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丫鬟》顾清

7、第七章 丫鬟

　　屋外传来他带着些霸道的声音：“记得，从明天起，你就是我的丫鬟了！”

　　桶里的水已有些凉意，可是阿九不愿出来，任由四肢身体浸在冰冷的水里，仿佛这样就可以压住心里的冷。直到牙齿打颤、嘴唇乌紫，才缓慢起身，用毛巾胡乱擦了一下，披上衣服，呆坐在镜子前。

　　看着里面那个披着湿发，脸色发白，哆哆嗦嗦的人，一遍又一遍地问她：“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骗你？那日，他分明对你微笑，他对你的关心，还有你回头那一瞬间，他眼里的惊艳，你遇险时，也是他相救。可是又是为何，他连一个姓名都不肯告与你，还要冒苏宸睿之名？还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宸睿？阿九脑海里忽然炸起一声惊雷。那日在马车外，与苏宸睿攀谈的那个如幽谷般低沉温和的嗓音！怪不得觉得如此熟悉，竟是他！那日被人捂了蒙汗药，脑袋昏沉沉的，竟没有想起来！原来曾与他近在咫尺，如今却淹没在茫茫人海！

　　太过意外而又太过震惊，阿九揉了揉眉心，继续整理思路。看样子他与苏宸睿关系匪浅。不过苏宸睿此人心高气傲，又怎会由着别人顶着自己的名义上战场杀敌？那么，这其间一定不简单！说不定，他是有着难言的苦衷，不便告人，所以才对自己撒谎的！

　　念及此，胸中的忧闷一扫而空，顿觉畅快舒心，心情大好。心情好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只着单衣，刚才冻得发颤，现在还哆嗦着呢，忙裹了被子钻进被窝，这才感觉暖和一点。

　　既然如此，那么自己在苏府，总有一日能够见到他了？好！做丫鬟就做丫鬟吧！横竖有吃有喝有住，虽然那个主子有点霸道高傲，不过怎么说长得不错，有得必有失嘛！咬咬牙，忍了！

　　感觉有股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脸上，有些痒痒的。混沌的意识里突然炸开一个惊雷，一股子睡意立时消散干净，张开眼，便看到一张英俊却寒冷的脸。

　　阿九惊叫一声，一下子坐了起来，砰！她捂着撞得酸疼的鼻梁，强忍住将要冲出眼眶的泪水，这个时候流泪，不是让他看扁了自己吗？可是，真的好疼啊！奶奶的，大早上就扰得人不得安宁！心里骂着的同时，阿九还不忘拉过被子裹着自己的身子，以防春光外泄。

　　苏宸睿直起身子，摸了摸撞得生疼的鼻子，清冷的脸上抽了一下，这个女人，自己又没把她怎么样，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阿九警惕问道：“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只做你的丫鬟的，你不要妄图……妄图……”嘴巴有些打磕。

　　“妄图什么？”苏宸睿挑起一丝笑，上下打量了阿九一眼，道：“就你这身子，还没有什么让我图的！”

　　阿九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了看，挺了挺胸，心道：我这身子怎么了？想当年也是十里八村的一朵花啊！虽然这个当年是她八岁的时候。

　　苏宸睿看见阿九的动作，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挑起一抹笑意，扔下一件衣服，淡淡道：“以后就穿这个了。一会儿过来伺候！”语罢，没有理会阿九，飘然而去，随便得就像自己家一样。不过这好像就是他自己家吧？

　　阿九拿起衣服，原来是一件男装，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苏宸睿要让她穿男装，但还是老老实实穿上了。剪裁得体，衣服不大不小刚刚好。

　　收拾完，想起那位爷的吩咐，又颠颠地跑过去伺候。

　　“替我更衣！”苏宸睿不容置喙的语气。

　　“你衣服不是已经穿好了吗？”还更什么衣呀！

　　“这件衣服不好看，换一件！”

　　真是大爷！还挑三拣四的，这衣服哪里不好看了！想到以后就要伺候这个难缠的主，阿九就一阵头疼，指不定被他折磨成什么样呢！唉！你究竟在哪里啊？

　　虽然心内极其万分地不乐意，阿九还是缓步上前替苏宸睿更衣。低下头去解苏宸睿的腰带，还好刚才阿九穿男装的时候基本上清楚了那衣服是怎么搞的，很顺利，苏宸睿嗤笑道：“还挺熟练的！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吗？”

　　阿九心内腹诽道：除了你和爹爹，本姑娘还真没伺候过别人！忽然察觉他那句“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的意味，阿九不禁羞恼气氛，手上不觉也加重了力道，恨恨地扯下他的腰带被，衣襟也随之敞开，阿九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愤之中，却听到头顶苏宸睿的轻笑，猛然间反应过来阿九这动作带了些什么的味道，一时间羞愧欲死，脸上烧得厉害，不敢抬头。

　　这个苏宸睿，存心是要来作弄自己的！

　　他换了一件较为宽松的黑袍，半支着头坐在桌子边，随手拎起一本书看了起来，阿九看了看，是《战国策》。

　　阿九扯了扯身上的男装，有点不习惯。耷拉着脸看着坐在桌边看书的苏宸睿：“你不是说让我做丫鬟吗？怎么你家的丫鬟还得穿男装啊，这不成小厮了吗？”

