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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戏闹新年 ...

  •   (十二)
      数日,均未出过寒宅。越接近岁末,天气愈发阴寒,整日窝在室内,烤着暖炉,连三餐都鲜少出去。每每总是窝在床上,推说身体不适,央着三娘给我送饭。三娘甚是疼惜我,就都应了。估计除了我自己,他人都觉得我病得很重吧。亮儿偶尔跑来给我解闷,都用一种忧郁可怜的眼神瞅着我,好似我是那受了重伤久久不愈的小宠物。还总是带着从街上索罗来的过年的小礼物给我,不多日,我房里桌子上就放不下了。各式花灯、走马灯、面具、糖人、拨浪鼓……想着他是把我当比他还小几岁的妹妹来看的。
      可我哥和爷却从未出现过,我也总是门窗紧闭,不愿意任何随风吹进我的眼里,生怕一不留心会落下什么,我不问为什么、也不想知道,而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养好身子,做自己想做能做的,期待着有朝一日将不被束缚,出得这些枷锁、磕绊,海阔天高任鸟飞。

      “亲姑娘,今儿天气不错,又是小年夜和我出去逛逛吧,总不好总是窝在房里,对身体恢复也甚是不好的。”,我刚吃过早饭,兰儿就进来拉我出去游玩,往日相待也甚是礼遇,总不好生生薄了她的面子,遂应了。她将我略微梳洗打扮了下,果然是蕙质兰心的主儿,将寒非卿给的东西都物尽其用,三分病容化成了三分媚骨、三分忧郁化成了三分娟容。
      我和她携手穿在花园里,绕过曲桥,突然想起什么,驻了足,她好奇的回头看我。“爷,还没有答应我出门呢~”,我低头弱弱的说着,小脚在地上画着圈圈,我是该有多纠结啊,渴望外面的精彩、害怕里面的呵斥。
      “不要紧的,有我在不怕。”,兰儿信心满满的打包票。这句话何其耳熟,某个傍晚、某个人在耳边的低喃:亲儿,不怕,有爷在呢。

      出得寒宅,坐上马车,去往热闹的街市,车轮马蹄声、吆喝声、市井声,声声入耳,而且越发清晰,我忍不住掀开帘角,探出头去。满满的集市,全是拖家带口出来采办年货,小孩子三五成群举着糖葫芦围着摊位蹦蹦跳跳的看过来,女人们在布店里看花色裁布好为来年做新衣,男人们扛着猪火腿拎着老酒一路吆喝着回家,好不热闹!
      马车缓缓停靠在路边,兰儿与我相扶着下了马车。“兰姐姐,这可真热闹”。“那是,明儿就是大年夜了,该备的今儿都要备齐了”。
      与兰儿相携着看字画摊,欲给宅里买些福字。
      “王大人好”,兰儿突然躬身向旁边的锦衣官人行礼。我也默默的随了个礼,只觉眼前人有几分眼熟,毕竟本就记人较慢加之从未用心记过谁。
      “兰姑娘快快请起,这位是——”。“哦,此乃我家龚亲儿”。“哦,就是那龚壮士的妹妹吧”。“正是”。
      那位大人与兰儿答着话,目光却时刻落在我这里,不曾飘离。我只是觉得甚为尴尬,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回身挑选福字。
      “王大人好”,只听远处传来那温润而又熟悉的声音,其微微施礼。“墨白公子好”,此大人亦回礼。
      突然想起这大人,我确然也是见过的,正是那日风雅集中猖狂的大人。
      他们自是寒暄客套的拜着早年。而后,那王大人领着随从去了,虽看着寒非卿有所收敛,临走亦回头多望了我一眼。我自是无心理会这许多,只顾拿着福字问兰儿:兰姐姐觉得此副可好?
      兰儿也未接话。我回头看,方注意寒非卿那冰霜的眸子。
      “谁准你出府的?”,声音不大,可怒气已然震的人难以开口。他问着我却看着兰儿。骇的她原本打包票的信心全化成了虚有。
      “是我央兰姐姐带我出来玩的”,我将兰儿护在身后,直视着那双利眸。
      刹那,那双不见温度的眸子化成了水:如若在宅里闷,告诉爷,爷带你出来逛逛,整天呆在房里总是不太好。“嗯”,我应着。
      由亮儿相扶着,我们都上了墨白的马车,爷自是坐主位,右手边是龚盛、兰儿,左手边靠着我和亮儿。来时停靠在路边的马车跟在身后,一行车马闲散的逛在街市上,我从窗洞中往外看着。“爷,前面可是五丰居”。“嗯”,他仍闭目养神即应了。好吧,所有的都在他的掌握内,睁不睁眼都一样。“爷,我想见下齐叔”。墨白微微颔首。“仇忠,将齐叔叫出来”,龚盛替其发号施令。“是”,赶车的仇忠应着,停稳车辆,将马竿放妥,小跑着进了五丰居。
      不多时,齐叔随着出来了:爷,亲掌柜新年好。齐叔虽年过半百,可身体却见得很是硬朗。想来在寒宅也算是有点辈分的老人了,唯独只给我和爷拜了个早年。
      我将齐叔招至我这侧的窗口,好近身与其说话:齐掌柜,最近居里生意可好?
