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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是我选择了你,不是被你选择 ...

  •   手机屏幕在光线略显昏暗的车厢内骤然亮起,发出柔和却持久的嗡鸣,陆彧刚结束一场冗长的跨国视频会议,略显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指尖划过屏幕接通了视频请求。

      画面刚一稳定,苏念柔那张红扑扑、带着明显醉意的小脸就猛地凑近了镜头,占据了整个屏幕,她的头发有些乱蓬蓬的,几缕发丝俏皮地翘着,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揉碎的星光,带着一种天真又迷糊的傻气。

      “嗨~老公”她拖着长长的、黏糊糊的尾音,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手里还高高举着半杯莫吉托。

      陆彧看着屏幕里她这副明显喝高了的模样,忍不住无奈地低笑出声,嗓音里带着纵容的宠溺:“我的小宝贝儿,你这是背着我偷偷喝了多少啊?嗯?”

      “你~别~管~”苏念柔豪迈地一摆手,酒杯里的液体差点洒出来。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伸手,一把将旁边安安静静坐着的温妤硬拽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塞进镜头里,献宝似的炫耀:“快看!快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我新交到的!最好的朋友!”

      温妤显然也醉得不轻,眼神迷蒙得像蒙了一层水雾,软绵绵地、毫无抵抗力地被苏念柔搂着肩膀。她反应慢半拍地抬起手,对着镜头幅度很小地挥了挥,声音糯得像化不开的麦芽糖,带着浓浓的睡意:“嗨~晚上好呀………”

      陆彧闻言,惊讶地挑高了眉毛,随即从胸腔里发出压抑不住的、低沉愉悦的笑声:“哎呦喂,我的小醉猫,你可真行啊,你怎么把老闻家那位宝贝小情儿也给灌成这副模样了?”

      苏念柔“嘿嘿嘿”地傻笑了两声,整个人像是没了骨头,软绵绵地歪倒在温妤单薄的肩膀上,含混不清地嘟囔着,像是在说梦话:“她…她人真的特别好…特别乖…比那些…那些整天装模作样、假惺惺的名媛小姐们…好上一万倍都不止……”

      陆彧一看这架势,心里立刻明白这两人怕是都醉得找不着北了,赶紧放柔了声音嘱咐,像在哄小孩:“好了好了,宝贝儿,你听话,现在乖乖坐好,千万别乱动,我这就给老闻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接人,好不好?”

      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豪华跑车带着刺耳的急刹声,猛地停在了苏念柔家楼下静谧的路边。

      闻律修推开车门,上楼,按响了门铃。

      门内立刻传来一阵跌跌撞撞、略显凌乱的脚步声。门“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打开,温妤整个人几乎完全软绵绵地挂在苏念柔身上,两人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勉强站在玄关处,两张小脸都酡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神涣散,找不到焦点。

      闻律修深邃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地伸出手臂,一把将温妤从苏念柔身上捞了过来,紧紧箍进自己怀里。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香,混合着烛火燃烧后的淡淡烟熏气,发丝间还隐约残留着一丝清凉的薄荷叶香气。

      “闻、闻律修……”温妤被迫仰起头,醉眼朦胧地努力辨认着他,视线无法聚焦。她突然伸出纤细的食指,好奇地戳了戳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口齿不清地抱怨,“你怎么……突然变成两个了呀……好晕……”

      他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线条冷硬,但环抱着她的手臂却收得更紧,将她牢牢地保护性地扣在自己坚实的胸前。他转过头,看着旁边同样摇摇欲坠、勉强扶着墙才能站直的苏念柔,他朝两人背后的人命令道:“斯嘉丽,过来照顾好她。”

      一直紧张地站在两人身后,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生怕她们摔着的斯嘉丽立刻应声:“是,闻先生。”她显然对闻律修很熟悉,语气恭敬而顺从。

      夜风从敞开的门吹入,带来一丝凉意,稍稍吹散了些许浓腻的酒气。闻律修低下头,看着怀里醉得东倒西歪、乖巧靠着他胸口的小女人,眼底深处那抹冰冷的寒意悄然融化,闪过一丝无可奈何却又掺杂着些许宠溺的暗光。

