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情绝》zerry

3、第三章

　　第三章

　　“哐！”

　　那个女孩子，应该是叫小莲吧，狠狠地把一碗食物剁在桌上，看都不看我一眼，怒气冲冲地走了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了缓劲，慢慢地下了床。手上的绳子在几天前被解掉了，估计是看我真的没有什么杀伤力吧。

　　我走到桌边，揉了揉长期躺着所以有些酸麻的脖子，端起米粥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背上的箭伤已经开始结疤，痒痒的；这么严重的伤口好的却这么快，应该是用了很好的药吧，可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一个敌人这么好呢？按理说就算不立刻斩草除根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的待遇吧。

　　实在是想不明白，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重新躺回了床上，翻了个身，捏了捏脸上的肉——似乎长胖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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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个星期，身上除了那几个箭伤，以前留下的小伤口倒是都好了，我躺在床上，两眼直直地瞪着床板，计算着来到这里的天数——这么多天下来了，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翻过来翻过去，怎么也睡不着，也是，一个人好端端的睡足了十几天，估计也该失眠了吧。窗外突然响起一阵怪异的声音，像是树叶之间互相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反正也睡不着，我干脆起身打开了窗户。

　　“……”我呆呆地看着站在窗框上的人，他也就这么盯着我，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推开我，为心无愧一样地从窗户上跳下来，大摇大摆地坐到了桌前

　　我看着他想了一会儿，尽量恭敬地表达出我的不满：“大半夜的做贼很好玩吧。”

　　他像是没听到我这句暗含嘲讽的话一样，从怀里掏出一壶酒，随手抓过桌上的一个杯子，倒满了，一仰头，全喝掉了。

　　“好了吗？”

　　“啊？”

　　他不说话，还在喝酒，我揣摩了一下他的话，又看了看他，觉得他似乎是在问我伤好得怎么样了，心里虽然很不愿意回答，但毕竟还是他帮我治疗的，我压下不满的情绪说了声“好得差不多了。”

　　“那过来陪我喝酒。”他说完，也不顾我下一句是什么，又划拉过一个杯子，倒了半杯

　　“…………”寄身他人篱下的我衡量了一下，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

　　他看我坐下，似乎有些诧异，我不禁在心里吐槽：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多天来的压抑让我现在的心绪很是烦乱，我抢过他手里的杯子，一下子全灌了下去——火辣辣的，刺得喉咙非常得痛——但是，真的——好了很多。

　　他看着我，眼眉挑了一下，也没有多说，只是拿过本来是给我准备的杯子，把刚刚的半杯倒满了，也自己喝了起来。

　　老实说，我现在有些后悔刚刚的冲动了——我一向不喜欢头脑不清醒，可是现在感觉太阳穴在一跳一跳地疼痛，胃部似乎是在翻涌，我知道我的脸色一定有些难看了，本来我就不会喝酒。……所以当又一杯满满的酒推过来时我毫不犹豫地轻轻摇了摇头

　　“嗤。”不知道有没有听错，他似乎不屑地轻笑了一声，但也没有继续强求我喝下这杯酒

　　“你说……”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你又不是他的手下，有病不是，还帮他！？”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调侃地“我说不是你就信？”

　　他的眼神一下子危险起来，像凶猛的野兽盯着猎物一样狠狠地瞪着我，半响，才泄气般地软下来“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想相信……不过，你当时说不是的那个眼神……绝望吧，反正我当时就这么愣住了，然后就相信了。”他自言自语一样“我说，你知不知道，你毁了我们计划了将近一年的计划！”

　　“恩，我知道。”他似乎要发火，但是被我这么一句淡淡的陈述句打得烟消云散

　　“……你神经一定不正常。”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良久，才下了这么一个结论“呵，不过我也不正常……居然没杀了你……明明我们那么多兄弟都死了，为什么不杀了你……”他又开始狂饮，我静静地坐着，过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一般地说“就算没有我，你们也是赢不了的。”