      “回亲掌柜,近日生意颇好。按您先前的吩咐,现下这大年夜二楼的雅间包厢早就预定一空,三楼的风雅集也为书院包了场,连带外卖的年夜饭也早早的有人来打听。哦,还有那新早点,三角夹馅饼也卖的颇好”。
      “嗯,这就好。还有,切记得东早点必须实惠,量多质好,莫占了穷人家的便宜。西早点嘛,能怎么花哨就怎么花哨,富人家的银子不挣白不挣”,我自是乐乐的说着,亮儿却瞟了我一眼,似乎对我最后一句颇有微言。我全然不顾他,继续道:还有,要有劳齐掌柜参详,这岁末,我想给小二们加一个月的酬劳,另给他们每人一份中档的外带年夜饭以作犒劳。
      “这~亲掌柜,虽说我们五丰居开张以来也可算日进斗金,可毕竟开张不过一个月,银两虽说是负担得起,可这也是笔不小的开支”,说着拿眼去瞄寒非卿,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齐叔说的很有道理,如若这么实施了,五丰居必成为全寒城待遇最好的,我们本就培养一批娴熟知进退的小二不易,施些恩惠,令其感念五丰居的好,平时照顾客人无微不至,对居里的事上心,对我们更是衷心,如此以小搏大,岂不更妙?”我静静的说着,说与齐叔,也说与齐叔征询意见的人。
      “甚妙啊”,旁边亮儿已然惊呼出声了。“那就按亲掌柜的吩咐行事”,齐叔听着觉得很有道理,看寒非卿也未阻止,就应着回居里照看生意去了。
      我放下窗口的帘子,挡了下忽起的北风。回过头来,却见龚盛、兰儿直着眼看我。莫非我今日逾矩了~虽说银两是大事,可我好歹也算是五丰居挂牌的正掌柜,岁末的工资加倍算年终奖金在现代也是稀松平常之事,如今五丰居福利待遇超过了寻常衙门也对五丰居有利无害,更显档次。虽是如此这般觉得问心无愧,仍心怯怯低首瞄向寒非卿。只见他伸出左手,微微摊开。我不自觉地把手迎了上去,被一拽,落了主位,可主位本就不宽敞,原本坐两个人恰当,可那厢寒非卿正中危坐,一丝都不往旁挪移,就这样腿和腿生生的靠在了一起,我被迫缩在了个小角落里。还未定下忐忑不安的小心脏,他那厢就发难了:你究竟是谁?
      对着这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愣了。他执扇托着我的下巴,不容半点闪躲,似要看清我眼里的每分神情,道:当才的那番话非一般寻常女子能想的到说的出的,姑娘如何解释?
      “这是教育使然”,看他微呐,我继续补充道:如若你处的环境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话,能想出这些也就不足为奇了。“哦?”,他虽是满眼狐疑,终是松了手。
      估摸他虽觉得我的话怪异,可总没见过有撒谎如此顺当无惧的,就如此将信将疑。一路不说话,氛围越发凝滞,我坐在他身侧,移不是动不是,就眼观鼻、鼻观口。“亲姑娘,你读过书么?”,亮儿歪着头打量着我。从未发现亮儿的声音如此悦耳,配合的答道:也不是很多,也就十六年的光景吧。他听着,眼珠越睁越大:那亲姑娘岂不是三四岁就读书了?好吧,姐姐看着像双十年华,就暂且受了不辩驳。“好妹妹,你家想来是书香门第吧,兄弟几个肯定都博学,不知可有在任为官的?”,龚盛也加入了谈话。“回哥哥,亲儿是家中独子,更无兄弟亲朋”,我略带悲伤,难掩无家可归之凄苦。“难得有父母将女子如此悉心培养,亲姑娘好福气”,兰儿淡淡和了句。车厢里就再无谈话,不多活儿就入了寒宅。

      我将选的福字、对联给了仇忠。在前院遇到仇叔,被拉着把了好一会儿的脉,复被细细嘱托着按时吃药,我自一一应了,又问过府里约摸有多少人,仇叔很是奇怪,我忙解释是想备着新年礼物,可看他为难的样子也就作罢了。
      晚饭过后,兰儿、亮儿跟着三娘回了那世外桃源的风华院。我随着回了风情刊,哥哥回屋后,我自是一步向前,拽住了爷的袖口,他刹那转身,眉宇间撒着星光,高洁的不可方物,朱唇微启,露着皓齿。我一时竟看的有些呆,他也未叫醒我,任凭我瞧着,隔了许久,充血的脑袋终是回过神来,红霞烧到耳根,只想着借着月色许是看不出来的,壮着胆子道:爷,亲儿想借爷的文房四宝一用。他俊眉微挑,却并无斥责,就任我拉着袖口,一路进了他的书房。