      车窗外,都市的霓虹光影如同流动的彩带,在深色的车窗玻璃上拖曳出长长的、迷离的光线,车速被刻意放得极为缓慢平稳,几乎像是在夜色中无声地漂浮滑行。

      温妤半蜷着身子,舒适地枕在闻律修结实的大腿上,醉意让她的身体变得异常柔软,也让她平日里小心翼翼隐藏的任性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她无意识地捉住他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用自己的指尖,细细地、一遍遍地描摹着他修长的手指,从手腕处凸起的腕骨,一路缓慢地滑到分明有力的指节,仿佛在触碰一件极其珍贵、需要用心感受的艺术品。

      “他的手……以前也是这么好看的……”她忽然含糊不清地喃喃低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像梦呓。

      闻律修正低垂着眸,目光深邃地落在她因醉意而显得格外柔顺的侧脸上,闻言,英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没有听清她具体说了什么。直到温妤牵起他的手,将他微凉的手背轻轻贴上自己因酒精而发烫、柔软的脸颊。

      一滴温热的、毫无预兆的湿润,倏然坠落,砸在他的皮肤上。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温热的液体无声地迅速洇开,顺着他掌心清晰的生命线悄然蔓延。闻律修终于俯身更靠近她,他的耳际擦过她带着甜腻酒气的、温热的呼吸,这一次,他清晰地听清了她那破碎而带着无尽委屈的呓语。

      “为什么……不来找我……我真的……好想你啊……真的好想好想你……”

      她的眼泪还在不停地流,没有抽泣,没有哽咽,只是安静地、固执地、持续地湿润着他的手掌,像一场毫无征兆却来势汹汹的、寂静的雨季突然降临,将他整个掌心都浸得一片湿凉。

      闻律修看着她安静流泪的模样,眼底最后那点冰冷的厉色也渐渐彻底软化,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原来他的小野猫……这几天是这么想他的吗?

      那持续三天的放纵纠缠之后,他刻意克制着自己只去了一次,以为足够冷静,足够自持,足以维持他一贯的距离。可现在,掌心这片滚烫的湿意,却熨得他胸口发紧,泛起一丝陌生的酸胀。看来,是他的小野猫……比他所以为的,更需要他一点。

      他忽然收拢手指,将她微凉的小手完全包裹在掌心,指腹轻轻擦过她湿漉漉、发红的眼尾,声音低沉:“知道了。”

      车子恰好驶过一盏明亮的路灯,昏黄却温暖的光线瞬间掠过他线条优美的侧脸,照亮了他那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了然和满足的唇角。

      第二天清晨,闻律修是被门外一阵不太熟练、甚至有些笨拙的锅碗瓢盆碰撞声吵醒的。他蹙了蹙眉,起身下床,循着声音走向厨房。

      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流理台上切割出细碎而明亮的光斑。闻律修高大的身影停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的景象,罕见地怔住了。

      温妤正手忙脚乱地挥舞着一个金属打蛋器,发梢和睫毛上都沾着可疑的白色粉末,一边脸颊上还横着一道明显的手指面粉痕。料理台上情况堪称惨烈,散落着三四个裂开没收拾的蛋壳,透明的蛋清正顺着光滑的桌沿缓缓往下滴落,而平底锅里……

      那团焦黑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不明物体,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圆形的轮廓,边缘顽固地翘起,厚度惊人,堪比一本厚重的字典。

      “噗。”

      一声极轻的笑声抑制不住地从他喉间溢出。闻律修下意识地握拳抵住高挺的鼻尖,试图掩饰,却完全压不住眼底层层漾开的、真实的笑意。

      温妤闻声回过头,鼻尖上还滑稽地沾着一点黏糊糊的蛋黄渍。她有些窘迫地扁了扁嘴,秀气的眉头紧紧皱着,眼里满是倔强和不甘心,手里还高高举着那把沾满了浓稠面糊的铲子:“我、我就是想试试……给你做一次早餐……”