　　果然，他的动作立刻止住了，瞪着我的眼睛似乎还有些充血，我等着他的巴掌落下来，但是没有，他只是狠狠地砸碎了那个一直握在手中的酒杯

　　“你倒是说说。”他邪邪地笑了起来“如果真说的有道理的话也好让地下那些跟了我那么久的伙伴安心……但是！你要是说的全是胡扯！小心点，我现在心情很差，现在闭嘴还来得及。”

　　我有些呆泄地看着从来没有见过的他，一时间竟然忘了开口

　　他闭上眼睛，仰起头，我总觉得似乎有些亮闪闪的液体围绕在他的眼角旁……

　　“你……你这句话实在是太伤人了……不能怪我发火，你知不知道我们兄弟们为了这件事报了多大的期待……这是我们这些人豁了命去拼的事情，而你居然，居然说我们计划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根本就是不成功的。”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已经成功地让我的心沉重下来

　　“莫天行，小时候的死党，家里非常穷，父亲早年就病死了，一听说我要造反，二话不说就加入了我，把他们家所有能用得上的东西全带走了……只在临走前匆匆地告别了他的母亲……这小子，总是跟我说要抽空回去看看他母亲的……；陈景然，本来是一个流落街头的小贼，一开始还想偷我的东西，结果被我制服了，唉，没想到就发誓誓死跟随我了……是啊，誓死……；陆丹，他跑得可快了，每次犯了事想打都打不到！平常明明只是负责收集情报的……这次说什么也要一起去，好啊！你看你去的！……真是再也打不到你了啊……”

　　他已经有些醉态的样子，似乎忘了身边还有我这么一个人，喃喃地嘀咕着——那些他逝世的曾经的战友……一个个的名字从他嘴里蹦出来——有一句话就结束的，也有长篇大论的……但是，所有，都记得是那么清楚，滔滔不绝的心酸故事，就像是永远也说不完一样，只是这些人，这些事……也只能永远存留在记忆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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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说完了，那些一直徘徊在眼眶中的泪水，也终于汇聚到了一起，滴落了下来……晶莹的，伴着无数的伤痛和记忆……

　　“我没有瞎说。”我坚定地说，虽然声音是坚定，可是我的眼睛却始终是盯着桌子上的那个幸存的酒杯……我知道的，重新撕开他人还没有好透的伤疤的痛苦，但是，我想帮助他，帮助这个和我一样的可怜人，用我仅剩的……头脑……我很快地调整了一下我的心绪，尽量将声音装得平淡些“你喝个酒哪来的那么罗嗦……虽然我确实为你兄弟的死感到惋惜，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死和你是绝对脱不了关系的！”

　　我终于将视线抬起，对视着他，他此时听到我这些话，也没有先前的怒火，许是喝了酒回忆了许多事，变得脆弱多了——此时他只是哀伤地盯着我

　　“这次行动，一定是你最后同意了才通过的吧。”我的心被他的眼神一震，声音不由得轻了很多，但还是在缓缓的，平和地继续说下去，是的，虽然说别人的伤心事是很伤人，但是只有说出来，指出他的错误才能让他下次不会再有更伤心的事发生……这也算，我唯一能帮你的了……

　　“丞相要出游的事，是你们先探到了然后到处散播的吧，你们是想制造混乱，这个想法很好，可是你有没有仔细地想过，这种方法，在给官兵制造了麻烦的同时，也阻碍了你们的行动。你有没有顾及到那些在一边看热闹的百姓？如果当你们需要百姓的支持时，他们又会不会再支持你们？支持你们这个曾经杀戮过他们的家伙？不清楚对方的具体实力就冒然围攻。围攻是没有错，如果能够靠多人的性命换取巨大的成功也不是完全不可行，但你们的围攻完全没有条理，几十个人一起扑上去就算有什么拿手绝活也会行动不便施展不开，而且这么密集，对方一剑就能折损你们大半的人……所以如果实力普遍不错的话就一个一个地上，不行了就赶快下来换另一个，等对方体力不支的时候再几个人一起上；如果实力都不是很好，那就四个人一个小组，从东南西北方向个一个冲出，让他措手不及……虽然我觉得我这么一个局外人说这些话有些不好，但是这次的事，你应该赶快振作起来，你们不可一日无首，现在正是军心大乱的时候，你要是再不站起来，那还能有谁站起来继续拼搏……这次的事情，真的，看淡一点吧，也算是一个教训，就当是那些你的兄弟们最后帮你一把吧。”

