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之水向鹤而生》僰阳山

16、进入岛中

　　叶絮染因着那特别的感觉，对她并没有抱有太大敌意，听对面的人这么说，她心软了。

　　“严蕴，我们带上她吧。”

　　严蕴和叶絮染不同，他对于一个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的态度，就是审视。

　　“姑娘，你可以与我们同行，前提是你没有别的心思。”

　　啧，叶絮染她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你严蕴就不一定了。
　　谁欠你的。

　　“你三个金丹打不过我一个筑基，趁早回炉重造。”
　　“你！”
　　不与她计较！

　　叶絮染抿唇憋笑，好像挺有道理的。

　　“姑娘，还不知你姓名呢。”
　　“我名心鹤。”
　　“鹤姑娘，我们走吧。”

　　此后几日他们沿着大道一路北上。

　　叶絮染修为很低，她最开始没有意识到，还梦岛和奉韦城之间的距离修为高的修士来回只需要一日，甚至更短。

　　所以，严蕴到底为什么要和她在这路上浪费时间。

　　而且！严蕴走时装得像什么一样，眼下却有心思游山玩水！

　　她再傻也回过味了，说什么被抓回去就逃不出来了！都是假的！

　　从小她就不聪明，他也骗她！

　　叶絮染狠狠瞪了严蕴一眼，严蕴捏捏鼻尖，不明所以，她瞪他的时候好可爱。

　　严蕴凑近她低声询问，“怎么了？”

　　“你说！你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带我回家需要这么费劲吗？”

　　遭了，她的小脑袋转过来了。

　　“我……”
　　“我不听我不听，王八念经！”

　　叶絮染捂着耳朵，他怎么扒拉都没用。

　　“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嗯？叶絮染睁眼，怎么觉得这一幕好熟悉，当年小哥哥也这样哄过她。

　　“我想和你待在一起，我想和你游山玩水，只要和你在一起我都开心。”

　　一模一样的话语，小哥哥当年也对她说过这句话。

　　她忽然伸手遮住他的下半张脸，露出一双满含爱意的眼。

　　是他……严蕴是小哥哥，只是他长大了，声音也变了。

　　“是你。”
　　严蕴握住她的手，“是我，你终于想起我了。”

　　明迁鹤默默走远些，背过身坐在一棵树下，摘下一株小草把玩着。

　　招灵镜躺在明迁鹤的识海里悠悠出声，“我说呢，合着人家在促进感情。”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不是人生一大喜事吗，你懂什么。”

　　“也对。”
　　诶不对啊。

　　“你又懂什么，你好意思说我？”

　　“睡你的觉去，少管。”

　　她再怎么着也比一个神器懂。

　　“天黑了？”
　　“嗯。”

　　今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一望无际的黑。

　　不过于明迁鹤来说，没有区别。

　　夜风吹响头上的树叶，她的身后传来脚步声，叶絮染坐在了她身旁，“鹤姑娘，你的眼睛是从小就这样吗？”

　　“并不是，儿时被伤了。”

　　儿时就已经看不见了，她却还在修炼，一定吃了不少苦。

　　“我可以帮你看看吗？”

　　她揭下了白绫，任由叶絮染怎么看也不知病症。

　　叶絮染有些泄气的挠挠头，她学的还是太浅薄了，治不了。

　　“没事，我习惯了。”

　　“岛中有很厉害的医师，或许你的眼睛会好的。”

　　她不敢说一定，不敢给予太大的希望。

　　“治不好也没什么，至少我还能修炼。”

　　叶絮染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拍拍她的肩。

　　明迁鹤暗笑，这小丫头还挺可爱的。

　　“这里距离还梦岛还剩一日距离了，到时候我弹琴给你听。”

　　叶絮染知道自己不聪明，医术和琴艺就占据了她很多时间。但她觉得这么多年了她的琴艺还是拿得出手的。

　　“好啊。”

　　叶絮染忽然听见一阵铃声，她就见眼前人似在弯眉浅笑。

　　明迁鹤听见唤魔铃的声音了。

　　会不会是煦玉来了？

　　她站起身走出树下，辨别铃声的来处。

　　叶絮染茫然，不知明迁鹤在做什么。

　　不过她看见了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子，火光映出了他身姿修长、高大挺拔的身影。

　　应久江走向明迁鹤，他没有出声，他看见了她脸上的笑意，但她没有奔向自己。

　　“心鹤。”
　　真的是煦玉！

　　明迁鹤奔向呼唤声的来处，但靠近了她却停下了脚步。

　　语调上扬，满是欣喜，“你怎么来了？”

　　她没有受伤，也没有不开心。

　　“我……路过。”
　　“哦。”

　　她可不信，他一定有什么要做的。

　　这话也没错，他要去还梦岛，但他感应到了手镯，来看看她。

　　“那你要走了吗？”
　　“我去还梦岛。”

　　两人同时出声，明迁鹤听见这话心中却更觉不妙。

　　她拉着应久江走得更远，“你去还梦岛做什么？还梦岛是不是出事了？”

　　“我不知更确切的情况，但是还梦岛似乎正在往下陷。”

　　往下陷？还梦岛下面是水生巨树，巨树撑不住了吗？

　　“我遇见了还梦岛的小姐，她嫁给了奉韦城的严家少爷。”

　　应久江听懂了她的意思，还梦岛岛主一定是知道什么才将她的女儿嫁了出去。

　　“还梦岛岛主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叶絮妍是继承人，你说的这位，是二小姐叶絮染。”

