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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不遗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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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燕钰身体越来越差,做什么事都力不从心,甚至在做饭时会无端昏倒,等醒来的时候早已经是当天晚上了。她坐在床上,心里发怵:“是不是已经瞒不住她了?”
“醒了。”房门被打开,宋晚疏拿着一条热毛巾走过来,坐到床边,替她擦掉额头上的虚汗:“好些了吗?”
燕钰头也没抬:“好些了。”
宋晚疏盯着她发白的唇,心中似乎明白了些事,深呼吸了下:“燕钰,你觉得什么时候穿婚纱最好看?”
燕钰眼底无光:“月光之下。”
“那你想看我穿婚纱的样子吗?”
“......很晚了。”燕钰低低说:“商场估计已经关门了。”
宋晚疏说:“不晚。”
“不晚吗?”
“等我一会儿。”宋晚疏站起身:“我去拿婚纱。”
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她早早已经离开房间,去到次卧。燕钰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在房间里等了很久都不见她不回来,就下床去到楼下的客厅里。
那架被真丝锦布盖住的钢架被窗外的月光照着,朦胧中充满吸引人的魔力。
燕钰一时技痒,鬼使神差地走进钢琴,坐下来的那一刻,周围一切都变得安静。
真丝锦布被掀开,钢琴依旧崭新如初,琴盖上有涂鸦,画着飞远的燕子:“原来你一直很在意我的离开。”
燕钰坐在钢琴前,抬手摸着琴键,时隔五年,不知熟悉还是陌生,手指自然地轻轻摁响了一个音阶。
琴色清亮,悠长。
随着不同音阶默契的响起,周杰伦的《兰亭序》在客厅里幽然回荡。
月下门推,宋晚疏穿着一袭洁白的婚纱,脚步轻碎地走过来。
在没有患病之前,她是一名国家级别的舞者,曾靠古典舞《兰亭序》一夜红遍国内外,成为国内最年轻最有实力的古典舞教授。
可自从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之后,她淡淡退出大众的视野,起初可以靠一些碎片记忆与学生交谈古典舞的端庄优雅,美妙在何处。
可到了病情无休止的加重,她忘了自己是舞者,忘记自己最得意的古典舞作品《兰亭序》。
但在今夜,月光之下,她所爱之人无端弹奏此曲。
伴着爱人琴下的曲调,宋晚疏在她身后翩翩起舞。
她舞姿行云流水,像夕阳余晖之下的晚雁,婉转美妙。
燕钰的琴声独特,手指灵活地像在黄昏下绘出一对久别重逢的故友又要离别的画面。
月光如华,洒了一夜安静。
燕钰因无法集中精力,弹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咳嗽不止。
宋晚疏的舞步也戛然而止,她白色的头纱掉落在地上。
“你又咳嗽了。”她站在她背后。
燕钰低头看着掌心里的血迹,心咯噔了一下,她知道她真的快撑不下去了:“对不起,我没能把《兰亭序》弹完。”
宋晚疏摇头:“没关系。”
她顿了顿:“你转过身,看看我。”
得了这话,燕钰起身转过去,看向宋晚疏。
有些惊讶,可更多是感动,她怎么会料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宋晚疏会为她穿一次婚纱。
还别说,挺合身的。燕钰想着,然后走过去,弯腰捡起那条头纱:“阿晚,你怎么突然想穿婚纱?”
“因为我想......”她说:“以身相许。”
燕钰愣住。
她说:“自从生病了之后,我从来没有那么安心过跟另一个人生活。你教会我不要发病了就冲人发脾气,教会我要把最重要的人记在心里,而不是记忆里。”
“我不想忘记你,可你总会在我熟睡之后,把有关于你的一切从日记本上撕掉。”宋晚疏语气云淡风轻,眼泪却早早占领眼眶:“燕钰,我爱你。”
燕钰神色一顿,不知所措,与她目光对上。
宋晚疏站在她面前,踮脚,手搭在她肩膀上,向自己这边轻轻引导她俯下身。
二人鼻尖碰在一起,眼睛看着眼睛。
她说:“燕钰,不要让我忘记你。”
燕钰了然道:“不会了。”
隔了半会儿,宋晚疏说。
“娶我,好不好?”
燕钰抿出苦笑:“值得吗?”
她没有回答,一个吻落在她苍白无色的下唇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