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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稷宫前几对时，未来龙将路过那面题满梨花诗的墙。
不是花开时节，标志物上旧诗依然，堆积重叠占据了整面，角落里散布着各种涂鸦。
偶有两人走到墙的彼端，其中一个俯身写下什么，身边人一面观着旧作，一面对同伴的作品大加嘲讽，“既不长于此，勿逞强。”素文纯夺过白胤手中笔，沉思片刻，在他的作品上改动些许，似是满意了，直起身，看着面前那墙上满目墨迹。“大概下个月该重刷了。”目光微移，瞟见稍远处有个素衣人影。“白胤，那是不是你家后辈。”
“啊？”白胤抬起头眯眼，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好像是楚卫那小子…今天是要启程出仕了吧。”
来人停在树下，目光也不知落于何处，只站立片刻，又向馆舍外走去。两年一刷，一层粉刷涂料覆盖了三年前他们入学时的题诗，他站在馆舍外墙源头，正是这满满诗作的开头处，却再也找不到起始的梨花年少。
[明明是像文官的人，偏偏要来这武将之处。]
初见狐将时，白毅刚刚离开楚卫家乡来到这帝都天启学馆，加入金吾卫编制，也还住在学馆租给的宿舍里。那人带着箜篌，黑鞘的重剑墨色的文士长衣，却有着比谁都白净的淡雅面容和双手，就这样出现在他的房门口，报上自家姓名——息衍。
虽说天启学馆还收非金吾卫学员，房间多半是照编制安排，怎么看这人都该去隔壁秘术班。当他亲身了解到这天启息氏旁支一员的步战能力，又联想他们那教授选修课程、算学之家李氏出产还步战第一的学长，只能默默刷新自己的认知。[不过有人分担租金也好。]抱着如此想法，白毅迎接了他人生中第一个室友。
而之后渐渐熟稔，息衍连带他一起胡闹的时候也多了起来。不觉已过在学馆的两个学序，本年大比结束，下个学序开始便可升学稷宫。
这日那人赖在床上，看着手上的演义小说，突然懒懒地来了一句：“小白……”
“说。”白毅头也不抬继续打包行李。
“没什么。”
学序间假期并不长，或许白毅会留在天启，毕竟回楚卫一次要用的时间不少。往年息衍也回，这次却不见动弹。他皱了皱眉，“你不回去吗？”
那人没出声。
想必是和兄长吵架了。白毅走到床边，对着对方审视的目光思考片刻，说：“那我请你。”回头就从床底下拖出一小坛酒。
“行啊，藏着呐。”息衍把书一丢翻身下床，正想拍开坛口的封泥，又像是记起什么，转身出门，回来的时候手上拎着几块砖。
学馆里不让自己生火，被发现了可不好。盆里沸腾作响，蒸汽弥漫中阳光反射像是帝都女子身上最好的丝缎，撒上一把从食堂顺来的盐，熟透趁热捞出些来，就着酒剥开豆荚便吃。
食罢未觉尽兴，息衍拉着白毅出了学馆穿过一街区进了稷宫的馆舍，时值五月梨花正盛。息衍摸出别在腰带上的狼毫笔递给白毅。“反正都选上了，不如今天先写着。”
日后饮兄弟酒写梨花诗之时，众人兴致皆好，白毅喝着酒也不搭话，界辛平问息衍为何吟完一首却不落笔，他只指着那端正与舒展纵阔一道的楷书字迹，白毅和息衍题诗与名一左一右，“先见之明。”
那个假期两人都没有回家。息衍进酒馆时白毅在后院喂马，他走到后院花圃边蹲下侍弄花草，放假这几日试验品长势良好，按季仲夏前后可开花，几天后他也正靠这花才总算赚回了房租。夏季天黑迟，但一旦开始，天暗下来便快。待不大可视物，只得提前躺下。白毅入睡前，耳边还绕着息衍慢条斯理地喋喋不休。
“我够兄弟了，你掏我的钱去买马，我还陪你睡门板。上次租的那本演义小说没完哎。”
“这天启城内夜空真是没得看。下次去城外玩吧，那儿的夜空才叫夜空。”
“这次的新品快成了，花苞都出来了。你觉得叫海姬蓝怎么样？”
“我说，白毅…你为什么总不说话呢。”
天启城的夜空，在一片灯火照亮下，泛着和日出前相似的隐隐红光。仲夏前约十五日，正是暗月遮掩明月的日子。
白毅昏昏沉沉间像是想到了什么，抵抗不住睡意，没出声。[一个月前也是暗月……]可有些东西终究不为星辰所左右。他想起一个月前的那坛酒。
四蒸四酿的青阳魂。
最后看一眼稷宫，出了馆舍，他手上拿着的和三年前是同一种。门外自家堂姐白瞬进院来唤，“白毅，商队要走了。”
白毅放下手中的坛子，应道：“马上来。”拎起行李走出院落，息衍站在门边，手上拿着烟杆。他压低声音说，“节制点。”
“我能不晓得？”息衍笑道。
“保重。”略点头，牵来白秋练，上马。之前都是他目送息衍先回家，不过对方这次要去南淮，自是多留时间跟家里说一声。“我走了。”他策马几步，这时身后传来一句。
“白大将军可一路顺风。”
白毅回头去看，那人转身走进门内，只能看见背影。常送人离开，竟不知被人送别是这种感觉。待重逢不知何时，不知敌友，或许不能再见，纵使牵挂也终究有些人后会无期。
若想胜过此人，只凭长薪追翼决不够，自己必须拼尽全力挥动那柄沉重的□□才能留住他的脚步。等到能抵挡古剑静都的时候。未来的龙将收回目光，闭上了眼。
—没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