　　苏宸睿头也没抬，声音冷冷的：“穿男装安全！”

　　安全？难不成阿九穿女装很危险吗？谁刚才还说自己没什么可图的？阿九弯了弯嘴角，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心里乐得不行，虽然阿九比较注重心灵美，被苏宸睿这样的高傲之人拐弯抹角地夸漂亮，还是很受用的！

　　抬眼，苏宸睿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看着阿九脸上的笑容，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低下头去接着看书。

　　一大早上刚起来就赶过来伺候这位大爷，到现在连一粒米都没进，肚子里有些空空的。看着这位爷没有一点要吃早饭的意思，阿九只得吸了吸肚子，继续站着。

　　“咕噜噜……”

　　正在看书的苏宸睿听到声音，斜眼挑了挑阿九。

　　阿九低头看了看声音源头，讪讪笑道：“我这不是也没办法管嘛！一大早上起来忙活到现在，没进一粒米，它撒欢闹腾我也没法子啊！”

　　苏宸睿放下书，道：“我也有点饿了。”

　　饿就早说嘛，硬撑着干嘛！阿九心上一喜。

　　苏宸睿继续道：“厨房你应该也知道在哪里，银耳莲子粥，不要放糖！”

　　什么？这是要她做了？他可是苏宸睿，这么大的一个苏府，难道连一个厨子也没有吗，还得要她这个兼职侍卫的丫鬟做饭？并且，银耳莲子粥还不要放糖，他这是什么口味啊？

　　不过抱怨归抱怨，为了自己不饿肚子，阿九还是乖乖地去做饭。

　　阿九盛了一碗银耳莲子粥，递给苏宸睿。

　　苏宸睿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道：“凑合！”

　　阿九翻了个白眼，已无力骂他。只盼着这位大爷赶紧吃完，自己也去厨房填一下肚子。

　　苏宸睿悠悠舀了一勺粥，含到嘴里细细咀嚼。

　　阿九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要骂，你好歹也是一男人，还是一将军，吃饭比女人还慢，照您这速度，一碗饭吃完，人家敌军早已经收兵，掳了您的老婆孩子跑了，还打啥仗啊！

　　苏宸睿听到阿九咽口水的声音，唇角微微上挑，递给阿九一只碗。

　　“您还要啊！”阿九忍不住问道，刚说出口就想抽自己个大嘴巴子。

　　苏宸睿淡淡道：“以后在我这里吃饭可以不拘。坐下来吃吧！”

　　阿九惊异地看着苏宸睿，就像看见一个怪物一样上下打量。这大爷怎么转性了？

　　“看来你是不想吃？”苏宸睿道。

　　阿九忙收起自己的目光，把碗抱在怀里，一屁股坐下，道：“想想想！”

　　这银耳莲子粥的味道怎么那么奇怪啊？哦，是因为没放糖。这位大爷的口味真与众不同！

　　在苏府已呆了两日了。偌大的一个苏府，除了苏宸睿这个园子，她倒是哪里也没去过。阿九也蛮奇怪的，苏府里厨子丫鬟的不少，可是苏宸睿这个大公子身边偏偏只有她一个贴身丫鬟，抑或说是侍卫。于是，苏大公子的衣食起居全都由她负责了。难道她没进苏府之前，苏大公子都是自己洗衣做饭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对了，听二弟苏宸澈说，苏宸睿身边原来还有一个叫银屏的丫鬟，可惜后来走了。唉，瞧人家，多好的命啊！看自己呢，还得在这可怜巴巴地伺候这位大爷！

　　说起苏宸澈，这两天来一直往这儿跑的人也就是他了。此人没城府，温和可爱，又带了点傻气，十八九的年纪，却跟个大孩子似的！平时话挺多的，只是在苏宸睿面前，温顺的跟只小猫似的。两天下来，阿九和苏宸澈也熟络起来。看中了这个二弟好欺负，不敢得罪苏宸睿，阿九就偶尔跟苏宸澈斗斗嘴，怄怄他，倒也不失为一个消遣！

　　这日吃过午饭，苏宸睿便斜倚在榻上摆弄着棋盘。

　　一个人下棋有什么乐趣？阿九看着苏宸睿腹诽道。

　　显然，阿九与他不谋而合。

　　“阿九，过来陪我下盘棋！”命令的语气。

　　阿九看着他，虽然很想一口回绝了他，不过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看在阿九对他撒了谎又有求于他的份上，忍了！

　　阿九执白子，苏宸睿执黑子。本来还是满怀信心的，从小还是跟着爹爹学了不少，爹爹的棋艺很好，虽然阿九只在爹爹故意让她的时候赢过爹爹，可是这么多年来也有了爹爹棋艺的六七成。

　　可是下到一半，阿九的脸色就越来越黑。爹爹教她谋定而后动，因此落一子便要思索许久，所顾甚多，可苏宸睿却落子甚快，每次都是阿九思虑半晌落一子，他就马上落子，好像是知道阿九会落在哪里一样，偏偏又是毫无纰漏，不与人回转之力，眼看棋盘上白子越来越少，余下的白子已被黑子堵死，无丝毫逃脱之术，看来是回天乏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