      话还没说完,铲子上那坨摇摇欲坠的面糊“啪嗒”一下,掉在了她毛茸茸的拖鞋上。

      闻律修大步上前,突然伸出手,用指腹温柔地抹去她鼻尖那点碍眼的蛋黄,顺势将整个人圈进自己怀里。他低下头,薄唇几乎擦过她沾着细白面粉的、敏感的耳垂,嗓音里还残留着未散尽愉悦的笑意:“下次……想尝试什么新花样,记得先叫醒我。我们一起。”

      他身后,平底锅里那块焦黑的饼默默地、顽强地冒出了一缕凄凉的黑烟。

      闻律修带她去的,是一家隐秘于市中心摩天楼群之间的日料亭。穿过不起眼的石门,里面竟藏着一处精心打理的和风庭院,青石板小路蜿蜒,竹筒敲击石钵发出“咚”的一声清响,悠远空灵,瞬间洗涤了门外的喧嚣,温妤安静地跟在闻律修身后半步的距离。

      身着传统和服的侍者恭敬地引他们到一间临水的私密包厢。推拉门轻轻合上的瞬间,几条肥硕的锦鲤在玻璃地板下悠然游过,斑斓的鱼尾晃碎了一池清澈的光影。

      “会点菜吗?”闻律修将那份精致菜单推到她面前。

      温妤的视线落在那些陌生的日文汉字和复杂的假名上,长而密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明亮正常的日光下,并肩而坐,不在那间只有彼此气息和欲啊望啊的卧室,也不是在深夜的酒吧或会所,而是身处一个有时间流动、有旁人存在的、真实的世界里。

      穿着洁白厨师服的金枪鱼师傅手法利落,刀尖寒光一闪,丰腴的大腹在案板上发出细微的“嗒”声。温妤看着闻律修用热气蒸腾的白毛巾仔细擦拭手指的动作,忽然很小声地提醒:“你…你的指甲缝里…好像还有面粉没洗干净。”

      他垂眸,摊开自己修长的手,果然看见自己向来修剪得整齐干净的指甲缝隙里,还嵌着些许星星点点的白色粉末,显然是早上在厨房抱她时不经意沾上的。

      当第一贯色泽金黄、饱满诱人的海胆寿司被师傅恭敬地呈上时,温妤发现醋饭上竟奢侈地点缀着细碎的金箔。她正犹豫着是该用筷子夹还是直接用手拿,闻律修却已经自然地用修长的手指捏起那贯寿司,直接递到了她的唇边。

      “张嘴。”

      玻璃地板下,一尾鲜艳的锦鲤突然摆尾,荡起的光斑粼粼掠过他此刻难得显得柔和放松的眉目。温妤顺从地微微张口咬下去的瞬间,舌尖立刻尝到了极致鲜甜。

      推拉门被侍者轻轻叩响,随后拉开。沈瑞带着妆容精致的陈盈盈走进来时,温妤正低头咬下闻律修递来的第二贯炙烧和牛寿司。顶级和牛丰腴的油脂在她柔嫩的唇边泛着诱人的微光,闻律修伸手,用拇指指腹替她轻轻抹去,动作亲昵无比。这个旁若无人的小动作,让刚优雅落座的陈盈盈瞳孔控制不住地微微一缩。

      “真巧啊,老闻!”沈瑞笑着自然地落座,目光在闻律修和温妤之间快速地转了个来回,语气带着刻意的打趣,“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带女伴来这儿吃饭啊。”话刚说完,桌下的脚就被陈盈盈用尖细的高跟鞋跟不轻不重地碾了一下,带着警告的意味。

      陈盈盈优雅地拿起筷子,拨弄着眼前蓝鳍金枪鱼大腹刺身上装饰的金箔,声音甜腻得像是能渗出蜜来:“律修哥哥,上次你推荐的那款十四代龙泉清酒,我可是特意托了好几层关系,才从京都那边好不容易带回来两瓶呢。温小姐平时……应该不太常喝清酒吧?会不会喝不惯呀?要不……给你试试他们家特调的梅子汁?酸酸甜甜的,很适合女孩子呢。”

