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真实的悲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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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手指紧紧捂住他的口鼻，那力道并不粗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禁锢感，将他所有可能发出的声音都扼杀在喉咙里。林遣的后背重重撞在粗糙的墙壁上，震得他眼前发黑，本就因剧烈奔跑和恐惧而急促的呼吸几乎停滞。
黑暗中，他只能感受到身后贴近的、带着冷冽书卷气息的躯体，以及耳边那低沉磁性的嗓音。
“不自量力的小读者……你惊动‘它’了。”
“它”？是指镇长？还是镇长所代表的……某种东西？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但奇异地，在那只手捂住他嘴的瞬间，之前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追不舍的冰冷恶意，仿佛被这扇突然出现的木门和门后之人彻底隔绝了。巷子外，那令人窒息的压力盘旋片刻，最终缓缓退去，如同潮水落回黑暗的深海。
危险……暂时解除了。
捂住他嘴的手缓缓松开，但按在他肩头、将他固定在墙上的力道依旧存在。林遣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因为生理性的不适和残存的恐惧汹涌而出，滑过苍白的面颊。在极度的应激状态下，泪失禁的副作用被放大到了极致。
他抬起朦胧的泪眼，试图在黑暗中看清挟持者的模样。
一丝微光自旁边亮起，并非灯火，而是来自于挟持者另一只手中托起的一团柔和、却仿佛能吸收周围光线的幽暗光球。光芒照亮了方寸之地，也照亮了那只手的主人。
依旧是那身剪裁合体的黑色长风衣，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修长。面容俊美得近乎凌厉，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缺乏情绪的直线。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同亘古的夜空，里面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非人的冷漠。
是那个之前在广场阴影里、钟楼顶端出现过的黑衣男人！
此刻，这双冷漠的眼睛，正清晰地倒映着林遣狼狈不堪的模样——凌乱的黑发被冷汗和泪水黏在额角，眼眶和鼻尖哭得通红，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身体因为脱力和后怕而微微颤抖，像一只被暴雨打湿、濒临崩溃的幼兽。
脆弱，无助，惹人怜爱到了极致。
然而，黑衣男人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既无同情，也无厌恶，只是在林遣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确认什么，然后淡淡地移开，扫视了一下这个狭小的空间。
借着幽暗的光球，林遣勉强看清了他们所处的地方。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地窖或者储藏室，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霉变的气味，四周堆放着一些蒙尘的、看不清原本面貌的杂物，空间逼仄，唯一的出口就是他们刚才进来的那扇木门。
“你……你是谁？”林遣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未散的颤抖，他努力想维持镇定，但不断滑落的泪水和生理性的抽噎让这话语毫无威慑力，反而更添了几分可怜。他完美地维持着受惊NPC的表象，内心却警铃大作，飞速分析着眼前之人的身份和意图。
能轻易化解镇长的追踪，能精准地在他最危急的时刻出现……这个男人，绝非常人。是敌是友？
黑衣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收回按在他肩头的手，那团幽暗的光球悬浮在他掌心之上，稳定地散发着微光。他走到地窖中央，那里有一张积满灰尘的木桌和一把歪斜的椅子。他随意地用指尖拂去椅子上的灰尘，动作优雅而从容，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个过客，一个……观察者。”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无波，目光重新落在林遣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而你，一个本该遵循剧本、麻木运转的‘永恒NPC’，却拥有窥探‘真实’的眼睛，和一支……试图涂改命运的笔。”
林遣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知道了！
他知道【观测之笔】的存在！他甚至可能知道“永恒NPC”身份的真相！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压过了生理性的泪水。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背脊紧紧贴上冰冷的墙壁，手指悄悄蜷缩起来。如果对方抱有恶意，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垂下眼睫，避开对方那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视线，声音细弱蚊蝇，带着被冤枉的委屈和恐惧，“我只是……只是一个清运工，刚才被可怕的东西追……”
“演技不错。”黑衣男人打断了他，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嘲讽，“眼泪也很真。可惜，你身上‘读者’的气息，瞒不过我。”
他缓步走向林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无声的韵律上，带来无形的压迫。“你在艾拉那里窥探了花田的真相，用你那支可笑的笔记录了下来。刚才，你又试图干扰规则锚点……你的好奇心，和你的能力一样，都是致命的毒药。”
林遣咬紧了下唇，泪水流得更凶了，但这一次，更多是源于内心的惊涛骇浪。对方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比面对巡逻队和镇长时更加令人恐惧。
“你……你一直在监视我？”他抬起泪眼，声音里带着一丝被侵犯的愤怒和难以置信。
