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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   我只觉窝囊透了,一把烂摊子,别人看得云里雾里,还以为我有多风光招摇呢,可事实只是如此,我处理不了人际关系,新识旧友一起得罪精光,未了恨不得自己跳到窗台上去大叫:“我是清白的!”可又怕人家不但不相信还要当我神经病。
      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里面长满了虱子。”这话真是一点也不错的。
      如果现在说要检讨一下过失,我只有一个想法:刚才不该用牛肉干打王兴荣,反正罪名已经敲定,我应该将损失减少到最小,至少,先留下那包零食抚慰受伤的心灵。
      晚上,我趴在桌上写检讨,越写心情越郁闷。
      ——我不该和同学为了些小事争吵不休,如果下次再发生这样的误会,就算同学一时冲动伸手打人,我也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如果她打我左脸,我就要把右脸送上去,因为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不会连打两边脸再加窝心脚,尤其是像许安安同学这样一个公认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检讨写成这样,我没有把握校长会收,还好他只是说贴到公告栏里,于是我连夜把它贴了上去。
      有什么后果?我等着。
      上午,没事。
      下午,一切平安。
      晚上,我终于等不下去,自己跑到公告栏去看现场。
      没有人围观,偶尔有几个学生从旁边经过,略略看两眼也就过去了。
      怎么会?我奇怪,我的字向来写得很大,难道学校言论果然自由至此,是不是下次我要好好写份《论季氏狐狸精被冤枉录》?
      于是自己走上去再看一遍,雪白的底子上,左边是许安安的检讨,右边是我的,灯光下看字体居然很秀气,不大不小,挺拔有力。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擦了擦眼皮再瞧,终于,一跃而起老高,“啊……!”大声惨叫,指着公告栏,向旁边闻声看来的众人:“这—不—是—我—写—的!”
      大伙掩口好笑,也有几个眼光很是不屑,像是在说:蠢!敢做不敢当,此地无银三百两!
      群众们客观公正的眼神令我羞到无地自容,满脸通红中,自己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丢人下去,于是径直上前撕下那张要命的检讨书,塞在兜里一溜跑回了寝室。
      灯光下,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满了悔过与决心,字迹是刻意模仿我的,可句子下的口语习惯不会变,最典型的一句夏平语录是:综上所述。我操!
      我捏着检讨连夜赶到男生寝室外,看门的老头立刻精神大振,抖擞如临大敌。
      “夏平,你给我死下来。”我也不麻烦他,自己打手机找人。
      不到五分钟,他就下来了,几天没见,居然有几分陌生相,静静的看着我,只是沉默。
      “这是不是你干的?”我把证据给他看。
      “是。”他淡淡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怒:“你为什么老管我的闲事?”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奇怪,周围的空气像是顿时冻结起来,只有他的眼睛,深深地盯住我。
      我缩了缩脖子,颈子里一阵阵发寒,忽然感觉气氛非常的怪异,这个人是完全变了,从来和我吵吵闹闹打打笑笑的夏平像是死了,眼前的这个人目光复杂,竟然,有种——忧郁。
      在他的凝视下,我慢慢向后退,逐渐地溃不成军。和他相处中,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我占上风,可今晚,他并不说一个字,只用眼神就把我顶得大败。
      对持中,我找不到任何反击的机会,以往的使小性、先发制人、无理取闹统统派不上用处,原来夏平可以这样强大,他随便地站在那里,静静地像一道围墙,只留给我一条出路——紧紧的捏着检讨书,拼命逃回了自己的寝室。
      一头扑入床上,我才吐出口气,回想刚才的情景,仍然心惊肉跳,以前的夏平不是这样的,他可以任我指一是一,说二是二,我一直把任何小阴谋小陷阱堆在他身上做实验,他就是吃了亏也不会反对。萧瑟说:“这个世上没有笨蛋的,傻子也知道傻进不傻出呢。”我早知道,他对我是不一样的,可是,我没想到他会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公开跟我摊牌。
      第二天我又从公告栏下经过,检讨已经补回去了,纸张比原先的白,除了我,没有人能看出来。