      玻璃盏里翠绿的山葵泥突然被一只银匙挖走了大大一勺,闻律修眼皮都没抬,将那一大坨山葵拌进了温妤面前的小酱油碟里,语气平淡无波:“她喝得惯,她平时更爱喝獭祭。”这句轻飘飘的话让正在喝茶的沈瑞猛地呛了一口,咳得满脸通红。

      “听说……温小姐是美院的?”陈盈盈突然将手中的银质餐刀轻轻搁在瓷盘边缘,“我下个月正个私人珠宝鉴赏展,需要一些艺术层面的策展支持……”

      “她不接商业策展。”闻律修头也没抬,干脆利落地截断了陈盈盈未说完的话,同时将桌上最后一块色泽橙黄、极其肥美的海胆寿司,夹到了温妤的碟子里。

      陈盈盈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可是…温妤现在不是还在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在画室上班吗?”她故作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哎呀,你这样辛苦,不知道的旁人看了,还以为我们律修哥哥有多亏待你呢,连份清闲体面的工作都舍不得给你安排。在那种地方上班能赚几个钱呀?风吹日晒的,不如干脆辞了算了?律修哥哥又不是养不起你,对吧?”

      闻律修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分切着盘中粉嫩的金枪鱼大腹,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默认了陈盈盈的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又不置可否的“嗯”。

      沈瑞见状,赶紧笑着打圆场,试图缓和气氛:“哎呀,盈盈,话也不能这么说嘛。现在艺术行业、教育行业都挺好的,很有发展前景,是不是啊老闻?做自己喜欢的事最重要嘛!”

      闻律修这才抬眸,目光淡淡地扫过身旁安静坐着的温妤,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随她高兴。”

      温妤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目光平静地直视陈盈盈,声音清晰柔和:“陈小姐可能有些误会了。我在画室工作,只是因为我单纯地喜欢画画,喜欢和孩子们待在一起,这和赚钱多少,其实并没有太大关系。”她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和,“就像陈小姐您喜欢收集和佩戴这些璀璨的珠宝,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它们价值连城、足够昂贵吗?”

      陈盈盈精心描画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脸色微变,她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温顺安静甚至有些怯懦的女孩,竟会如此直接地反击。

      沈瑞眼看气氛不对,赶紧咳嗽一声,试图强行岔开话题:“那个…说起来,老闻,你上次提过的那个东南亚港口投资项目……”

      “不过话说回来,”温妤却不紧不慢地打断了他,目光转而清澈地看向身旁的闻律修,唇角维持着得体的微笑,“闻先生确实从未在物质上亏待过我,一直都很慷慨。”她语气微微上扬,“至少…比某些人似乎要强上一些呢。毕竟,吃着别人慷慨提供的饭,还要在饭桌上搬弄是非、指点江山,似乎不太得体,您说呢,闻先生?”

      这句话一出,连坐在对面的沈瑞都猛地呛了一口水,赶紧拿起餐巾掩饰性地擦了擦嘴角,肩膀微微耸动,憋笑憋得相当辛苦。

      陈盈盈脸彻底沉了下来,声音拔高,带着明显的怒气:“温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妤拿起桌上的柠檬水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语气无辜又坦然,眼神却清亮得让人无所遁形:“就是字面意思呀,陈小姐听不懂吗?”

      闻律修深邃的目光落在温妤沉静无波的侧脸上,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兴味和探究:“吃饱了?”

      温妤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点点头:“嗯,吃饱了。”

      “那就走吧。”他利落地起身,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临走前,他目光扫向努力憋笑的沈瑞,丢下一句,“这顿记我账上。”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陈盈盈才猛地将手中的餐巾摔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情妇!也敢在我面前这么说话!”

