皇叔的心跳声呢!”
      “是么?”闻仲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声音变的好似很远很远,“这句话,以前也有人说过呢……不过,我已经忘记了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说的了。”
      帝辛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微的不快,自觉地没有继续着问下去,然后伸手也抱住了对方,叔父健硕的身材,腰部的肌肉柔韧十足,抱起来甚至有些硬,却满心欢喜。
      后来想想,还是很可惜当时没有借此机会让叔父给自己唱首歌谣入睡。
      因为,帝辛一边听着自己的心跳,一边听着闻仲熟睡后更加沉稳的心跳,很久很久都没有睡着。
      帝辛依然很是惧怕雷电,只是在他登上王座之后,叔父已经很少因为私事而进入他的宫殿了。
      而他也无数次的后悔着自己当初一时脑抽说想要一统天下,叔父便连反对都没有,很是积极的整军大举进攻东夷,之后便是十五年未曾回归朝歌……连同镇国武成王……
      闻仲出征第八年,黄飞虎回来了。
      那天雷鸣电闪,天却一直没有下雨,只有从地面吹起阵阵凉风,提醒着秋天的即将到来。
      带回捷迅的小兵这一次换成了武成王,明明是更让人开心的胜利,帝辛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他从武成王的面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他以为闻仲出了什么事。
      但武成王却仅仅在迎接宴上露面一会儿便请辞离去,没有给帝辛任何询问闻仲近况的机会。时间过得真是快,转眼,闻仲在外七年,黄飞虎回来七年。
      帝辛本该是恼怒的,可是在半夜的睡梦中,他梦见了一个人。
      一个飘荡在半空中的女人,轻纱飞舞,媚眼撩人。
      这个女人,就像是一种毒,戒不了,放不下。
      帝辛就仿佛中了她的毒一样,日夜里思念着她,好像什么都不是重要的,出游打猎也不是一件趣事,子嗣教养也都抛给了比干与黄飞虎。
      好像这样,就不需要多少其它的烦恼来侵犯他,好像这样,某些人就可以不那么重要,某些人就不需要时时刻刻来让他想念。
      行行走走,皇宫的花园好像永远也走不完似得,那些快要进入秋天的花朵都纷纷落下,踩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声音,有些东西好像从自己身边溜走,而自己永远也掌握不了。
      那歌声就忽然传了过来,让独自一人的帝辛停下了脚步。
      柔软而又悠扬的女声,唱着自己曾经应该听过的一首歌谣,那歌谣帝辛只听过一次,只听一个人唱过,之后再没机会。
      透过花丛,看到与自己似乎差不了多少的武成王,实则已然不惑的男人,坐在后花园里,那只是一块稍微平整一点,可以让人坐下的石头,却让男人看起来好似坐在自己家里最舒适的座位上,就差向一个可以躺下的女人香软怀抱。
      自己的妃子轻抚着琴,悠悠唱着歌谣,偶尔对着黄飞虎露出笑容,那种融洽甜蜜到无法插入任何一人的情景,曾在帝辛偶尔的梦中也对另一个人有过……那个人是谁呢?为何看不清脸呢?
      黄贵妃虽然毫无察觉,但黄飞虎自然可以听出那略微犹豫的脚步声,正是向自己这边走来的脚步声,便向后看去,果然看到了自己的王。
      被发现了行踪,帝辛只能走了出来。
      帝辛对自己的妃子露出笑,说:“继续唱,孤很喜欢听。”
      然后黄贵妃便又开始唱了起来,帝辛从不知她有这样一副好嗓子,然后看着娇妻的那副面容,恍恍惚惚的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可又不是他心中思念的那个人……那么他看见的又是谁呢?但话又说回来,他心中思念,想要看见的人是谁呢?不就是梦中的女子吗?还能有谁呢?
      没坐一会儿,黄飞虎便起身告退,帝辛点点头,黄飞虎直起身,转身离去的那刹那帝辛忽然醒悟了……原来是他啊。
      知道黄飞虎快要转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时,帝辛忽然喊道:“武成王……请留步。”……
      天空昏昏沉沉的,闷雷阵阵,细微的雨星落下,花园里,黄飞虎早已离去,连自己的妃子也离开了,徒留帝辛一人还坐在之前黄飞虎做过的位子上,在想着什么。
      他在想什么呢?哦,对了,武成王是怎么说的?
