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财神结成生死契后》庆时砚

2、初遇-重逢

　　山不在高，有神则名。

　　在人间西南之地，便有这样一座名山，叫做玉清山，而使此山成名的神，则是山中一座千年神庙内供奉的财神。

　　时值盛夏，天刚蒙蒙亮，通往财神庙的蜿蜒山路上，已出现三三两两结伴登山的香客信徒。

　　“阿澈，咱们走快些吧，”队伍后面，一位三十多岁、骨瘦如柴的蓝衫妇人扶着身旁直打哈欠的青衫少年胳膊，喘着粗气道，“据说，朝阳初升之时，有缘之人，能在财神庙前的，千年银杏树下，见到，身披霞光的财神爷本人呢！”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登上最后一段晨露未干的石阶，终于赶在太阳升起之前来到神庙前。

　　然而，站在郁郁葱葱间点缀着许多祈愿红丝带的银杏树下仰望天空时，众人才意识到：今日似乎，是个阴天......

　　“阿娘，没有朝阳，那财神爷还会出现吗？”约莫十一二岁的青衫少年望着灰蒙蒙的天，有些失望。

　　“可能不会了吧.....”蓝衫妇人叹了口气，转身看到树干高壮枝叶繁茂的许愿银杏树，“不过也不一定，万一今日有财神爷认可的，有缘人出现呢？”

　　“喂，你是什么人？！”

　　供奉财神塑像的主殿传出一声大喊，殿外众人闻听立刻冲进去。

　　大殿中央神台之上，端坐着一丈多高、左手执如意、右手托元宝的的财神金像，而在神像双膝之上，双臂之间，竟然躺着一个身穿红袍的人。

　　似是被那声大喊猛然惊醒，那人蹭地一下坐起，扶着神像的胳膊站起身。

　　大家这才看清此人相貌，竟是一位十六七岁，肌骨莹润、俊美明朗、神若朝阳的道士。

　　正是明羲。

　　她一眼扫过地上众人，看到久违熟悉的样貌服饰，十分开心，立刻激动开口询问：

　　“此处，可是人间？”

　　神前众人听她这样问，又见她气质脱俗、相貌非凡，以为见到了传闻中的财神，也都十分激动，随即接二连三拜倒在地，口中直呼：“财神爷爷！”

　　不过情绪激动之余，也有人心中暗暗不解：“传闻都说财神爷是一位身披霞光、身穿锦衣的美男子，今日为何一副道士装扮，而且声音还像个女子？”

　　明羲连连摆手：“不不，我不是财神，你们误会了！”

　　说着，就要从神像上溜下来。

　　就在这时，殿外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重物掉落砸在地上，随即自门外扑腾腾飞奔进来一个身型高大魁梧的中年布衣男子。中年男子直奔到供桌前，停下来双手抓着桌边，双目狠狠盯向明羲。

　　仿佛饥饿的野兽盯视猎物。

　　明羲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凝神细看，发现此人虽是肉体凡胎，可体内却有一股诡异邪气乱窜。她心中惊疑，一边手中蓄积灵力，一边对仍跪在地上的众人道：

　　“我不是财神，大家别跪了，快起身出去吧。”

　　众人听她这样说，渐渐犹疑着起身，其中一位奇道：“既然不是财神爷，那你是何人？为何亵渎神像，而且一开口便问奇奇怪怪的问题？”

　　蓝衫妇人看见明羲仍站在神像膝上，忙招手道：“姑娘，你快从财神爷身上下来吧。”

　　“此人危险，大家快小心离开！”

　　明羲盯视着中年男子体内乱窜的邪气，边催促提醒众人离开，边从财神金像的膝盖上滑下来，跳下神台，缓缓走向中年男子，冷声问道：“你是什么......”