      点上烛火,挑了挑灯芯,他每天都练字,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我自奋笔疾书,写了一张又一张,他自顾自的在对面喝茶,似乎一点都不好奇,好不悠闲。我看在眼里,觉得越发郁闷:你,过来。他缓缓放下茶杯,执扇轻起,缓缓踱了过来,微微浅笑道:请问姑娘有何赐教。“把这些每张叠好放在信封里,信封上写上这些信的抬头,可明白?”。“明白”,他淡扫了下信的内容,规矩的在旁写起来。这些是我给居里小二们的祝福语,新年总是希望有个好盼头,对家道艰难、不富裕人家更是如此。
      “这又是什么?”,他瞟了眼我精心装饰的小松柏,挂满了小手掌大的小信封,信封里或是塞了些铜板、或是些吉祥话。我得意的捧着它:给府里人的新年礼物啊~到时候爷有兴趣也可以来玩玩呢~说着,给他抛了个小媚眼,得意总是容易忘形的。
      翌日,自是吩咐了仇忠将我连夜赶的信送去五丰局,他初见时一愣,二十来封信也是蛮厚的一摞了。想来那帮小二若知道是墨白公子给他们写的信封肯定要乐歪了。
      复又遣了两个小厮将新年松柏抬到了前院,过了正午,趁着酒足饭饱,我自央着仇叔找了些丫鬟小厮来玩我的游戏。“其实呢,也就是过年,大家各自讨个吉利,树上的信封里有铜钱、有字条、有小玩意,个人就自凭运气吧”。我就怂恿着亮儿第一个上去拿,他一拽、打开,是柄可爱的玉斧挂饰,他自是欢喜的握在手里,拉着三娘也去玩,抽了块丝绢。我拖着亮儿,满心幽怨:我的好亮儿,好东西都被你拿了去了~
      龚盛、兰儿也上去抽了,龚盛抽到了个小方玉:亲儿,这是何物?“哥,此乃印章也,上面没刻字,也就是说□□后想当多大的官全凭自己乐意,好兆头吧”。他自傻傻的笑着。兰儿拿到个小布偶娃娃。
      “老夫也来试试”,仇叔拿了个最顶上的,打开是张字条,书着:心想事成。“好、好,愿如此纸所言”,他自一手抚须,朗笑出声,比拿了甚物都开心。我自是千般祝贺,说尽好话。瞟到寒非卿默笑着看着我们玩乐:爷,也来试试吧。“好吧,看着你做这玩意,却不知道你塞了这许多东西进去”,他随手拿了一个,也是张纸条,可对着他,看不见写了什么,虽说字都是我写的,都是吉利话,可仍不免好奇想知道他抽了哪张,奈何他个高,我向前够,他就将纸举得高高的,不给我看。后来我赌气不看了,他也正好将纸塞在胸口。哼,小气吧啦的,我嘟着嘴,怒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可他只对我轻轻一笑。
      所有的丫头、小厮都玩得很是尽兴,满心愉悦的拿着自己的信封去了。
      入夜,吃过年夜饭,亮儿拉着我到门口看舞龙舞狮对游城,不一会儿,只见一个滚灯开道,锣鼓声愈发清脆,随着,那金灿灿的巨龙和四组雄狮的逼近,人潮也涌了过来,两旁的道路有人放着爆竹,绚丽的烟花腾空绽放渲染了夜的沉默。我和亮儿躲在柱子后面瞧着,心儿随着人群激荡,看的满心陶醉,差点随着那蜿蜒的盘龙和娇憨的俏狮去了,被亮儿一把逮住,拽进了宅里。我厢还意犹未尽,他已然在爷等一众面前数落起我来:日后被怎么拐走的都不知道。大家哄堂一笑。
      午夜的更声敲过,爆竹声声辞旧岁,新的一年来临了,就这样我过了来这里的第一个年,有些微醺、有些趣味、有些意犹未尽。
      天黑的像被墨泼的,我看不到任何东西,脚像踩在棉花上。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股暖意迎面,烛火的光亮跃然眼前,自顾扑向我亲爱的可爱的床。有人略微扶正了我的身体,帮我退了鞋袜,掖了掖被褥。有东西凉凉的搁在我喝醉微烫的面颊上,很是舒服,我伸手握在手里,是只软软的手,有点似曾相识。“你真的会被拐走吗,像突然的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再突然的消失掉吗……”。“墨白、墨白,你告诉我你抽到的是什么字呢……好不好……好不好嘛……”,我微微转醒,拉着那只手不愿松开,半哄着他想知道谜底,他的好奇心不旺盛,可我明明知道好奇害死猫,仍一心的不愿收敛,蹭着他的手臂,解着酒热,也撒娇的想套出答案。他轻轻从胸口掏出那叠的规整的纸条,念出声:若得一心人,白手莫相离。
      哦,原来是如此呀,怪不得害羞的不愿意给我看了呢,莫非是已经有心上人了。我自痴痴的笑着昏睡过去,满是奸计得逞的满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戏闹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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