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第 43 章 ...
-
白木正要伸手去掀重帘，忽然大殿深处有声音传出，吓得她急忙缩手。
那声音说道：“若无传唤，不得越过金帘。”听音色如甘泉润喉，令人通体舒畅。但语调慵懒，使这声音立即显得老了许多。
白木瘪瘪嘴：“那我不进来就是啦。”
帘内那人道：“白木，你气息不稳，可是重伤初愈？”
“嗯。被敖岸打伤了，要不是少恭救我，我早就一命呜呼了。”
那人不知少恭是谁，却认得敖岸，冷冷地哼了一声：“蝼蚁尚且不如的奴才，竟敢伤你。依孤看来，他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孤？这么说，你就是伏羲陛下喽？”
那人没有否认，继续说道：“既然是女娲之肠，见你如见女娲氏。孤有生之年，尚能再见她一面，已是……心满意足。只是，女娲氏神力衰竭，已到了……如此……地步吗？”
“白木没有见过女娲娘娘呀，也不知道她现今如何了。唔，白木也好想好想见娘娘一面，想起娘娘就有种特别亲切的感觉呢。陛下，你知不知道，白木到底是什么人，与娘娘又是什么关系呀？”
帘内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许久才停住：“太久了，太久了，久得孤已然懒得忆起。三界未分之时，天地四时初具雏形，阴阳之气不谐，五行生克时或逆转，灾异频现，洪波翻涌，九州大地尽为汪洋。民生凋敝，幸存者不及万一，凡人几有亡族灭种之虞。孤与女娲氏躲在一只葫芦中，漂洋过海，才幸免于难。为避水势，我二人不得不暂住昆仑山上。其后……生民渐渐繁衍……而人间也从此多事。”
伏羲言及“生民繁衍”，似乎有所迟疑，略略停顿，最终还是含混带过。白木不明白，二人避居昆仑仙山，与生民繁衍有何关系。但伏羲氏不说，她也没有细想。若不是很多很多年以后，女娲娘娘将自己的记忆全部渡给她，那么一段旧事只怕就此湮没于时间的沙漏之下。那时，伏羲、女娲兄妹二人见人丁稀少，生民百不遗一，便商议结为夫妇，以繁育子嗣。但又觉得羞耻，踟蹰不决。伏羲望着远处聚散不定的云雾，指天发誓：“若上天有意命我二人结为夫妇，就让这云烟聚合；若无意成全我二人，就让这云烟都散了罢——”话音未落，云雾如聆神旨，立即聚合。人首蛇尾的女娲便移动身子，靠近同样身戴蛇鳞的兄长。二人在昆仑山巅交尾。
伏羲氏语调中略带温柔之意，继续说道：“人间纷纷扰扰，众神争斗不休，魔域更是时时窥伺于侧。女娲氏宅心仁厚，而孤……呵，她常常指责孤，即便拥有强大神力，也无权左右他人生死。她说，每个人都是我们的孩子，少数人之死并不见得比多数人之死更为正义。孤与之争吵不休，最后因她执意袒护龙渊部族，终于闹得不欢而散。孤率领众神由建木上达天界，而女娲氏得到阎罗帮助，定居幽都。她的千万子民由神农氏守护，淹留人界。从此三界分判。临别之际，女娲氏伤心难抑，肝肠寸断。她将断肠埋在栗广之野，依据附近所产花木、玉石命名，分别唤作甘华、甘柤、白柳、白木、璇瑰、瑶碧、琅玕、白丹、青丹。这便是女娲之肠的来历。”
白木叹道：“哗，原来我与女娲娘娘本是一体呀！”
“正是。你们与女娲氏呼吸相通，随着她神力衰退，你们的神力会逐渐成长。白木，你是女娲之肠中最先苏醒的——或许，是她有意将你唤醒也未可知。但你身子尚未长成，故而法力低微，行止如同幼儿。待到女娲……离开之日，”伏羲氏沉吟良久，最终不忍说出个“死”字，“她会将全部法力渡给你们，你们便可脱离她的庇护，成为拥有独立身体、记忆与灵魂的生命。”
“唔，没有独立的生命就没有吧，白木宁愿一直这样，也不想看到女娲娘娘死。白木希望她能一直守护苍生大地。”
“女娲氏曾说，你们将继承她的神力，替她守护人界的孩子们。她说，女娲之肠是她心伤之物，是她对人界子民的爱护，也是她对……兄长的……留恋。”说到此处，伏羲的声音如湖面泛起微波。
“啊，原来……”白木当时还不知道，除了对兄长的留恋，还有对丈夫的爱慕。许多年后，她将会感受到这份爱慕之心，沉默了千万年，依然炽热如火。
“白木，你要担负起这样的使命。”伏羲肃然道。
“可是，女娲娘娘交给我的第一件事，我就不想做啦。”
“何事？”
“娘娘托梦给我，让我去找少恭，拿回焚寂和铸魂石，带到幽都。可是少恭不愿意给我，天界对他已经太残忍了，我不想抢他的东西。再说，他对我也很好呀。”白木全无心机，不论别人问什么都毫无遮拦地如实回答。
“哦？女娲氏竟然也在寻找此物……铸魂石不止一块，给她也无妨。焚寂之剑，却是……休想。”提到剑、石，伏羲语调中的温柔之意立即不见，变得阴恻恻的，“凡人得百年之寿，是福分；地仙享千年之寿，是逍遥；如吾等神祗，万年寿数却是煎熬。孤之所以还活着，唯一的挂念大约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荡平魔域。而这七把剑能伤及神体，至关重要。”
“听上去，确实很重要呢。少恭也说过，有所挂念才是活着。”
“少恭是何人？”
“少恭就是太子长琴呗！他一直没有转世，至今仍保留着上古时代的记忆。像敖岸啦，女娲娘娘啦，还有伏羲陛下您，这些人他全都记得呢。陛下，你也一定知道他的事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