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道》茶末苦

5、5

　　天快黑了，医院已经下班，探视病人的家属也都陆陆续续离开，唯独沈星河和陆准匆忙地朝里走。

　　“天平间在哪儿啊，咱们总不能直接问人吧？”陆准小声问。
　　沈星河：“跟护士打听，就说家里老人去世，你过来守夜。”
　　陆准打个冷战：“多恐怖啊，还有这个习俗吗？”
　　沈星河没甩他。两个人看着一个下了班的小护士锁了门往外走，正要上前问时沈星河忽然脚步顿住。
　　他看见了何莉莉！

　　“老板？”陆准顺着沈星河目光望，只有走廊中昏黄的灯光延伸至深处。
　　“何莉莉往那边走了，我去看看她要做什么，你去太平间找她，注意看她有什么异样，回来告诉我。”沈星河飞快地交代完，小跑着追了过去。
　　陆准有一种迎风流泪的冲动。你以为这是去看望因为割阑尾住院的好朋友吗，见了面还要问句“医生怎么说”吗？尼玛是太平间啊！尼玛是冷冰冰的尸体啊！
　　沉了沉气，陆准准备去问人，一抬头才发现那个小护士早就不见了。

　　医院是个诡异的地方，这里人总是络绎不绝，可仍然抵不过每天死去的那些人的灵魂产生的阴煞之气。尤其是在晚上，医院更加阴森，好像整个都变成了沉寂恐怖的巨大白盒子。
　　陆准不喜欢医院，从来不喜欢。沈星河一走，他就觉得风吹得他全身有点冷。

　　不过陆准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个医生询问到了太平间在哪儿，地下一层。好么，本来就够阴森的了，还选在地下......
　　在医生夹杂着同情和惊讶的目光中陆准硬着头皮走进电梯，按了-1层的按钮，电梯门合拢。
　　电梯里有人，一开始是往上走的，等那些人走下去后就只剩陆准一个人，缓缓下降。电梯四壁光可鉴人，陆准为了放松心情，开始照镜子扒拉发型。
　　电梯“叮”一声停留在4楼，走上来一位身材窈窕的白衣小护士。
　　陆准注意到，这个小护士没有按电梯钮，而所有按钮上只有-1层的按钮是亮着的。陆准心小寒一下，侧眼看着身边漂亮的小护士。她也去太平间。

　　“咳，护士妹妹也去地下一层啊？”陆准试探着问。
　　小护士听了转过脸来对着他笑，还露出一颗可爱的虎牙：“今天该我值班，我是例行检查。”
　　“是嘛，连地下也要检查啊。”陆准干笑，被这个小护士白嫩白嫩的瓜子脸晃了下眼。
　　小护士轻叹一口气：“是啊，所以要趁早检查完。”
　　陆准深表同情：“医院也真是，每天非要你们这些小姑娘值班，应该男医生来做的工作么。”
　　小护士笑：“也有男医生的，你没见过而已。”
　　陆准呵呵笑了两声。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陆准感觉电梯越是往下走，身上越冷。电梯马上要到-1层，陆准心跳莫名快起来。他的眼睛直盯着按钮，等待电梯门打开。
　　咦？等等！
　　陆准愣了一下，随即发现不对，怎么电梯还在下降？不是已经到了-1层吗？他下意识去按按钮，电梯毫无反应，仍在持续下降。
　　“这怎么回事，电梯坏......”陆准扭头对着旁边的小护士说，正对上了小护士一张脸迅速蜕变，然后变成了一张他白日里打印出来的那张照片上的女人面孔，“了......”最后一个字控制不住地从嘴里溜出来，陆准心里在尖叫。
　　何莉莉！

　　何莉莉笑盈盈地看着目瞪口呆的陆准，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不寒而栗。
　　“你认识我？”何莉莉问，一张嘴丝丝寒气钻出，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几乎要在惨白面孔的映衬中反光。
　　陆准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他后背贴着冰冷的电梯壁，电梯还在不断下降，不是他的错觉，温度越来越低。

　　“你是捉鬼师，还有个同伴？”何莉莉手托着下巴，她死时是个年轻好看的女孩，所以此时透出股子有点诡异的天真，“我该怎么招待你们俩？”
　　沈星河有危险！不不，他不会的。
　　陆准心里天人交战，强自安慰，脸色极为难看。
　　何莉莉像是突然有了办法，提起两边嘴角露出一个大得恐怖的笑容：“那个人由我儿子招待，至于你——欢迎光临我的地狱婚宴。”
　　陆准多么想昏死过去了事！

