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一床暖暖的被》多特蒙的

2、第二章

　　第二天罗永才醒得挺早，看到窗外只泛着白光的天。
　　去叫王山起床时他还没醒，罗永才连叫了三声才看到他因即将醒来而在眼皮下的眼珠晃动。然后缓慢地睁开眼。
　　罗永才不知道怎么形容那场景，只觉得他想一直看下去。看他日日如此醒来，纯真如孩童。

　　王山看着站在床头的罗永才，有点不好意思，他以为他会醒得挺早。
　　“几点了啊？”
　　“还早，太阳还没升起来。”
　　“噢。”王山坐起来，慢吞吞地穿衣服。罗永才就那么看着他。
　　王山更不好意思了。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没别的事做。”罗永才仍然光明正大地看着。
　　王山只好在他的目光下把衣服穿好，心里暗想晚上睡觉要锁门。

　　王山洗漱完没多久，便有大人带着小孩来拜年了。小孩可爱乖巧，王山笑眯眯的抓了大把糖放那小孩口袋里。
　　不断有人过来拜年，王山也一直忙着招待，罗永才就一个人坐在炕桌边嗑瓜子。有熟人看见了他就问：“永才这么早就过来坐啊。”
　　“嗯。”他一边嗑一边忙不迭的答应。

　　一上午就这么忙活完了，王山挺累，长叹一声瘫在椅子上。
　　罗永才看了看他，要他去房里小睡一下。
　　“这怎么行，要招待别人。”
　　罗永才说：“我招待，你去吧。”
　　王山觉得不放心。罗永才说：“那些人我都认识。”
　　“那好，那我去睡了啊。你过半个小时喊我。”
　　“嗯。”罗永才嘴上答应，心里想着你睡到明天都行。

　　果然一睡就睡得没知没觉，王山到了下午三点才醒。他开窗看了看太阳，觉得不太对劲。出了房间看到罗永才还坐在炕桌边上嗑瓜子。
　　“几点了啊？”
　　罗永才漫不经心的看了看手表，说：“三点多了。”
　　！！
　　王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不喊我啊！有挺多人来了吧！”
　　“忘了喊了。没多少人来。”
　　王山还是有点小气愤，坐到炕桌边去。
　　“太不行了，再别这样了啊。”
　　“哦。”
　　罗永才表现得挺冷淡，王山也不想再说什么。

　　坐了会儿王山想找点事做，就去厨里准备做饭。两人早早的吃了饭，出去逛了逛，路上碰到村里人就口头上拜个年，有人笑着说“哥两个挺好啊。”
　　王山摸摸耳朵，嘿嘿地笑了两声。
　　罗永才瞥了他一眼，对那人说了句“我们还要走走”，就拉着王山走了。

　　走了一圈回来就洗脚准备睡觉。
　　大年初一平淡无奇地过去。

　　第二天罗永才起来时觉得不太对劲，舌头火热，还有轻微痛感。
　　出了房门看到王山已经在准备早餐了，葱花的香味让人直吞口水。
　　王山端着一大碗汤出来，“你起来了啊，快洗了过来吃吧。”
　　“嗯。”

　　洗漱完他看到王山正等着和他一起动筷，他坐过去，半天没动静。王山觉得奇怪。
　　“你怎么啦？”
　　罗永才嘴里又干又热，舌头还痛，不想说话。
　　王山看他一脸隐忍，就从他对面坐到身边去，用探询的目光看着他。
　　罗永才还是开口了：“我嘴里..好像起泡了..”
　　“啊？我看下我看下。”王山连忙站起身挨他更近。
　　罗永才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还是只是把嘴张开，舌头伸出来一点。
　　王山仔细瞧了瞧，“你舌尖真红，昨天嗑瓜子嗑多了吧？”王山脸上尽显忍耐的笑。
　　罗永才伸手拍了拍他脑袋。
　　“哎哎，别打我。你早上别吃面条了，喝点清粥吧。”
　　罗永才点点头。

　　熬粥时间要挺长，罗永才吃到早餐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然后他跟王山说：“我去家里收拾东西，今天要回去上班了。”
　　王山“哦”的应了两声。
　　“你跟我一起过去。”
　　王山还是“哦”的答应。