      “能让老闻这种人都破了例、带出来公开露面,甚至…默许她这么说话的人,盈盈,你说…她到底算什么呢?这答案,恐怕得让你不太舒服咯。”

      “哼!走着瞧。”

      走廊转角处,光线幽暗,一座巨大的水墨屏风巧妙地隔出了一片私密空间。

      闻律修突然伸手,一把扣住温妤纤细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将人带得转了个身,轻轻按在了冰凉丝滑的屏风面上。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压迫姿态,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没看出来…原来还是只伶牙俐齿、会伸爪子的小野猫。”

      温妤被迫微微仰头看着他,眼底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带着一丝挑衅的清亮:“怎么?闻先生是对我刚才的表现…不满意吗?”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些许狎昵的意味,摩挲过她柔嫩饱满的唇瓣,声音压得更低,气息温热:“恰恰相反…我很满意。”

      这个吻落下来时,带着强势和一丝莫名的热度。温妤在微微的窒息感中模糊地想,原来…真的不是所有人都会像苏念柔那样,怀着简单而纯粹的善意接近她。

      回程的车厢内,气氛安静得有些异样。

      闻律修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中央扶手箱,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画室那份工作…真的不再考虑辞了?”

      温妤的目光依旧望着窗外,声音平静却坚定:“我喜欢现在的工作,喜欢教孩子们画画。”

      “我可以给你安排更好、更体面、也更轻松的工作,市中心美术馆的策展人,或者…我朋友名下那间顶级画廊的运营总监。环境、薪资、社会地位,都远非那个小画室能比。”

      前排驾驶座的司机下意识地放缓了车速,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后座那位气场强大的男人的脸色。

      温妤缓缓转过头,清澈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进他深邃的眼眸深处,重复道,语气甚至比刚才更坚定了一分:“闻先生,谢谢您的好意。但如果我坚持留在画室呢?”

      闻律修的眸光瞬间沉了下去,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倾身逼近:“温妤,你以为…我现在是在跟你商量吗?”

      他的距离极近,温妤能清晰地看见他眼底跳动的被违逆时产生的隐隐怒意,但她依然挺直了单薄的脊背,没有退缩:“闻先生,我想您可能也误会了,我刚才…也并不是在征求您的同意。”

      闻律修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从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坐回了原位。他有些烦躁地扯松了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领口微敞,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随着呼吸微微滚动的喉结,那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昨夜暧昧的痕迹。“随你。”他最终吐出这两个字,语气冷硬,听不出情绪。

      车子最终平稳地停在了画室楼下那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斑驳的树影在车身上晃动。

      “闻先生,画室到了。”司机看着后视镜,恭敬地开口提醒。

      温妤默不作声地解开安全带,指尖在冰凉的车门把手上停顿了大约两秒钟,然后才轻声说:“谢谢闻先生送我回来。”

      闻律修侧过脸,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忽然伸出手,力道不轻不重地扣住她纤细的后颈,将她拉向自己:“你以为…我真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吗?”

      温妤被迫微微仰头看着他,脸上却缓缓绽开一个带着点讽刺意味的微笑:“闻总权势滔天,自然有无数种方法,能让一间微不足道的小小社区画室悄无声息地倒闭、消失。就像…您身边也永远会有无数个比我更年轻、更漂亮、也更听话懂事的…情人可供选择。”

      闻律修眯起了眼睛,眸色变得愈发深沉难测。他扣在她后颈的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她颈后那块微微突起的脆弱的骨节,忽然想起昨夜那里还清晰地留着他情动时留下的深色的牙印。

      “下不为例。”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下周,画廊协会年度慈善酒会,穿我上次让人送你的那件礼服裙子来。”

      这不是邀请,而是明确的通知和命令。

      温妤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向画室玻璃门。

      画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铅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一支削尖的HB铅笔在素描纸上应声折断。温妤动作顿住,深吸一口气,伸手将额前垂落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试图集中精神。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半成品,是一幅雨夜街景,朦胧的灯光下,隐约能勾勒出一个撑着黑色长柄伞、身形颀长的男人轮廓,孤独地站在雨中。

      她盯着画中那个模糊的轮廓,眼神逐渐变得空茫。忽然,她像是被某种情绪攫住,猛地蘸取了浓重得近乎化不开的墨色,抬手就在画中人的肩头位置,狠狠地、几乎是发泄般地抹下了一大笔。

      浓稠的黑色颜料立刻顺着画布的纹理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蜿蜒曲折,像一道突兀的、永远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彻底破坏了原本静谧忧伤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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