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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谁家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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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风影见到少年口中的公子已经是翌日未时。
彼时的风影正歪着脑袋在检查伤口。身材颀长的白衣青年从门外走来,午后温暖的阳光在青年周身顽皮的跳跃,因为逆光看不清面貌。风影的目光自然的下移,待看到男人腰间的佩剑时,眼眸一眯——紫檀制的剑鞘上,金色纹龙栩栩如生,亮银色的剑穗随风飘扬,在阳光照耀下宛若透明。这样的材料,据他所知,只有一人拥有,那是——
“看来你调息的还不错。”白衣公子微笑着在榻前的小椅上坐下,双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温和的说道。
仿佛是无奈,风影一声长叹:“你有捡人回去的习惯吗?”
白衣公子皱眉,偏头回想了半天,尔后回头缓缓眨眼,迷惑的看着风影,巴巴的问:“你认识我?或是见过我?”
“子夜,平阳城,小女孩。”
“咦。原来那天的黑影是你?”
数月前,从朋友府邸夜宴归来的他远远的见着一个黑色背影从自家门前匆匆离去。并未急着去追赶陌生的人影,青年将石狮下因冬寒而蜷缩成一团的小女孩抱入府内——连着那厚重的黑色披风。
风影默而不语。
白衣公子腼腆的轻笑:“那真是有缘,在下程初阳,敢问兄台名讳?”
果然是他,十六岁时就名动天下的剑客——程初阳,他佩剑上的穗尾,据说是先王陛下所赠与的番邦贡品,全天下仅此一份。从不恃才傲物,且温和近人,善举享誉天下——总是把不相干的陌生人往自己府邸带也算么?他可是恶名远扬的黑暗行者。
“风影。你的侍童没有告诉你么?”
白衣公子闻言一怔,笑道:“我忘记了,抱歉。你的名字和天下第一刺客风影一模一样呢。”
“也许我就是那个刺客风影呢?”
“怎么会?”白衣公子轻呼,反驳道:“冷漠绝情,杀人不眨眼的风影会为街角的乞丐停下自己的脚步呢?可是你会。不仅会,还将自己御寒的衣物留给了她。你是么?”
“当然不是。”
“闲话结束。现在——”白衣公子收敛了笑意,正色道:“请侧过身去,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风影乖乖照办,任男人在他身后忙碌。
被拆解掉的纱布落在地上,散发出层层腐烂的难闻气味。从死人堆里爬过的风影自是泰然自若,他忍不住想起背后的白衣公子,那样风光霁月的人,也会无动于衷吗?
“你不觉的恶心么?”
“什么?”
“伤口。”
白衣公子手下的动作一滞 ,笑道:“习惯了。”
“习惯?”
“是的,习惯。”白衣公子专心致志的处理着风影的伤口,浅浅叹息。“在战争频繁的南方,你肩胛的伤这样的就只能算普通了。受伤严重的兵士绝望的倚靠在城中的各个街道上,伤口发脓,腐烂,恶臭冲天。他们当中有很多能够救治的,但是要花费巨额的药物费用和漫长的治疗周期。也许他们的将军是不愿意浪费珍贵的药材放到这些无用的士兵身上,也许是有心无力,只能任他们在街边静静的死去。”
“那样的地方,我待了一年。”
“三年前的南蛮叛乱啊。”
程初阳没有再接话,仔细的观察着风影的伤处。“你这伤口被人灌注了刚猛的内劲,深入骨肉,疼痛异常。也不知是哪路高手所为?”
风影缄默,他等着程初阳再次开口。
“细长的割痕是薄剑造成的外伤。而藏在你伤口的内劲分明是剑门气宗的手法。”白衣公子笃定道。“在这平阳城附近,擅用薄剑的气宗高手,现今只有一个——叛军首领,楚珏。”
风影身躯一震,思绪百传千折,不知如何应对,又听他道:“你安心养伤,我不会将你交给楚珏。”
“为什么?”
“我费心救下的人,怎么能让他轻易杀了去?以楚珏的对待王朝将士的狠辣作风,他岂会轻易放过行刺他的人?”
显然,程初阳将他当成被王朝军派遣来刺杀楚珏的人。风影并不打算否认,论程初阳的出身而言,这样的身份也许对他有利。
“多谢。”
........
年少的侍童急匆匆的从外间奔进室内,方进屋连气都来不及喘就叫声连连。
“公子,对不起,锦凉回来晚了。锦凉真是该死,怎么能让公子亲手做这样的事情呢。”说着就欲抢夺被白衣公子执在手中的小刀。
程初阳正在为风影剜去肩上的烂肉,被少年一冲撞刀尖“噗——”的一声戳的更深了。少年傻眼,白衣公子拿着小刀,久久不能回神。
“你,还好吧?”程初阳分外内疚。
这下好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几乎有些咬牙咬牙切齿的,风影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恍然大悟的少年连声道歉。
“真没事。”
“你一定是在怪我,我真的不是——”唯恐被责备,少年着急向前一步。
“别动。你想做什么?”
自家少爷不笑的样子好可怕啊,锦凉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只想解释,解释的。”
“你是想拉他的手?让他废掉么?”
好像他是想去拉来着。把伸出的手瞬间缩回背到身后,侍童低着头退到一旁,目光游移。一定会被责备的,都怪自己太粗心了。万一公子因为这个把他派回燕京他要怎么办?他那跟着公子走遍这河山的心愿怎么办?。
望着手足无措的侍童,可怜巴巴的样子。白衣公子无奈。
“侍童鲁莽,请多包涵。”
“无妨。”
“听到了?风公子不怪你。但——下不为例。”
锦凉点头如蒜。
“交代的药你磨好了么?还不赶紧去拿。”
锦凉惊喜的抬头,泪眼汪汪的看一眼自家公子,如来时那般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