　　到了罗永才家，罗永才去收拾东西，王山开始打扫房间。
　　罗永才出来看见了，说：“不忙那个，反正难得回来。”
　　“啊..扫干净吉利。”王山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罗永才没说什么。

　　两人一起忙活了一阵，觉得都收拾好了之后罗永才决定去镇上。
　　王山跟他走到村口。
　　罗永才塞了纸条给王山，说：“这是我们办公室的电话，你有事就到村长那电话给我。”
　　王山嘴里“嗯”了一声，紧攥着把纸条塞兜里，还在外头拍了一下。
　　罗永才看着王山，王山回以疑惑的目光。
　　“那我就走了。可能元宵会回来。”
　　王山听到这句话眼睛亮了亮，忙说“好好。”
　　然后罗永才就骑着单车走了，王山也往回走。
　　他觉得今天有点冷。

　　罗永才走后王山没什么事做，便跟人说自己开始接生意。

　　他虽然才30出头，但是洗碑的手艺有很好的口评。磨石凿字毫不大意，一锤一錾不急不躁，不热不冷。清白厚实的石头在他手里被雕磨出来，幽深远澈。
　　那时的他彻底进入自己的世界里，如同绝世的隐者。

　　做好碑后他会长舒口气，而又极为高兴。接下去好几天都是神采奕奕。

　　不知不觉就到了元宵，王山想着罗永才说的“可能回来”，还是决定做一桌好菜。剁肉回来的路上碰到住在山前的王婶。
　　他自小丧亲，村里王婶对他照顾最多，没齿难忘的恩情他一辈子都会记得。
　　王婶往他手里塞了一袋元宵，顺便还问了问他有没有想找对象的打算，他怔了下，觉得自己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回过神他来对王婶摇了摇头。
　　王婶说：“唉，也没看你跟那个女孩子走得近些。”
　　他笑着说：“小时候养成的。”
　　“要是有看上了的就跟我说啊。”
　　他笑着点头。然后两人分开。他提着元宵回家。

　　转了个弯在离自己家还有十几米的地方他就看到屋前平地上的自行车，想着肯定是罗永才来了，赶紧走过去。
　　进门果然看见罗永才坐在炕桌边，十多天不见他的脸上有些倦容。王山忙把元宵拿去煮着。
　　罗永才从王山一进门便直盯着他的身影，想到刚才看见的在溪边摆着的锤子铁钻。
　　等王山出来了便问他：“你这么早开始做工？”
　　“也没，就把东西准备一下。”
　　“哦。”
　　“我看你挺累的，你去床上睡下吧。”
　　罗永才想了下，说：“我就坐着睡。”
　　“你这样睡更累！你就去床上吧。”说完王山起来扯他。
　　罗永才就顺着他的意思去房里睡了。

　　他这一睡也睡了挺久，本来中午王山进房打算喊他吃饭，但看着他睡得挺熟，想着他应该挺累，便不忍去叫醒他。
　　他醒来后觉得自己应该睡了挺久，看了下手表，果然，已经快下午五点了。
　　出了房间，没看到王山的人。他觉得有点饿，就自己把桌上王山留着的饭热了吃了。

　　吃完没过一会儿王山就回来了。
　　“哎你醒了啊，我在外面逛的时候看到王婶在担水，就帮了下忙。”
　　“嗯。”
　　“你吃饱了没，还吃晚饭不？”
　　罗永才摇摇头。
　　“那我也不吃了。”
　　罗永才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
　　“我不饿。饿了会去下面吃的。”

　　两人都沉默了会儿，王山问罗永才。
　　“你干这个累不？”
　　“还好。”其实单车蹬得腿都要断了。
　　“是不是睡得挺少啊？”
　　“也没吧。”这个倒是真的。
　　“你不能干别的吗？”
　　“嗯。”房子都分了还怎么干别的。