      这次我不敢再声张,暗地里胆战心虚,低着头只当作不见。

      夏平最喜欢红楼梦,我也略略读过两三遍,只有一句话看得进去——尴尬人难免尴尬事,因为感同身受,向来天下太平的日子对我来说是难能可贵的,才安静了几天,杨名竟然又来找我。
      也就一两个星期的功夫,他的脸色有些灰败,标准的情场受挫贵公子,只要手指里挟支烟,再加一点青青胡茬子,他就可以去拍“花样年华。”
      我的心情忽然大好,难道这是因为我?季氏狐狸精果然有点花头。
      “缨络,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他轻轻的说,声音低了八度,好不沉重可怜。
      “那要看是什么事情。”这个时候我的优点发挥到极处,清醒又理智,自我保护最重要,总不见得只为了他这副惨状就贴上贞操。
      “今天放学后能不能陪我去雅客吧?”他说:“我们到那里去谈谈。”
      “哦!”我好笑,狗改不了吃屎,这个时候还要讲情调,暗地里不是不得意,看,我还是有这么点点魅力的。
      到了雅客吧时是晚上六点,这个时候的酒吧最清静,吧台上居然已经坐了人,老板娘米亚一身黑衣卷发,慢慢地吸着一支烟。
      “嗨!”我上去打招呼,这个美艳却稳如泰山的俏佳人,男女皆可,人见人爱。
      “你好。”她看了我们一眼,脸上明显有些吃惊。
      我们在她身边坐下来,要了两杯蓝山咖啡。
      周围没有人,平顶头大卫老老实实地在放一盘法语歌曲,背景音乐幽雅清淡似有似无。
      “这是席琳狄翁的法语精选。”米亚轻轻说:“最近我迷上了法国‘香颂’,简直有些不可自拔。”
      “哦。”对于这方面我不大懂,只好转头去看杨名,这小子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可今天并没有跳出来充场面,他低着头看手里的杯子,脸上的表情幽怨。
      这才想起他是要来表白的,大概是有外人在,不方便开口。
      于是三人都沉默下来,米亚吸烟,我东张西望,杨名只看住手里的咖啡杯。
      终于,米亚将长长的烟蒂按在烟缸里,她一声不响起身便要走。
      “慢。”杨名突然出声:“我已经把她带来了,有什么话你都可以问她。”
      “我有什么话要问她?”米亚回头,微笑:“我什么事也不想知道。”
      “不行。”杨名跳起来,堵住她去路:“可是我要你知道。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慢!慢!我满头雾水坐在原地,这两个人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呀。
      “缨络,请你能不能告诉她,我们并没有谈恋爱。”他求我:“这一点很重要。”
      “啊……?!”我方才惊醒,原来这次来不是真情表白而是划清界线,看来杨名是得了失心疯,他居然追上米亚了。
      “我和这小子没有谈恋爱。”我只好说,心里有点闷堵,什么事呀,这小子把我骗过来向别人示爱,简直当我是寿头!
      “你看。我并没有脚踏两只船,我对你是真心的。”杨名盯住米亚:“你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
      此时我与平顶头大卫完全傻掉,齐齐张大嘴看这两人上演大陆版《魔女的条件》。
      “开玩笑。”米亚再有历练也红了脸:“你多大?二十还是二十一,我比你大十岁了,年轻人,你确定自己不是恋姐狂?”
      杨名呆住,这个时候我知道自己应该向大卫一样转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可稳重体贴向来不是我的优点,于是我转过头,扑倒在吧台上狂笑出来。
      等我一气大笑发泄完毕,再抬起头时,米亚已经走了,杨名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叉腰站在身边瞪过来。
      “这么凶做什么?”我抢上去先骂他:“像你这种花心花肚肠,追一个女孩子追到一半调头改别人,还把我骗到酒吧来做人证,亏你做得出,我没当面指穿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还敢对我发脾气?!”
      “你……,唉……。”他没了精神,垂头丧气地坐下来,大卫看他像看傻瓜,连音乐放完也忘记换盘。
      “我发觉你这个人脑子有病。”我看着他,认真的,绝对不是开玩笑:“你喜欢追那种得不到的女孩子,脾气坏的、年纪大的、你所认为的那种与众不同,杨名,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障碍?”
      “去你的。”他怒:“你以为我变态呀!”
      “对。”这两个字其实早在我嘴边了,就等他自己说出来。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劝他:“米亚比我还难追呢,人家是成熟女性,有见识有事业,哪只眼睛会看得上你?”