　　不等她问完，中年男子大吼一声，双手一用力举起供桌，连带着桌上的香炉贡果糕点一齐砸向明羲，随即整个人扑向明羲。

　　明羲早有戒备，闪身躲开，同时手中数枚灵针刺出。

　　在场其他人看出情况不对，听了明羲的话，一个个吓得拔腿跑了。

　　可那蓝衫妇人却三两步跑上前来，拉住中年男子，道：“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怎能在财神爷面前，乱砸乱丢东西，还动手打人呢！”

　　明羲急道：“快放开他，离他远点！”

　　中年男子一击未中，却被明羲的灵针刺在胸口，体内邪气越发狂躁乱窜，又是一声大吼掐住蓝衫妇人脖子。

　　“阿娘！”阿澈见状大惊，急向蓝衫妇人跑过去。

　　明羲腕间白绷带如银蛇飞出，瞬间裹住少年的身体将他拉回来，同时手中灵力运转，数枚灵针飞出。

　　中年男子闷哼一声，一甩胳膊，将那蓝衫妇人摔在一旁，同时飞身跃起扑向明羲。

　　明羲见状拔腿向外跑，又不忘叮嘱被甩在一边的母子二人：“你们就在殿内，不要出来！”

　　可她还没跑出殿门，却听身后‘嘭’的一声。

　　有人重重摔到了地上。

　　明羲一回头，两个外皮被踩得有点烂的青苹果骨碌碌滚到她脚边。

　　中年男子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晕了过去。

　　明羲脑中闪过野兽一般横冲直撞的中年男子，双脚踩上两个青苹果，瞬间摔了个四脚朝天头晕目眩的画面。

　　“哈哈哈......”

　　虽然不合时宜，但她还是忍不住抚掌大笑，走到那中年男子身旁，在他身上几处穴位刺入灵针。随着灵针刺入，中年男子体内那股诡异邪气开始顺着灵针缓缓游出体外，随即消散。

　　“姐姐，求你快帮忙看看我阿娘这是怎么了？！”阿澈扶着忽然开始呕血的蓝衫妇人，被吓得不知所措，快要哭了。

　　明羲闻言转身，心头一惊，连忙上去查看。

　　原来这位妇人体型过于消瘦，看上去几近油尽灯枯，是因为胃里长了十分凶恶的东西，日复一日，妇人体内的元气精血已几乎被其损耗殆尽，方才又被中年男子用力摔倒在地，导致胃中那东西破裂开始呕血。

　　明羲本该能一见面就注意到这妇人的异常，只是方才注意力都被那中年男子体内邪气吸引，这才疏忽了。

　　她立刻运转体内灵力，逐渐于指尖凝成极细的灵针，仔细谨慎地刺入妇人腹部几处。

　　妇人很快不再想呕血，身体也感觉比之前畅快许多，便拉着儿子的手，连连向明羲道谢。

　　明羲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白小瓶，取出一颗莹白丹药让妇人直接吞下，又道：“适才你也是好心帮我，今日你我相遇便是有缘，你这病两三日后便可痊愈，身体至多一月便能完全恢复，往后应当还会比常人更健壮些。”

　　闻言，蓝衫妇人怔了一瞬，随即落下泪来，又拉着儿子千恩万谢。

　　听说母亲很快便能大安，阿澈十分开心，好奇问明羲：“姐姐你是神仙吗？”

　　明羲笑道：“是呀！”同时在胸前结出手印，隔空在母子二人额头一点。因中了‘锁忆咒’，二人瞬间昏睡。

　　将二人扶住缓缓往地上放的时候，明羲眼角余光忽然发现了什么，心中一紧。

　　那名本应躺在一旁的中年男子，为何消失了？！

　　幸亏那邪气男体内还留有明羲的灵针，她还能借此大致感应出对方所在位置。明羲立刻追出殿门，又回头对着财神金像弯腰一拜：

　　“今日多有冒犯，抱歉了财神大人！”

　　她急匆匆跑出庙门，经过那颗许愿银杏树时，却忽然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某人一把拉住手腕。

　　明羲神情一凛，此人竟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近得她身，恐非凡人！

　　她缓缓转身，鼻尖嗅到一阵沉静柔和的寺庙香火气味，心中莫名产生一种熟悉又陌生，似喜又像悲的模糊感觉，不由惊异抬头，正正对上一双极澄澈温柔的眼眸。

　　此人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模样，长眉高鼻，虽生的一双狐狸眼，但眉目深邃明净，不仅无半分妖邪魅惑之感，反而尽显清贵之相。