　　其实会很累是因为脑子里总是乱成一团理不清，甚至到半夜会突然惊醒。
　　然后想起那个人家里暖暖的床。
　　再然后就睡不着了。

　　两人坐在炕桌边说了挺久的话，罗永才看王山眼睛一眨一眨，知道他想睡了，便要他去床上睡。王山迷迷糊糊点点头，站起来往房里走。
　　他一躺好，炕桌被就温柔的盖上了他的身子。罗永才转身把炉子盖盖紧把椅子摆好，关灯，然后朝着那人那床走去。
　　王山还没睡着，恍惚觉得一冷，然后重新盖上，自己身边多了个人，体温源源不断的传到自己身上。
　　他身子一僵，觉得脸上慢慢变热，又不敢睁开眼睛，就算是在黑暗中。
　　可是身边那人就像没事似的，自顾自的呼吸变得悠长，王山的心也渐渐平复了下来，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王山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脸对着罗永才的肩膀，那人的手还搭在自己腰上。他吓得身子绷直，差点不能吸气。
　　他内心有点焦虑，不知道要怎么办，又不好叫醒罗永才。就这么想着自己又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觉得腰上仍然搭着只手，他不可避免的身体又僵硬了一次，然后听到左耳边的声音。
　　“醒了。”
　　“啊..嗯..”
　　“那起床吧。”罗永才像没事人一样起身穿衣。
　　王山躺着看着他只着衬衣的宽阔的背，有点不好意思，就翻了个身，对着墙。
　　罗永才见他不动，就拍了拍他的背，催他起床。背很暖和，罗永才差点舍不得收手。
　　王山在罗永才出了房间之后才起身慢慢的穿衣。突然想起罗永才今天上午就要回镇上，穿衣的动作不觉慢了几分。

　　吃完早餐后王山还是跟罗永才一起走到村口，两人一路都没说话。最后王山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你晚上睡久一点吧。”
　　罗永才脸上有点笑意，说了声“嗯。”
　　“嗯..你走吧我回去了。”
　　“哎，”罗永才拉住他，“我这一时半会儿可能不放假，你有时间一定来..看看我的新房子。”
　　“哦。。”
　　“嗯，回去吧。”罗永才抬起手，最后只拍了拍王山的肩。
　　然后他骑上自行车走了，王山慢吞吞地走回家。
　　脸有点热啊真不舒服，他想。

　　村子的夜晚静谧安宁，从来不会有人在回想过去时被突然打断。王山就坐在桌子边回想起几年前他和罗永才相识相熟悉的过程。

　　那是罗永才的妻女因故去世的时候，罗永才来找他洗碑。初来时他没怎么看他，他那时很忙，低头干着手里的活，要他把钱放了就走。罗永才动作缓慢地把钱放在他身边，显得郑重。他这时才抬眼瞥了瞥他，站着的那人眼里有隐忍的悲痛，是每个要洗碑的人来时都会显露的情绪，他习以为常。

　　然后他去挖石，着手打磨。
　　没过几日那人又来了，估计是心里放不下想来看看碑的情况，他只说时候没到，要他放宽心，心里不好受就去山上瞧瞧。
　　那时正是四月，整座山处在春意渐浓的时候，树木的新芽正冒出，都是充满张力的生命。
　　他看见那人下山回家，背影不再似几天前那样消沉。自己心里也有些欣慰。
　　他愿意尽己所能让别人少些苦痛。

　　再过了几天，那人叫了辆三轮车来把碑驮走了。他不经意间看到那人的眼，伤痛显然已经不多。人生无常，总要习惯。他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屋子。
　　但没过几天那人居然又来找他，他有点惊诧，觉得对方应该没有理由再来找自己。

　　那人只是站在他面前，然后把手里的东西抬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是村里人做的谷酒。
　　于是他去做了几个小菜，两人在半下午的时候坐在屋前晒着太阳吃饱喝足，他和对面的人一样眯起眼睛。

　　然后他家里时不时就来一位不速之客，空闲时两人去山上走走，给他原本无聊的生活也添了些乐趣。
　　春夏秋冬都十分顺畅地过了过来。

　　想到这里王山微微笑了，觉得有些困意，便收拾好房间睡觉。

　　他在梦里遇见一个似有若无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