“监视？”黑衣男人微微偏头，似乎在品味这个词，“不。是‘观测’。正如你试图观测这个世界一样。”他在林遣面前一步之遥处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兴趣的微光？
“告诉我，‘读者’，在你那支笔所窥见的碎片里，你看到了什么？这个小镇，在你眼中，是什么模样？”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引导力。
林遣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泪水依旧不受控制。他知道，再完美的伪装在对方眼中可能都是徒劳。与其继续扮演无辜，不如展现出一些“价值”。
他抬起手，用袖子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稍微镇定一些，但通红的眼眶和鼻尖，以及依旧带着水汽的声音，依旧显得脆弱。
“我看到了……一个牧场。”他声音沙哑地开口，直视着黑衣男人的眼睛，“居民和玩家，都是被圈养的羔羊。微笑是项圈，规则是栅栏。而月季花田……是屠宰场。所谓的‘净化’，是把活生生的情感……把灵魂，当成养料，喂养地底那个搏动的‘心核’。”
他一口气说完，紧紧盯着对方的反应。
黑衣男人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直到林遣说完，他才几不可察地颔首。
“描述得很准确。虽然肤浅，但作为初步观测，合格了。”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评价一份作业。
林遣心中稍定，至少，对方暂时没有表现出敌意。
“那么……您呢？”他鼓起勇气反问，试图掌握一丝主动权，“您是谁？‘观察者’？您观察的是什么？这个小镇？还是……像我这样的‘读者’？”
黑衣男人沉默了片刻，幽暗的光球在他掌心缓缓旋转，映得他眸色更深。
“你可以叫我‘谢渊’。”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但这个名字本身似乎不携带任何多余的信息。“我观察的，是‘变量’。”
“变量？”
“打破既定轨迹，引入不确定性的存在。”谢渊的目光再次落在林遣身上，那目光仿佛有重量，压得林遣几乎喘不过气，“你，林遣，就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变量’。一个本该是‘常量’的NPC，却拥有了成为‘变量’的潜质。”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林遣脑海中炸响。
变量……打破既定轨迹……
这与他内心深处厌恶“确定性”、追求“未知真实”的本能不谋而合！
“系统……潘多拉系统，它到底想要什么？”林遣忍不住追问，他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可能掌握着这个恐怖游戏最核心的秘密。
谢渊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动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它渴望极致的情感，那是它的食粮。但它更恐惧……既定的，毫无希望的未来。”谢渊的声音低沉而缥缈，仿佛在陈述一个古老的秘密，“它在无数的可能性中，筛选能点燃‘火种’的‘变量’，试图……改写终局。”
情感食粮……筛选变量……改写终局……
信息量巨大，林遣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这背后的含义。
“那你呢？”林遣紧紧盯着谢渊，“你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谢渊没有直接回答。他抬起手，那团幽暗的光球缓缓飘向林遣，在他面前悬浮。
“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读者’。”谢渊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你只需要知道，在你足够强大，真正拥有涂改剧本的力量之前，收敛你的好奇心，和你的笔。”
他的目光扫过林遣依旧泛红的眼圈，“你的眼泪，能骗过羔羊，甚至能骗过牧羊犬，但骗不了真正的猎手。刚才的教训，希望你能记住。”
话音落下，那扇紧闭的木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外面依旧是沉沉的夜色。
“离开这里。回你该去的地方。”谢渊转过身，不再看他，背影孤高而疏离，“在你找到‘钥匙’之前，不要再来探寻规则的表象之下。那下面是……深渊。”
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气。
林遣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扇敞开的门，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和不甘，但他知道，此刻再多问也无济于事。
他抿了抿唇，最后看了一眼谢渊那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低声道：“……谢谢。”
不管对方出于何种目的，刚才确实是救了他。
说完，他不再犹豫，快步走出木门，重新融入小镇冰冷的夜色中。
在他身后，木门悄无声息地关闭，将地窖内的幽光与秘密，彻底隔绝。
谢渊站在原地，掌心的幽暗光球不知何时已经熄灭。黑暗中，他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那个逐渐远去的、单薄而倔强的背影上。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命运的纺线已然紊乱……”
“这一次的‘变量’，似乎格外不同。”
“让我看看，你能在这既定的悲剧剧本上……书写出怎样的悖论吧，小导演。”
地窖重归死寂，唯有尘埃在无形的气流中缓缓飘落。
而离开的林遣，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夜风吹干了他脸上的泪痕，带来刺骨的凉意。他回想着谢渊的话——“变量”、“火种”、“钥匙”、“深渊”……
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更加炽烈的、名为“探究”的火焰，在他心底熊熊燃烧起来。
这个游戏，远比他所见的更加复杂和……有趣。
他抬头望向镇长家那依旧亮着灯光的窗口，眼中不再有怯懦，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一丝疯狂的兴味。
钥匙……吗？
他会找到的。
不止是钥匙，还有撕碎这整个虚伪剧本的力量。
【当前剧本价值：0点。】
【接触特殊存在“谢渊”（？？？）。】
【获得关键信息碎片：“变量”、“火种”、“钥匙”。】
【世界观探索度微幅提升。】
【泪失禁症状持续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