      “哼!”他怒,可是无话可辩,哽着脖子直了半天,最后还是瘪了气。
      我翻了翻白眼,丝毫不同情他,招手又要了一客提拉米苏,反正所有的帐算在他身上,不吃白不吃,吃完了点心抹干净嘴,向他一笑:“慢慢郁闷,我先走一步了。”
      “咦?”他奇怪:“这么快?”
      “当然,我很忙,况且你不过是让我来当证人的,话都说完了,还陪你做什么。”我笑:“顺便通知一声,鉴于你这人名声太坏,脑子又不清不楚的,下次别来找我,万事恕不奉陪。”
      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他这个人根本就是吃饱了饭没事做。
      我心安理得的回寝室温习功课,毕竟期末考试重要,我还想凭着这张成绩单取悦父亲,去缓和一下家庭矛盾呢。
      可是周遭的环境仍在继续,并不因我的沉默而安静下来,两个星期后,杜雅玉问我:“杨名这些天瘦了好多,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是。”我冷冷道:“我们闹翻了,我决定对他始乱终弃。”
      “啊!”她无比兴奋,忙不迭地把这个好消息去广为宣传。
      为什么要解释说明?索性把话说到底,省得他们众口烁金,兜了一个大圈子还是转到这个结果。
      我只埋头陷入书堆,奋力把丢了半学期的功课赶上去。
      不久后,米亚亲自来学校找我,站在学校大门口,她像一支妖艳的曼陀罗,遍体只有黑白红三色,看得路过的男生痴痴呆呆。
      我拨开人群走近去,阳光下的她比夜晚更成熟几分,不觉风尘沧桑唯有慵懒优雅。
      “要找你倒不难。”她微笑:“只要拉住人报一个名字,立刻二话不说地找了来。”
      “我出名呀。”我苦笑,S校的狐狸精大概是最与众不同的,短发、粗口、太平公主,我甚至不算白雪公主里妖媚的后妈,是灰姑娘里恶声恶气的傻大姐。
      “呵……。”她笑,说:“我有事同你说,一起到我的酒吧坐坐去好么。”
      谁能抵抗得住她这样的美人的软语相求,何况她是酒吧的老板娘,我立刻同意 。
      在吧台边,她果然命人端出各色甜点咖啡招待我,提拉米苏与蓝莓摩斯,我发现原来她们这里的芝士蛋糕最上品,外表简单可口味醇美出众。
      “你是为了杨名的事找我吧。”我嘴里塞满蛋糕,还不忘记要开门见山。
      “是。”她轻叹:“你不知道吧,他这些天天天给我送花。”
      哟!好大的手笔。我心里吃惊,表面不在乎:“你别理他,他家里很有钱,这点花送不穷他。”
      “我知道你们的家境都很好。”她委婉的笑:“可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的住处,这些花全部堆在房间里,一色新鲜的香水百合,我几乎要熏到过敏。”
      “哈……。”我张口大笑,蛋糕从齿间喷出来,溅到桌子上,大卫翻着白眼过来擦干净。
      “你要我做什么?”我总算安静下来,问她:“我和他只是同学关系,他要追你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明白。”她轻轻把手触过来,按到我的手背上,滑软温香,说不出的舒服:“说实话我已经把他约出来几次了,许多话一说再说,可是完全没有作用,杨名的脾气很犟,尤其是面对面时,他根本不管我说什么。”
      “你要我和他说明白吗?”我更奇怪:“可是你说的话他都不听,我说了又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他妈,他妈的话他也未必听呢。”
      “唉。”她被我说到笑,叹着气摇头:“我到底比你们大十岁了,可是斗口舌完全不是对手,你们仿佛总有一套自己的道理。”
      “那你有什么办法吗?”我也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嘴里还吃着人家的蛋糕,吃人家的嘴软,总要帮忙的,至少也要做出想帮忙的样子。
      “季小姐,你知道,这些天他盯得很牢,花是每天送到家里,他也开始每天在家门口等人,我很不喜欢这样被人打扰到生活。”她淡淡地,又从手袋里翻出香烟点燃:“他这样做,我很不方便。”
      “嗯。”我不敢再多说了,杨名这事做得荒唐,他以为米亚是那些黄毛小姑娘,只要鲜花与痴情就能打倒了,可是人家是有背景和隐私的,没找人暗地里灭了他已经很给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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