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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00:56 ...


  •   充满金属质感的走廊冷清而寂静,细微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如同合上了心跳的节拍。前方的身影走得平稳,我便跟着他的脚步前进。

      向上或向下,我不知道Julius到底要走向哪里,可是跟着他便会觉得安心。

      这次的路并不是向上去塔顶,而是向下,越向下走,盘旋的楼梯周围便会延伸出越多的走廊,这些无视空间的走廊道路错杂,进去的话随时有迷路的风险。而相对的,制式的门刻板地排列着,彼此间的距离却忽远忽近。

      Julius从不让我接近那些门,然而我总是看见Ace随意拉开其中的一扇走进去,打扮成处刑人的样子,眸色空洞,却在深处积蓄出细微的沉凝和冷厉。

      这一次,Julius带我到了那些门前,他站定后,垂眸思索着什么,一副无视我的冷漠样子。我学着他的样子出神,对象却是他手中握着的扳手,想着什么时候借来看看,研究一下Julius总是带着它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许是想得入神,加上没有防备,我是再度被Julius一扳手敲醒的。

      …恩,只是单纯的敲的话果然很疼。

      我刻意做出委屈的表情看他,Julius干咳两声,有点别扭地移开视线,开始转移话题:“别发呆,这些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好好记熟它们。”

      我暗自决定回去偷袭他,Julius一向举止成熟,但是无防备的时候却奇妙地会害羞,所以最好的报复手段就是趁他还没将精力全部集中于工作上的时候去拥抱他,Julius的反应总是很有趣。虽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反应到底是不是真的。

      Julius的人际交往能力很弱,然而只是不愿意去做不出于自身意志的反应,他是知识的合流,理论上,只要是能够被称之为“问题”的存在,都能在他那里得到答案,因此,若是说他不会与人交往,简直像是个笑话。

      Julius是时计屋,极特殊的“时计屋”。

      事实上,不论是我还是Ace都明白,在于Julius的相处中,真正占据主导地位是Julius,也只可能是Julius。但这没关系,Julius一向对我们很纵容。

      不过现在还是先听听Julius要说的话比较好,毕竟决定工作的人是我,既然身为时间世界的住民,总不能脱离游戏规则——工作,这是最基本的条件了。

      “世界之门。”Julius平淡地念出了这个名词,他抱着臂,凝视着门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刚刚敲过我的扳手不知怎的消失了踪影“连接世界与世界的节点,是空间与时间的缝隙。时计屋的任务之一是维系门的稳定,并且在适当的时候将其销毁。但后者你不必管,以你的力量还做不到这一点。”

      我听得一头雾水:“维系…我该做什么?”

      “很简单。”Julius的声音这次带上了些许笑意“把门弄干净。”

      “……”我忍不住望向那些不时变动着自己位置的门,形状很正常,这点很好,可是弄干净实在是…很麻烦,麻烦透了。

      Julius站在一边看笑话,很显然他并不准备提示我什么。

      “没带工具。”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路——楼梯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敢肯定,如果现在让我自己找回去…我会迷路迷得很惨。

      说到底为什么我的方向性在这里那么差啊?难道真的是继承自Ace的吗?可是Ace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认路我都不太清楚…他总是迷路,可是哪怕绕路也终究会到达想要到达的地方,与此相比,我则是永远也无法到达目的地。

      忍不住地,我在语气中真地带出了些委屈:“Julius,一定要全部擦干净吗?”

      这种夸张的工作量,恐怕我还没有清理完一遍,最初清理过的就已经又沾上灰尘了。

      “…我以为你不是真的笨。”这一次,Julius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地开了口,语气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无奈“用用你那闲置了一个转动的脑袋,否则把这个零件拆出去也能减减重量,说不定会变得更灵巧。”

      又开始毒舌了…我无数次地怀念起现在不在这里的Ace,毕竟,有他在,Julius的主要火力也不至于集中在我这里…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知道Julius是在耍我,不过偶尔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很有趣的。

      Julius的本性冷漠又严厉,就算有时露出温暖的样子,也终归只是暂时的。与被无视相比,还是被这样骂更开心,至少,能感受到Julius的在意。

      当然,过犹不及,否则装傻就会变成真傻了。我试着将手平放在门上,而后连接门的时间进行干预——有点滞涩,但是在职责范围内,所以干预是可行的。回溯,调整,接合,将门的时间逆转为最初的状态,于是门显得焕然一新。

