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盛恋》简之初

3、第 3 章

　　雨后的风吹过林荫道，带着青草与泥土未散尽的湿气。
　　蔺昭走在校道上，步伐不快，却极为坚定。
　　重生回到六年前，本该给她足够的时间让心绪沉淀，可现实却来得比她想象更狠——
　　她才刚睁开眼，就立刻面对了上一世把她推向深渊的那个人。
　　荀漠行。
　　她捏着书包带的指尖收紧。
　　他刚刚那句小心翼翼的“早上好”，让她背脊生起一阵寒意。
　　不是因为温柔，而是因为陌生。
　　上一世，他从来不会对她这么温和。
　　他靠近她，是漫不经心；和她说话，是随意与冷淡；他接受她的喜欢，却从不用心回应。
　　直到后来，她的坚持变成负担，她的情绪变成麻烦，她的存在变成他“必须处理的麻烦”。
　　最后落得那样的结局。
　　如今，他忽然变得如此温柔、克制，让她本能觉得不安。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性情大变——
　　除非他也经历过什么。
　　除非他也——重生了。
　　蔺昭心脏一紧，脚步加快。
　　“昭昭。”
　　冼凛稳稳跟上来，声音冷，但带着只有对她才会放软的关心。
　　“你脸色不好。”
　　蔺昭怔了一下，下意识摇头：“我没事。”
　　冼凛盯着她看了两秒，像是在辨别真假。
　　她避开他的视线：“真的。”
　　冼凛没继续逼问，只抬手接过她手里的书包：“我帮你拿。”
　　“不用，我——”
　　“太重。”
　　语气平静得不容拒绝。
　　蔺昭无奈地抿了抿唇：“……谢谢。”
　　冼凛提着书包走在她身侧，步伐稳而冷静。
　　两人沉默地往宿舍方向走。
　　风吹过她的发梢，轻微地扬起几缕碎发。冼凛侧过眼，看了她一瞬，有些话到了嘴边，却依旧被压回去。
　　而在他们不远处——
　　校园的另一端，荀漠行站在树影下。
　　他没有追过来。
　　因为冼凛说了那句——“你会吓到她”。
　　他不能再对她造成任何压迫。
　　但他也无法让自己完全离开。
　　他的目光牢牢落在蔺昭身上。
　　她走得很快，像是急着躲开一切可能和他再次纠缠的线。
　　她身边的冼凛……步调稳，保护性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荀漠行胸腔一阵抽紧。
　　——上一世，冼凛也总是这样护着蔺昭。
　　可那时，他从未把冼凛当成威胁。
　　因为他以为蔺昭永远只会看他，只会围着他。
　　直到后来，在她死前的最后几天，他才知道——
　　她曾在某个深夜，对冼凛说过一句：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你。”
　　那句话像刀一样扎进他心里，一扎就是七年。
　　荀漠行喉结滚动，指尖抠进掌心。
　　他不能再让上一世的错误重复。
　　绝不能。
　　—
　　“昭昭。”
　　冼凛突然开口，把蔺昭的思绪拉回。
　　“你今天情绪不太对。”
　　蔺昭垂下眼：“今天……只是有点累。”
　　“因为荀漠行？”
　　她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冼凛目光微沉。
　　“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她迅速回答，“他什么都没做。”
　　冼凛的眉皱了皱，像是不相信。
　　蔺昭抬手按了按额头：“可能只是……不太想和他再有交集。”
　　冼凛盯着她的侧脸，许久才低声道：“那就远离他。”
　　“嗯。”
　　冼凛却补了一句：
　　“如果他靠近你，你告诉我。”
　　蔺昭一愣：“……为什么？”
　　冼凛侧脸冷淡的线条在夕光下变得锋利。
　　“我不喜欢他。”
　　“……”
　　“上一世——”
　　这一句差点脱口而出。
　　冼凛顿住，指尖轻轻收紧，像压制着某种冲动。
　　蔺昭抬起头看向他：“你刚才说什么？”
　　冼凛眼底的锋利收了回去，只剩沉静：
　　“没什么。”
　　他没说出口的是——
　　上一世，他来得太晚。
　　这一世，他不会再迟一步。
　　—
　　二人回到宿舍楼下。
　　冼凛将书包递给她：“晚上记得吃饭。”
　　“我会的。”
　　“还有。”冼凛顿了顿，道，“如果你真的害怕见到他，我可以送你上课。”
　　蔺昭怔了怔。
　　冼凛的语气不带半分暧昧，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稳固安全感。
　　她忽然有些想笑。
　　上一世，他一直都是这样。
　　不多言，不越界，却永远站在她能依靠的那一侧。
　　“谢谢你，冼凛。”她轻声道，“我会考虑的。”
　　冼凛点头：“晚安。”
　　“晚安。”
　　她转身走进女宿舍。
　　冼凛站在楼下，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备注“昭昭”的置顶聊天框，指尖停在键盘上许久——
　　“要不要问问她真正发生了什么？”
　　问出口，她可能会敞开。
　　可他也知道——
　　她若不想说，他逼得越紧，她越会退。
　　冼凛最终退出聊天框，把手机放进口袋。
　　他抬头望向宿舍楼的窗。
　　心中某种沉静的执念，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坚定。
　　——他不会让她再经历任何上一世的痛。
　　无论她选择谁，他都会护着她。
　　哪怕那个“谁”，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名字。
　　荀漠行。
　　冼凛的目光冷了冷。
　　转身离开。
　　—
　　与此同时，宿舍楼外的另一侧，树影深处。
　　荀漠行站了许久。
　　直到冼凛离开，他才缓缓抬头，看向蔺昭宿舍的窗口。
　　灯亮着。
　　他想靠近，却不敢。
　　想见她，却不能。
　　若是上一世，他会直接冲上去，以自己自以为的方式将她锁在身边。
　　但这一世——
　　他连靠近一步，都怕让她厌恶。
　　他垂下眼，指节泛白。
　　第二章里她说的那句：
　　“我不习惯和陌生人吃饭。”
　　比上一世她的所有怒和泪都更刺痛他。
　　她居然……把他当陌生人。
　　可他不能怪她。
　　因为上一世，是他亲手让她从心死到彻底绝望。
　　荀漠行闭了闭眼。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
　　白色薄荷糖在他掌心滚着。
　　这是六年前，他刚上大学时习惯吃的东西。
　　那时候他性子冷，不爱与人交谈，吃薄荷糖能让他在社交场合里维持表面镇静。
　　后来，他不再吃了。
　　因为——
　　蔺昭说过她不喜欢太凉的薄荷味。
　　他那时没在意。
　　直到某一天，他发现她闻到薄荷味会轻微咳嗽。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她说“不喜欢”不是口味，而是身体原因。
　　可是他后来却——
　　忘了这件事。
　　薄荷糖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荀漠行突然捏紧，像攥着上一世所有忽视与疏离。
　　心脏抽得生疼。
　　他抬头，望向那扇亮着灯的窗。
　　这一次——
　　他要一点点弥补，一点点靠近，一点点把她重新追回来。
　　哪怕她现在对他只有冰冷疏离。
　　哪怕她已经在避他。
　　哪怕……冼凛始终站在她身边。
　　他都不会退。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命运的另一条暗线，已经悄悄开始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