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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来乍到 ...

  •   铁门在车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最后一丝喧嚣。

      两辆车沿着一条干净得几乎反光的柏油路行驶,道路两旁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沉默的松柏。

      这里安静得过分,只有车轮碾过湿润路面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的草木清气,却莫名带着一种冷肃的秩序感,与时家那种带着人情味却虚假的繁华截然不同。

      最终,车子在一栋灰白色的现代风格建筑前停下。

      线条利落,结构冷硬,巨大的落地窗像一块块冰冷的黑色玻璃,反射着阴沉的天空。

      这里不像家,更像是一个设计精良的私人堡垒或高级疗养院。

      曾白迅速下车,为谢常言打开车门。

      谢常言长腿一迈,下了车,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带他下来。”

      时岁看着车外陌生的环境,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曾白绕到他这边,打开车门,语气尽量温和:“时少爷,请下车吧。”

      他暗自腹诽:真是的,怎么不自己来?好歹也是新婚妻子……

      时岁犹豫着,目光越过曾白,追寻着那个已经走向大门的高大背影。

      谢常言的步伐很快,军靴敲击在石板路上,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回响,似乎完全忘了身后还有一个需要他"带领”的人。

      一种被遗弃在陌生地的恐慌悄然攫住了时岁。他僵在车里,不肯动弹。

      曾白有些为难,又不能强行拉扯,只好低声催促:“时少爷?”

      就在这时,已经走到门廊下的谢常言似乎终于察觉到身后的停滞。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

      雨后的微光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冷硬的轮廓,隔着一段距离,时岁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精准地传递过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目光穿透空气,落在时岁身上。

      时岁感到一阵心悸。

      他看不懂那目光里的含义,是命令?是不耐烦?还是别的什么,但他身体的本能先于大脑思考做出了反应——他害怕这种沉默的注视。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有些狼狈地从车里爬了出来,站定后,下意识地又想咬自己的虎口。

      “别咬。”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在车里时更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谢常言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回来,就站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时岁猛地放下手,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

      谢常言的目光在他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转身:“跟上。”

      这一次,时岁不敢再迟疑,低着头,小步地、尽可能快地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段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进入大门,内部空间开阔而冷清。

      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黑白灰为主,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品。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类似消毒水却又更清冽一些的味道,一切整洁得近乎苛刻。

      一个穿着熨帖制服、气质干练的中年女人迎了上来,她先是对谢常言微微躬身:“先生。”然后目光落在谢常言身后的时岁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审慎的打量,但很快便化为职业化的温和,”这位就是时少爷吧?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萱姨,”谢常言微微颔首,“带他去房间。注意事项我之前告诉过给你。”

      “是,先生。”萱姨点头,然后看向时岁,声音放得更柔缓了些,“时少爷,请跟我来。”

      时岁站在原地,看看萱姨,又飞快地瞟了一眼已经走向楼梯的谢常言,脚下像是生了根。

      谢常言踏上两级台阶,似乎想到什么,脚步顿住,侧过半张脸,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像是下达指令:“需要什么,告诉萱姨。别乱跑。”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消失在楼梯转角。

      时岁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海蓝色的眼睛里一片空茫。

      萱姨见时岁仍愣在原地,目光追随着谢常言离开的方向,便又温和地唤了一声:“时少爷?”

      时岁缓缓收回视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受惊的蝶翼。

      他低下头,盯着自己脚下光可鉴人的深色地板,上面模糊地映出他无措的身影。

      萱姨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

      她在谢家工作多年,见识过这位谢先生的雷厉风行和不近人情,也隐约知道一些关于这位即将到来的“谢夫人”的特殊情况。

      她脸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心里却叹了口气——这看起来还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极其脆弱的孩子,实在和这栋冷硬的房子格格不入。

      过了好一会儿,时岁才极其缓慢地挪动了脚步,走向萱姨,但依旧保持着距离。

      “请跟我来,您的房间在二楼。”萱姨引着他走向楼梯。

      楼梯是冷硬的大理石材质,扶手是光滑的不锈钢。

      时岁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像是怕踏碎一样,手指虚虚地搭在扶手上,几乎不敢用力。

      他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走廊的尽头,与谢常言的主卧室隔着一个宽敞的起居室,遥遥相对。

      林姨推开一扇厚重的实木门。

      房间很大,同样是冷色调,但比起楼下客厅多了些生活气息。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个延伸出去的阳台,可以看到后院大片修剪整齐的草坪和远处墨绿色的树林。

      家具简洁实用,床铺看起来柔软而整洁。角落里甚至摆放着一张小沙发和一盏落地灯。浴室是干湿分离的,一切用品崭新而齐备。

      “这是您的房间。衣柜里有为您准备的衣物,日用品在浴室里,如果缺少什么,随时告诉我。”萱姨细致地介绍着,“先生喜欢安静,所以这栋房子里平时不会有很多人。除了我,还有一位负责打扫的阿姨和一位厨师,您有需要可以按床头的呼叫铃。”