      帝辛不知不觉口中竟哼唱起了刚才听到的歌曲,断断续续的几乎要把调子全部跑到西岐去,不过他自己却莫名欢喜的,仿佛找回了丢失已久的一样宝贝,就这么一直哼着,怕忘了似得。
      武成王说:“太师吗?太师明年就可以回朝歌了。”
      武成王说:“这首歌是微臣学艺时,老师教授的。大王若想学,微臣的妹妹可以给大王献艺,微臣还需去督促两位王子的功课。”
      武成王说:“大王,微臣告退。”
      帝辛唱着唱着,便笑了起来,那低沉的笑声让他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看起来好似在颤抖着。
      晚上,帝辛又梦见了那个女子,女子掀开了面纱,那是世间最美好的容颜,想掌握住,不愿她远离的美丽。
      帝辛便笑的更开心了……
      高大宏伟的鹿台上,比干拦住帝辛的路,路边,摆放着奇珍异宝,不远处的拐角处,另一个更大的室厅里,还建设了用酒填满的水池,面前的人,那一头发早就白了,那脸上也布满了皱纹,而帝辛怀里的女子,她的长发如泼墨一般,浓密乌黑,她的肌肤如美玉一般,滑腻柔软。
      这是,他的另一位叔叔啊,原来不知不觉间,曾经教导他识字背书的和蔼叔叔,已经变成了一个老头子,一个看起来憔悴而又糟糕的老头子呢。
      比干怒斥:“不修先王之典法,而用妇言,祸至无日。”
      怀中的美人很欢乐的回话:“听闻丞相……那颗玲珑心有七窍。”
      帝辛纵容着这来之不易的天人之姿的美人,说:“孤也很想看看,心上如何长出七窍呢?”
      比干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人,几乎不相信这是自己的王,自己的天子。
      高耸入云的鹿台下面,搭建起来的通红铜柱,一些曾惹怒了美人的人,脖子与双手上被套上了铁链,然后拉在柱子上,一边嚎叫一边行走着,偶尔便有人跌落到铜柱下方的火炉了,如同一场人体盛宴。
      “皇叔啊,人没有心,还能活吗?”帝辛的脸几乎要贴上比干,眼对着眼,嘴对着嘴,帝辛眯了眯眼,松开了美人柔腰的手摸上了比干的左胸。
      又问:“人没有心,就是可以活下去呢。”
      “有些人,没有心,他还继续活着,而且还过得很好。”
      “所以,皇叔,你将你的心挖出来,让孤看看,你还能够行走、说话吗。”
      “皇叔……”
      那美貌的女子在一旁很惊讶的看着被自己迷得不知方向的人间帝王,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傍晚,帝辛一人站在鹿台最高的地方,看着北边远方,一言不发。
      天上又开始下雨了,没有雷声,没有闪电,细雨密密麻麻的下着,将帝辛的衣裳淋得湿透。
      这快要深秋的天,透着黑色与蓝色相容的光彩,冷风吹动着鹿台上的窗纱,四周发出“呼呼”的风声。
      帝辛又向下面看去,这鹿台还真是高啊,倘若有人从这里飞出去,该是何等的美丽啊。
      后来,第二年的春天,黄贵妃从台上落下,次日的清晨,帝辛听着宫人的汇报,挥了挥手便让其下去,然后飞快的向鹿台最高的地方跑去。是从来没有过得快速。
      他要去亲眼看看,亲眼看着那个人离开自己的国家。
      帝辛没有闻仲的神目,他站在最高的地方也无法看见黄飞虎是如何离开的。
      他只知道,自己逼走了国家的镇国武成王。
      用非常恶劣的手段,逼走了那个会唱歌谣的男人,那首曾经在帝辛耳旁唱过,是他幼年不慎失足落水后被叔父救上来,安抚自己时唱过的歌。
      帝辛却很开心,他再次迫不及待的希望叔父快些回朝,快些回来听听这些消息,听一下他都做了什么,听一下武成王叛逃。
      叔父的表情一顶会很复杂吧?
      肩上被披了柔软的披风,美丽的女子安静的站在自己身旁,他看着她,她便将头靠在他的臂上,他便又看向北方。
      “快些回来吧,皇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帝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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