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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仓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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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依是清然一直未换过的同桌,即使上学期有过一两次大调整,秦依也稳稳当当的坐在这。
她向来外冷内热,对身边的事其实在意得不得了,可她遵循着内心的某种规则:听故事的就得有好好做听众的自觉。
下学期开始至今,秦依明显从安分守己的同桌身上嗅到了些熟悉的味道,那是有故事发生的气味。自打谢玖年这个插班生到来,清然的注意力似乎就再也没这么专注过。
偶尔向泱他们三个吵吵嚷嚷的时候,秦依能注意到同桌的异样,像是看了许久的课本有些累了不经意伸了个懒腰,实则是靠近身后的声源,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吵闹,然后十分合时宜地帮忙还嘴。
偶尔向泱拖着一脸不情愿的谢玖年去课间活动时,认真做题的同桌就会抬起头一直看着直到被墙掩住,然后起身说水喝太多了她要去厕所了,接着就被秦依抓包看见她在往楼下球场看。
起初秦依以为观测对象应该是向泱,但那个人脑袋空空怎么也不像会引起人在意的样子,直到昨天,她从谢玖年和同桌的互动中看出了一起端倪。
说不上来同桌好几次的欲言又止代表着什么,就好比现在放学的时候,秦依看着同桌犹豫片刻便跟在了不知去哪的谢玖年身后。
……
当谢玖年站在仓库门口的时候,还是有些无奈。
半个小时前,十分不负责任的体育委员火急火燎的抓住她的肩膀,跟她说:‘帮帮我!我忘记老师交代了任务,今天要先检索一遍器材库存,我现在有点急事,十万火急!’
谢玖年当然没有马上答应他,而是抓住十分可疑的他想要逃跑的衣领,郑重其事的问到底是什么事会这么急。
听到是‘港版游戏机要开售了,已经定了时间去抢购,再不去要来不及了’这句话时,握紧的拳头挥在半空中,向泱找准时机金蝉脱壳,边跑边挥手说会补偿她的,就消失了身影。
于是谢玖年无可奈何地来到了体育仓库门口,给在校门口等待的司机打了通电话让他先离开之后,就拿着清单走进了仓库。
其实只要清点校运会上可能会用到的器材就可以了,希望不是很多……
体育仓库躲在教学楼后的绿荫里,哑红色的砖墙爬满了翠绿的常春藤,藤蔓顺着墙面蜿蜒,连窗沿都被缀成了绿色的帘,门框是深褐色的老木头,边缘被磨得圆润光滑,像是经常有人来打理。
仓库里的架子从地面垒到顶,篮球、排球按颜色摞成整齐的垛,跳绳绕成圈挂在挂钩上,军绿色的体操垫叠得方方正正。靠墙的长架上,哑铃、铅球按重量依次排开,落满薄尘的旧球拍,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摆放。
唯有角落沉在阴影里,几箱旧器材堆在那儿,轮廓模糊,只有一缕从天窗漏下的光,斜斜照在积灰的网兜上。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学校,跟山某超市似的。谢玖年心里惊叹了一声,然后就开始埋头点数。
工作进展的很顺利,发令枪,撑杆、实心球都在,目光落到清单最后一行的接力棒中,她把体育仓库兜了个遍,左到右逐排查看,上到下逐个翻找,却连一根相似的接力棒都没瞧见。
“咦……怎么都没有呢?”谢玖年挠挠头,自言自语。
“如果是要找接力棒的话,它可能在角落的堆里面。”
她听到了耳熟的声音,有些清冷,却不似初见那样疏离。
“清然?你怎么在这里?”
清然倚在体育仓库的门边,身形修长挺拔,夕阳斜斜落在她身上,勾勒出清利落的轮廓,透着股干净又亮眼的漂亮。
谢玖年眼咕噜转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如果不是她在这里的话,和清然碰面的应该就是向泱了,这可能是男女主邂逅的某个比较小的桥段,是她漏看了小说的哪一段吗?