      大概,这就是Julius所说的弄干净的真正含义。

      “做的不错。”温暖的手拍了拍我的头,动作随意而亲昵。

      被夸奖了。我眨眨眼,摸了摸刚刚被拍的地方,高兴地又拉起Julius的手蹭了蹭,这种举动以前是不敢做的,然而现在却没有关系,在这个被规则所主导的世界里,只要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就能够将一切看得更清楚也更容易。

      比如,Julius的底线在哪里。

      Julius一副无言的样子,于是我如愿以偿,虽然最后又被那个神出鬼没的扳手敲了头。

      嗯,Julius的新习惯,我虽然不讨厌,但是被敲多了或许真的会变傻呢。

      “以后这层及以下的门我会维系,这层以上的门就交给你…每过百个时间带维系一次,误差最好不要超过十个时间带。”讲起工作,Julius变得更加严肃“门的维护很重要,否则失去一个世界的连接,那个世界的时钟将无法回收,门的位置变动不用理会,数目是固定的,但,当新的门出现时一定要及时调整,新的世界形成初期连接十分脆弱,没有把握的话立刻去找我。”

      我点头,又点头,以示真的全部记住了。

      Julius看了我一会儿,声音放轻了:“最后,当门消失的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向我报告。”

      “门消失?”我想到了什么,但是不敢确信。

      “……”Julius摇头“世界既然会不断形成,自然也会不断毁灭。”

      他忽然遮住我的眼睛,奇异的力量侵入进来,带来冰冷而沉重的错觉。

      我仰着头,任由视野陷入黑暗之中,他不会害我,那么,无论什么情形都不必担忧。虽然…眼睛的感觉的确很难受,仿佛被化掉的雪水包围并同化,冷得刺骨,甚至于带来完全相反的近似灼烧的感受。

      “睁开眼。”Julius低声说。

      于是在我睁开眼时所见的,便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本来我还在考虑该怎样才能不迷路,毕竟门的位置随机变动,长得又几乎一模一样,没想到这件事能够这样轻易地解决,就仿佛在我还一无所知的时候去做处刑人,接到任务后,眼前便能够那样清晰地出现道路一般。

      此时,在我眼前出现的所有门上都有了编号,而我刚刚清理过的那扇门上的编号正散发着淡淡的荧光,这似乎是最直观的不同。实际改变的不止如此,现在的感觉如同只要我“想要”去看,那么世界的构成就会变得清晰,物体崩解为时间的数字,名为规则的锁链盘亘于时间的缝隙中,连Julius的本体都仿佛脱离于形体而浮现。

      对,一切正如我自身脱离时钟的桎梏而化身时间时所见到的那样,是这个世界的“真实”。

      头突然变得很疼,这种疼痛细微又顽固,慢慢渗透间愈发粘稠而强烈,视线不知何时愈见昏暗,大量的数字扭曲着,在规则的锁链间晃个不停。时间感和空间感都变得暧昧起来,清清楚楚的暧昧,在这个时间的世界中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这个时候,一种力量遮住了我的视线——那是Julius的“手”,我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在“真实”之下,Julius并非“Julius”,而是更深邃也更幽暗的某种物质,或者说力量。那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存在,是知性与理性的最完美形态。

      忽然之间,我对此感到了不安。

      “闭上眼。”Julius说着,或许那不是说,而是意识的传达,信息的传达。

      于是我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时,已经回到了原来的视界点,走廊,门,还有人。

      蓝发蓝眸的工匠面容沉静而冷淡,他就那样站在我的对面,身形清晰。能够触碰,能够对话,目光中有细微的笑意,手心干燥又温暖。

      “那是时计屋的视界点。”Julius的声音平稳,他似乎很清楚我的不安,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头顶“第一次使用会很难受,习惯了就好,至少能帮你认路。”

      我抓住他的衣襟,因为手下真实的触感而有了些许安心。

      Julius没有阻止我的动作,而是叹气道:“看来暂时只能教到这里了。”

      “Julius看到的,一直是那样的景象吗?”不清楚自身的想法,我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自然地问出了口。那样的世界,被数字所填满的,冰冷而无机质的真实,Julius所见的,一直都是那些东西吗?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回答我,也什么都没有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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