      时岁站在房间中央,目光茫然地扫过四周,并没有因为环境的舒适而放松下来。

      对他而言,这里只是一个更大、更陌生的“新病房”而已。

      空气里没有他熟悉的气味,也没有他依赖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旧物——姐姐偷偷塞给他的旧玩偶,或者他习惯性摩挲的那本旧画册的粗糙边角。

      萱姨见他毫无反应,也不再多言,只是说道:“您先休息一下,午餐准备好后我会来叫您。”她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门关上的轻微“咔哒”声让时岁肩膀微微一颤。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自己细微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他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床垫柔软地陷下去。

      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冰冷的床单,然后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时岁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起来,下巴搁在膝头,望着窗外陌生的景色。

      雨已经完全停了,灰白色的云层里透出几缕微光,落在湿漉漉的草坪上,泛起细碎的光点。

      很美,却很遥远,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

      他不知道在这里会发生什么,那个叫谢常言的男人带他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迟钝的大脑这时开始运转。

      匹配度?

      那是什么?

      他模糊地知道这和自己有关,和谢家与时家的交易有关,但他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含义。

      恐惧和孤独像潮水一样慢慢漫上来,无声地将他淹没。

      他把自己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点可怜的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他的门口。

      时岁立刻警惕地抬起头,紧张地望向门板。

      脚步声停留了片刻,似乎门外的人也在犹豫。

      最终,并没有敲门声响起,脚步声又远去了。

      是谢常言吗?

      时岁不知道。

      他只是维持着僵硬的姿势,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缓缓松懈下来,后背却惊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在这个巨大的、安静的“堡垒”里,第一天的时光,就在这种无声的警惕和茫然中,缓缓流逝。

      午餐时间,林姨准时来敲门。

      时岁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弹起来,紧张地盯着门板,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时少爷,午餐准备好了。”萱姨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温和却不容拒绝。

      他犹豫了很久,久到门外的萱姨以为他没听见,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遍,他才慢吞吞地挪过去,打开了门。

      萱姨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戒备的眼神,心里又是一叹,面上却依旧带着笑:“请跟我来,餐厅在一楼。”

      下楼时,时岁的脚步比上来时更慢,几乎是一步一挪。

      他害怕见到谢常言,那个眼神像寒潭一样的男人。

      餐厅同样宽敞冷清,一张长长的黑胡桃木餐桌足以坐下十个人,此刻却只摆放了两副餐具,分别在长桌的两端。

      谢常言已经坐在主位上了,他换了一身深色的家居服,少了些商业人的冷硬,但那份迫人的气场却并未减弱分毫。

      他正看着手里的平板,眉头微蹙,似乎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务。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

      萱姨为时岁拉开距离谢常言最远的那张椅子。

      时岁小心翼翼地坐下,身体绷得笔直,几乎只占了椅子的前三分之一,视线低垂,盯着面前洁白的餐盘边缘。

      厨师沉默地端上菜肴。

      菜式很精致,营养搭配均衡,但分量都不多,摆盘得像艺术品,透着一种疏离的完美。

      餐厅里只剩下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和谢常言翻阅电子文件的细微滑动声。

      时岁拿起筷子,手指有些僵硬。

      他吃得很少,动作极其缓慢,每一口都咀嚼很久,味同嚼蜡。他能感觉到有道无形的目光偶尔会从平板后方扫过来,落在他身上,让他如坐针毡。

      谢常言确实在看他。

      他看着那个几乎要把自己缩进椅子里的少年,看着他几乎没动几口的饭菜,眉头越蹙越紧。

      那份体检报告除了自闭症和听力问题,还明确指出了营养不良和肠胃脆弱。

      吃得像猫一样少,这怎么行?

      谢常言放下平板,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不合胃口?”

      他的声音不高,但在过分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时岁猛地一颤,筷子差点脱手,与面前的碗碰撞,发出脆响。

      他抬起头,海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慌,像是没听懂谢常言的话,又像是被突然的声音吓到了。

      谢常言看着他受惊的样子,到嘴边那句硬邦邦的“多吃点”又咽了回去。

      他意识到,对待眼前这个人,命令和质问可能都起反作用。

      他沉默了几秒,对候在一旁的萱姨道:“让厨房温一杯牛奶过来。”

      “是,先生。”萱姨很快端来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在时岁手边。

      时岁看着那杯冒着微微热气的牛奶,手指蜷缩了一下,没有动。

      “喝掉。”谢常言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虽然他已经刻意压制了惯常的冷硬。

      时岁身体又是一僵。

      他迟疑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捧住了那杯牛奶。

      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与他指尖的冰凉形成对比。

      他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浓稠的奶腥味让他有些不适,但他不敢停下。

      谢常言看着他乖乖喝牛奶的样子,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他重新拿起平板,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地掠过桌对面。

      那孩子喝得很慢,但很专心,长而密的睫毛垂着,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看起来异常乖巧,却也异常脆弱,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谢常言的目光最终落在他耳朵上那个小巧的助听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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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hello大家好,解释一下,本作者学生党一枚,今天下午返校,写不了文了( p′︵‵。) 不过不用担心,我应该会周更的。( ﹡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