　　明羲直觉对方并无恶意，便试探笑问：“我们......认识？”

　　闻言，少年微微勾起的嘴角僵了一瞬，原本惊喜的神色变得复杂，似乎有些失落，有些疑惑。他并未答话，只是狐疑地看着明羲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眼中找寻什么。

　　一阵微风拂过，千年银杏树上千条祈愿红丝带迎风飞舞。

　　少年身后树梢一条红丝带被风吹落，缓缓从他头顶飘落，明羲眼急手快，踮起脚尖，伸手一把抓住那红丝带，反手握住少年抓她手腕的手，将祈愿红丝带按在他手心，笑道：

　　“在这里等我回来！”

　　言罢，明羲转身继续去追那邪气中年男，她能感应到的灵针能量越来越弱，再迟的话，恐怕就难找到他了，她需确认他体内邪气已被驱除干净，不能让他再受邪气驱策害人。

　　清晨崎岖狭窄的山路上，有不少结伴上山的游客信徒，明羲急奔下山，虽然尽量避免撞到行人，却依然在一个转弯处迎面碰上一位手提竹篮低头攀山的老婆婆。

　　老婆婆惊呼一声，脚下一滑，竹篮脱手，明羲立刻扶住老婆婆的身子，随即一转身，敏捷地接住被抛向半空的竹篮，交到老婆婆手中，深呼一口气，笑道：

　　“阿婆，这山路陡峭，石阶湿滑，可要多加小心呐！”

　　说着，她鬼使神差一回头，只见朝阳初升，财神庙前系满祈愿红丝带的银杏古树下，那位头顶并蒂莲金玉冠，身着金丝墨绿锦袍，身形颀长的玉面少年，正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红丝带。

　　明羲转过身，捂着咚咚狂跳的心口，觉得今日真是不虚此行！

　　她调息凝神，正欲继续追那还能感应到的邪气男，却忽然感到一阵疲倦袭来，整个人难自控地向前倒下去，迷迷糊糊中被人扶住，鼻尖嗅到一阵沉静柔和的香火气味。

　　泽朗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失去意识倒在他怀中的少女，随即手中快速结印，二人瞬间消失于虚空。

　　宏伟静谧的大殿中央，忽然闪现出一高一低两个人影。明羲依然闭着眼在昏睡，泽朗将她缓缓放在地上平躺，起身后退数步，周身环绕起层层金光。

　　随着泽朗双手在胸前结法印，明羲身体周围立刻现出一个冒紫光的圆形法阵，数道紫光犹如实质沿着繁复的法阵纹路喷涌而出，托举着她的身体升向半空。

　　“天道因果，加诸吾身，”泽朗目光坚定，沉声缓缓念出咒语，又变换手印，将自身灵力注入紫光法阵，“以吾魂魄，请君元神-聚！”

　　随着最后一声大喝，原本平躺于阵中的明羲猛然飞身而起立于阵中，茶色瞳孔泛起金光，手中多了一把形如弯月，色若赤焰，通体金辉流光溢彩的长弓。

　　“天诛？！”

　　泽朗神情有些惊疑，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向明羲手中的神弓发问。

　　明羲仿佛忽然变了一个人，木然举起长弓，拉弦张弓，一支金光箭应声射出。泽朗大袖一挥，所过之处骤然出现一面金光巨盾，将那呼啸而至的金光箭挡在面前。

　　泽朗盯向那神弓，冷笑道：“如今弱到只能射出一支箭，也好意思出来丢她的人？没用东西！让她被封印在九重天，便是你保护自己主人的方式？！”

　　那神弓微微晃动几下，发出嗡嗡声，似在为自己辩驳。

　　“自爆元神，与天订契？”泽朗似能听懂那弓表达的意思，定定思考一会儿，斥道：“愚忠的破弓！今日且先信你，至于真相如何，本君自会查明。”

　　见那神弓又开始嗡嗡，泽朗不耐烦地喝道：

　　“还不撤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