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见残月忆薄雪》苏小夕

2、冷血

　　柏兰是被冻醒的，数九寒天，鹅毛般的大雪不间断地从空中落下，地面早已是厚厚的一层，不管是近处的茅屋，还是远处的山峦，都是一副洁白的模样。
　　这是哪里？
　　柏兰正暗自思忖着，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像瞬间移动了一样变换了场地时，耳边突然响起“吱呀”一声，她转过身朝右边看去，有些破败的木门被人拉开，披着一件单薄的衣服的男子站在门前，他身后是两行重重的脚印，大致能看到院子里有一个磨盘。
　　如果说柏兰刚刚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的时候，那么，面前男子古旧的穿着则让她深信不疑她现在正身处于明朝。
　　“你是谁？”他的双眼凌厉如刀，一道伤疤从他的鼻翼延伸至额角。
　　“柏兰。”她并不害怕，她是空手道黑带，若他真对她不利，她完全有能力逃脱。
　　他上下打量她一番，毕竟这和21世纪相隔了将近三百年，面前陌生的女子以及她“奇异”的穿着让尚武不得不警惕。
　　一阵冷风吹来，穿着单薄的柏兰连连打喷嚏，她抬眼看他，希望他能够收留她进屋取暖。
　　但他比她想象的还要冷血得多，非但不怜香惜玉，反而砰的一声重重地把门关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柏兰在心里叫苦不迭，真是天意弄人，小说里女主角不是穿越到皇宫做了皇妃就是穿越到大富人家做了太太，她倒好，去哪里不行，偏偏来这人烟稀少的山区，而且遇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如此冷血不近人情的家伙。
　　下雪的天空阴郁无比，柏兰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但是咕咕叫着的肠胃却在提醒她该进食了，但是在大雪覆盖的山上，又能找到哪些可以充饥的食物呢？
　　柏兰缩缩脖子，低下了头。
　　冷风夹杂着烤地瓜的香味钻进她的鼻孔，难道是他良心发现要收留她了？
　　她惊喜地抬头，面前站着一个穿黑袄的老婆婆。
　　她手里端着一个破损了的瓷碗，碗口上盖着一层白色的布，烤地瓜的香味从缝隙中飘了出来。
　　虽然老婆婆的行动有些迟缓，但她还是看得出来她是朝着那个冷血的家伙家里去的。
　　烤地瓜的香味让她馋言欲滴，她心生一计，不顾路滑，走到那位老婆婆面前，明知故问：“您找谁？”
　　老婆婆看她一眼：“我找尚武，前几天我的小孙女在山下玩，不巧有一块石头从山上滚落，若不是尚武出手相救……”她指指手中的碗，“我拿不出金银感谢他，我想，他应该不会介意。”
　　原来他是尚武，柏兰想，他也不是那么冷血的一个人嘛。
　　柏兰看看老婆婆手中的瓷碗，装作自己和尚武很熟的样子说：“老婆婆，我是尚武的远房表妹，他正在午睡，你看……”
　　对方明白她的意思，把碗朝她手里一放：“那，就请你帮我交给他。”
　　等老婆婆走远之后，柏兰刚刚拿起温热的地瓜，面前的门再次打开了。
　　“进来吧。”尚武侧过身子说。
　　见她还在发愣，尚武一把把她拽了进去。
　　虽然是数九寒天，但是他的手心却很温暖，不过，他的面容还是像初见那般冷酷：“把地瓜扔掉。”
　　什么？柏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那位老婆婆出于感谢送他的，他怎么可以如此不领情？
　　趁她恍惚的功夫，他一把抢过碗，把地瓜全部倒在了地上。
　　“你……”柏兰刚要发作，他一把捂住她的嘴：“嘘，别出声。”
　　不多时，柏兰便看到几只耗子爬到了地瓜那里，用力嗅了嗅，然后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
　　柏兰在心里叹气，要不要这么好心啊，老鼠可是四害之一，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还有心情管老鼠的吃喝。
　　然而，几分钟之后，情况却发生了变化，吃饱的老鼠口吐白沫，浑身抽搐着，不多时，四肢一蹬，直挺挺地死了。
　　尚武这才把手从她嘴上移开。
　　柏兰盯着老鼠的死尸目瞪口呆：“有毒！难不成那个老婆婆要加害于你？！”
　　他的声音异常冷静：“怕是有人强制她这么做的。”
　　“谁？”尽管谁要加害于他根本不关她的事，但柏兰还是忍不住好奇心。
　　他看她一眼：“柏兰，你无须知道。”
　　他叫我的名字，柏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说不上那是一种什么心情，好像你原本以为天色会一直暗下去，却突然有一束阳光穿破云层照亮了世界一样。
　　处理好老鼠的尸体之后，他仔细地洗干净手，从笼屉里拿出一个已经冷掉的馒头，又端出一碟咸菜，递给她：“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饿坏的人才不会嫌弃面前的食物是否温热，而且，长时间奔波在外地的她，早已经习惯了简单的素食。
　　尚武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水放在她面前后，走到了依旧有雪花落下的院子。
　　吃饱的柏兰从木窗看去，尚武双手背在身后，笔直地站在雪地间，抬头看着阴郁的天空，他的肩膀上已经落上了薄薄的一层雪，他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隐约能够感觉到，此时此刻的他，心里的叹息如这雪花一样铺天盖地。
　　天完全黑下来之后，雪依旧没有停，炕被他烧得很暖和。
　　柏兰看向睡在地上的他，烛火安静地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是个很好看的男子呢，如果没有那道伤疤的话。
　　等等，现在可不是思春的时候，柏兰伸出手，用力拍打自己的脸，现在还是想想该如何才能回得去比较好，她可不要一辈子都呆在这里。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烛光渐渐暗了，她沉沉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烛火终于熄灭，世界在那一瞬间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