　　不管如何，要进岛后才能知晓一切。

　　“你要不跟我们一起走吧。”
　　……他会答应吗。

　　“好。”

　　应久江走在她身旁，两人向火堆靠近。

　　严蕴认出了这个男子，他是复回宗的应公子。他和这位姑娘原来认识吗。

　　“应公子，久仰。”
　　“不必多礼。”

　　他和明迁鹤在火堆旁坐下，姿态很是随意。

　　严蕴和叶絮染悄悄对视，应公子看起来不像外表那般纤尘不染，很是随和。

　　但自己却不能肆意妄为，就像，面对家中长辈。

　　“鹤姑娘，你原来和应公子是朋友吗？”
　　朋友？她不知道怎么说。

　　明迁鹤久久没出声，她悄悄拽了一下应久江的衣袖。

　　应久江遮住她的手，“的确，我们是朋友。”

　　行吧，你说是就是。

　　夜深了，严蕴裹了一层披风在叶絮染身上，她靠在他胸口睡着了。
　　睡得很沉。

　　余下的三人却毫无睡意，他们心里都装了事。

　　“应公子，你是为了还梦岛而来吧。”
　　“嗯。”

　　“我知道还梦岛出事了，当初我上门求娶染染，本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母亲答应了。”

　　她只有一个要求，要求染染的后半生都要无忧。

　　他跪在她面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其实那时他并不知道岛中出事，前段时间他再次回到了那座岛，母亲和他坦言了。

　　还梦岛要沉入水中了，水生巨树撑不住了。

　　他劝母亲，为何不能举族搬离，但母亲却固执不肯离开，她说，她与还梦岛共存亡。

　　他和染染回去，是想让染染动摇母亲这般固执的想法。

　　万一，万一她舍不得呢。

　　“不知道水生巨树为何枯萎吗？”

　　当年叶柠与她说过，水生巨树是整座岛的根基，巨树没了，岛也将不复存在。

　　“不知。”母亲没有与他透露太多。

　　火堆燃烧作响，暖光映在面庞，他们皆是一脸凝重之色。

　　日升，几人脚下已是还梦岛外的水域。

　　明迁鹤感受着日光的暖意，走在应久江跟前。

　　应久江低头对她轻声说着，“我们在岛外了。”
　　“嗯。”

　　叶絮染看着空荡荡的渡口，很是不解。

　　“为什么没有渡船呢？这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以往这里都会有前来求医的人，但现在只有眼前弥漫在水域上的浓雾。

　　母亲一反常态将她嫁出岛外，如今岛外也荒芜一人，叶絮染忽然有些心慌。

　　她不自觉抓起严蕴的衣袖，“严蕴，我……”

　　严蕴握住她的手，但没说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叶絮染口中吹响骨哨，平静无澜的水面浮动，从浓雾中游出一物，靠近几人。

　　“雾鱼。”
　　水中巨物探出头，嘴里发出呜声。是在回应叶絮染的呼唤。

　　雾鱼，还梦岛外水域的守护兽。

　　雾鱼靠近岸边，将头沉下水中，露出头顶。

　　“渡船不见了，雾鱼回带我们进入岛中。”

　　几人随雾鱼进入浓雾，周围没有丝毫可见物，外人强行进岛只会迷失在浓雾中，最后葬身鱼腹。

　　而这也是明迁鹤当年不解的一点，她当初是如何闯入岛中的？

　　叶柠不愿意向她诉说太多，她也没有强求，知道与否其实并不重要，她的伤被治愈才是事实。

　　“雾鱼，岛中一切安好吗？”

　　呜……
　　不好。

　　叶絮染听见雾鱼的哀鸣，她心慌感更甚。

　　浓雾褪去，众人视线明朗，眼前显现出一座长春之岛，如梦如幻，恍若仙境。

　　叶絮染跳下地面，她抚摸雾鱼的头，“辛苦你了，快回去吧。”

　　呜……
　　我不走。

　　“你怎么了？”

　　“染染，让它留在这里吧。”

　　它和这座岛有感应，不会离开了。

　　叶絮染忽然跑前方，她用手在石壁上不停摸索。

　　找不到，为什么没有，出口为什么关闭了……

　　她伸手抹去眼泪，不愿意承认她真的被抛弃了。

　　还梦岛闭岛了，母亲呢，姐姐呢，他们为什么要闭岛，为什么要将她送出去。

　　“严蕴，出口没了，还梦岛一定出事了，我母亲和姐姐一定还在里面，我要进去，我要回家。”

　　严蕴将她扶起，轻拍她的背。

　　她抬头质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都骗她，都瞒着她。

　　“别怕，出口没了，那就炸开。”

　　明迁鹤手心试探着伸来了一条枝桠，和她的手指相绕。

　　应久江视线在她手心那开出朵朵粉色小花的枝桠上。

　　巨树尚且不会亲近任何人，更何况是一个从未来过岛中的陌生人。

　　应久江没有说话，他知道，心鹤是为了巨树而来。

　　“煦玉，这是巨树吗？”
　　“是，它在亲近你。”

　　他看见了，她也解释不了，反正他心中清楚她来历不明，她没必要解释。

　　一人在山中狂奔，跨进山门，径直奔向堂内。他语气急促，“岛主，少主，出口被人炸了！”

　　叶夙抬头复又垂眸，轻轻叹息。

　　叶絮研拧眉，什么人赶在这个时候找茬。

　　“何人？”
　　“还能是谁，染丫头和严家的小子吧。”

　　染染虽从小行事笨拙缓慢，但格外固执，也不知道随的谁。

　　“还有……复回宗的应公子，还有一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