　　他愣愣地看着我，身体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座雕塑，要不是那千变万化的表情，我真要怀疑他是不是一直醉着根本没听到我说话呢。他坐在那里消化了一会儿，轻笑了一下，心结似乎少了不少，眼里的哀愁消散了一些，恢复了光彩；他转过头看着我，突然眼神一凛，快步冲向我——脖子感到冰凉的，是被一把小刀架在了上面“你到底是谁？”声音特别地低沉

　　我看着他，不说话，心里犹豫不定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出我的生事……那段恐怖的记忆……只是，我的不说话似乎让他有了一些误解，脖子上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刀锋浅浅地没入了我雪白的脖颈，一丝血痕顺着刀尖流下……

　　我见形式以迫不得已，只好开口“家父从小就教过我一些布阵兵法而已。”

　　他却是更不信了，眉头紧锁“能否告知我，你的家父贵姓？”

　　我顿了下，像叹息一样“家父姓严，名秦……你还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好了。”口气有些不好，带着一点厌烦和哀伤……多少年没有说出口的名字，被他逼迫着说出……难免让我想到一些不好的记忆……那个我引以为傲的，却早已离世的父亲……

　　“严将军！？”他惊呼，震惊地看着我，愣愣地不动了，我斜他一眼，推开还在我脖子上的刀子

　　“没问题了？我也有些困了，请回吧。”

　　我不再理他，径直往床边走去。心中微微泛酸

　　“等一下！可是……可是……严将军他……”他疑惑地看着我，似乎也看出我的情绪，犹豫着不知是不是该问出口

　　……是啊，我的父亲……那个人人爱戴敬仰的父亲……估计如果他还在世的话……这个朝代也不至于这么黑暗了……心里，似乎有一声沉重的叹息

　　“没错，当时那个狗皇帝确实是下令处斩我们一家！”我紧紧地握起了拳，最终还是无力地放下“……不过，我除外。”

　　他没有立刻发问，但是我能感到他此时的疑惑和好奇，算了，说就说吧……而且……他，总让我用一种…信任…的感觉

　　“严浩鹏，你知道吧？”

　　他点点头，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那是我大哥，是的，世人知道的只是我大哥而已，那个和严将军一样英勇善战而且正直的人，但却很少有人知道我父亲还有一个儿子，一个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儿子——那就是我。”

　　“家里人从我一出生就都很疼爱我，就连一向严谨的父亲也认为我的体质不适合习武，为了保护我，也只是教我一些偏文的东西。所以渐渐的，我就被隐藏了起来，受到家人的保护……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能在那次浩劫中跟着家丁偷偷地溜出来了。”

　　不免冷笑几声“哼！活下来又怎么样！为了避免追杀！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只能靠一些小聪明混吃等死，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日子简直是耻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静坐了一会儿，情绪才渐渐平静……多久没有回忆了……多久都是在一直欺骗自己……多久……为什么，会对着他说出这些曾经让我每每想起就头痛欲裂的事呢……

　　“你，是恨着的吧。”

　　“……”思绪被他的话突然打断，浑身一震……恨吗，怎么不恨，可是……

　　『月，妈妈求你，好好地活下去，不要为我们报仇，是祸躲不过，妈妈个爸爸这一生真的很幸福，只是希望你幸福……』

　　……是啊，就算是我想报仇，凭我，又能做些什么？

　　“你，要不要加入我们？我叫勒威，也许，我能帮你实现愿望。”

　　呵呵，真可笑，你怎么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谁告诉你我要报仇！？是啊，妈妈她临死前都说了，让我不要被恨意左右……再说了，为什么相信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是我的什么人？……

　　我相信，我是最心口不一的人了，或者说，我现在的思想已经控制不了我的行动了，所以我才会在当时，笑得很灿烂的对他说

　　…………『好啊』…………我人生的命运之轮，终于开始“嘎吱嘎吱”地旋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