　　沈星河能够嗅到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腐气，那是一种有些黏稠的又有些潮湿的气味，鬼怪特产，闻上去很不舒服。也正因为这些鬼怪在医院时常流窜，所以很多火量低的病人到了医院病情反而加重。
　　他循着气味往前走，帆布鞋踏在地上，竟然也能听见点回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几乎所有的医院都有曲折深远的走廊。灯光不够明亮，空气也不够流通。
　　刚才他追过来，只是余光里看见何莉莉的影子一闪而过。沈星河追了一会儿才觉得有些不妥，留陆准一个人去太平间的决定太鲁莽了，万一出状况，沈星河敢百分百肯定陆准应付不来。

　　沈星河的耳目较之常人聪颖许多，所以当第一声婴儿啼哭响起的时候他就听见了。抬头看了看，他并没走到产房区，往前走了两步，沈星河察觉到了异样。
　　婴儿是新生命，纯净无暇，所以有婴儿通灵这一说。婴儿的哭声，嘹亮或者虚弱都是非常惹人怜爱的，而此时沈星河听见的哭声，却尖利刺耳，难听之极。
　　沈星河手伸进口袋，慢慢朝哭声响起的地方走过去。两旁的走廊有生命般以超越了他脚步的速度后退，取而代之的是化不开的黑暗，仿佛掉进了魔窟，永远见不到光明。那黑暗也是活的，拥在一起不断缩小，让沈星河举步维艰。

　　黑暗形成的阴暗空间，窄小如同杂物室，里面堪堪停着一张白得几乎发光的病床，上面挣动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就是他在哭。
　　沈星河手指一搓，一束小火苗燃起来，照亮一方前景。他走进去来到床边，身后黑暗迅速堆积堵住来路。借着火光沈星河看清婴孩模样，血肉模糊狰狞可怖！
　　婴孩头上一个血淋淋的洞微微颤动，哭声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想来这个洞就是他的嘴巴。
　　风吹过，手指上的火苗一晃，倏然熄灭。沈星河看了一眼，再回过神，就见一张血肉扑在了自己面前。浓稠的血腥气熏得人口鼻生疼，加上一张血盆大口和一对浑浊的眼珠，效果堪称惊悚之至。

　　“爸爸！”哭声里蹦出两个嘶哑的字。
　　沈星河淡定地与它对视，快如闪电的出手，将一张符纸塞进那只嘴巴里。
　　“嗤啦”一声青火燃起，婴孩惨叫连连，它被灼烧得更不似人形。它一边叫一边伸长了自己勉强称作手脚的四肢，柔软的朝沈星河缠绕过来。
　　沈星河抽身后撤，衣角被蹭到，立时被腐蚀得焦黑发臭。
　　“爸爸！别不要我！”孩子还在叫，声音清晰字字泣血。
　　沈星河后背碰到坚硬冰冷的墙壁，他退无可退。
　　“你尚未成人形，何谈父子情意？”沈星河冷清的声音里带着些微厌恶，“若是顺从天意重投凡胎，也不必受此折磨。”
　　“嘻嘻，嘻嘻......”孩子忽地停止哭泣，眼睛翻白看着面前的沈星河，“你做我爸爸，好不好？”话音未落，一只手蛇般地朝沈星河的心口袭来。
　　沈星河险险躲过，同时飞快将符纸放入口中咬破舌尖用血浸润之后拿出来朝再次抓来的手扔过去。
　　浸了生人阳血的符纸力量强大，接触到秽物的瞬间便化作一条火龙席卷而来，顷刻间婴孩全身燃火，厉声尖叫着在黑暗中挣扎不止。
　　青黑的火光映在沈星河脸上，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只小怪物叫声渐小，直至慢慢被烧成了一堆灰烬。
　　鬼蜮消失，沈星河周围亮起灯光，他回到了原本的走廊中。也许是刚才太过狭窄的空间让那鬼怪的叫声太大，四周虽然一片安静，但沈星河耳中仍隐隐留有叫声余音。
　　愣神只有一会儿，沈星河拔腿飞奔，他要去救陆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