清然是无意之间看见谢玖年被拜托了的场景,她对向泱的在校品行持质疑态度,不是很放心,就尾随着来到体育仓库——这些她当然不想说,于是转而找了个借口:“……老师让我搭把手。”
谢玖年似信非信地点点头,又恍然大悟:“幸好你来了,我原来都不打算翻那堆东西,清点完最后一项就可以结束了。”
“那开始吧。”清然折起袖口。
谢玖年见状挡住在了清然面前摆摆手说:“等等等等,你看那箱子这么脏,我自己来吧,你在旁边看着就可以了。”
清然无声往前一步,谢玖年就紧张地往后拦一步,像是紧盯球员射门的守门员。
僵持着的时间里夕阳动了一寸,最后谢玖年还是说服了她,一个人在积满灰尘的旧器材堆里翻找,清然指哪打哪,但由于堆放的器材历史长远,每翻出一样就得挥手散尘。
谢玖年用手轻轻扫开眼前的灰,天窗投下的光线里扬起的尘土清晰可见,她望着那片浮沉,无奈地低叹:怎么偏偏把事情弄成了这副模样,有些沉默,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清然,你……”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清然先开了口,非常突兀地。
终究还是逃不过,沉甸甸的问题压在谢玖年心里,像坠了块石头,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解释。
只能如实作答:“老实说……记不清楚了……”
清然笑笑:“也是,太久了,向泱也记不清楚了,你来之前我们都没怎么说过话。”
“意思是,我们仨以前经常在一块玩,是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嗯,经常拿着一张不知道哪里来的地图去寻宝。”清然眼睛看着光中的尘埃,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微微上扬,“你从那时候起一思考就皱眉头,现在也是。”
所以她上次在车上才……
“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清然说着笑了一下,嘴角弯出浅浅的弧度,眼尾像浸了光似的软下来,连落在发梢的碎光都跟着暖了几分,“因为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嘛。”
谢玖年看着有些愣了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脱口而出了一句抱歉:“对不起,我……”
“砰”的一声闷响在安静的仓库里格外清晰,两人同时顿住动作,对视一眼,都带着点被惊到的愣神。
“怎么了?”
“好像是风刮的,门关上了。”谢玖年小跑到门口,试图拉开门,尝试无果,“啊这……”
哈?不是那种俗到掉牙的经典桥段吧?她盯着纹丝不动的门,心里有点发懵,这也太巧了,巧得让人有点不自在。原剧情有这个桥段吗?
清然慢条斯理地走过来,视线牢牢锁住谢玖年,沉默着,那双眼睛满是平静的打量,连带着笑意,问:“被锁住了,怎么办呢?”
从她的语调里寻不到什么紧张感,连带着那个问题,都没半点期待回应的意思,更像是漫不经心的自语。
“……我问一下关晓还在不在学校。”谢玖年拿起手机按了几个数字,又闷闷地退出来,“我想起来她说今晚有家庭聚餐,刚下课就溜了。”
谢玖年初来乍到认识的人实在有限,于是她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清然。
清然没有看她,摸了摸门把手,指尖顺着纹路摩挲了两下,才缓缓扣住,问:“你和小时候也不一样,从前你的认知大多囿于小说内容,如今多了太多书本未曾提及的见识,从哪里学的呢?”
谢玖年喉头骤然一紧,错愕瞬间漫上眉梢,那颗怕暴露的心不受控地发颤,她不是没有预演过被质问的场景,只是清然的敏锐似乎超出她的预想。
“……我最近刷到金融方面的短视频,里边的精算师挺帅的。”
……说多错多,这样说能过关吗?
清然先闭了闭眼,手轻轻从门把手上滑落,待视线重新落在谢玖年眼底时,眉梢像是被温水浸过般,缓缓舒展开,说:“这样啊,看来长大真是一件难以预料的事。”
清然明显仔细观察过她,这份洞察力让谢玖年打心底里佩服,被人这样认真地审视,总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没藏住什么,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说起来,她需要藏什么呢,人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幼时性格与如今异本就是常态,更何况行为习惯,即便是大相径庭,本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哪里需要为此惶惶不安。
“谢谢你上次帮了我。”清然又一次道了谢,模糊了针对的具体事项。
“……不客气。”谢玖年悻悻回应。
“还有,老师喊我来这件事其实是我乱说的,我是跟着你过来的。”
“哦……啊?”
“对了,这个门其实可以这么开。”
她指尖扣住门把手往上抬了抬,接着伸脚顶住门底,轻轻往外推了推,待门错开一点缝隙,又迅速把脚收回,再顺势将门往自己这边一拉,那扇门便“咔嗒”一声解了锁。
清然虽是小说里的人物,却没被既定的性格框架困住,她像挣脱了书页束缚般鲜活地跳脱出了原有的设定,当她不再是纸上扁平的形象,反倒像冲破了设定的牢笼,真实地让谢玖年有些抓不住。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清然准是有点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