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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3 记忆中的萤火虫 ...

  •   姜夜寻从医院回来后已经是黄昏了。
      他刚把车停到车库里,快要走到出租房的门口时,一道黑影一晃,他下意识转头,但那东西很快又不见了。

      他顿在原地,颇为谨慎地思考自己最近的处境,总觉得他似乎正处在一个极为怪诞的世界。他遇到的男男女女,不是想戕害他的工作与情感,便是莫名对他怀有某种奇怪的劫掠般的情意。

      他们不爱他,但他们总想占有他,譬如李黎明,譬如周益明,譬如栢沨。

      他怀疑是自己今天体力不支导致出现臆想症了,等回到住处后,小花“蹭”地一身扑上来,姜夜寻原本就身体酸软,被它一撞,直接倒抽一口凉气,歪倒在沙发上。
      “喂,你轻点,我现在身上很疼的!”

      他很无语地轻轻一巴掌打在小花身上,想起先前的黑影,他心神不宁地摸出手机,准备上网搜搜。
      结果,他一打开,便发现之前栢沨给他打了两个未接来电。

      他犹豫了下,经过昨夜的事后,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与他来往了。
      但考虑到有可能是事关工作室的事,他看了看时间,现在约莫是下班时间,他还是厚着脸皮把电话打过去了。

      “什么事?”
      他开门见山地问。

      “加我微信,点通过。”
      对方快速道。

      姜夜寻翻了个白眼,还是点开微信,果然,有个陌生号码加他。他回加上对方后,栢沨又道:“好,没事了。对了,身体还好吗?”

      他一瞬间很无语,就为这种破事打过来?
      他面无表情道:“还行,挺健康的。”

      栢沨那边轻笑了声:“我还以为你吃不消呢,很久没做了吧?不过,你是不是要锻炼身体了?昨晚你直接晕了。”
      姜夜寻:“……关你什么事?”

      栢沨那边的声音意外的放浪:“没什么,多谢昨夜的宽待。我很满意,希望以后能继续点你的单,当你的回头客。”

      姜夜寻隔着电话想咬他一口,他冷冷道:“那还是多谢柏先生的服务精神,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敬业的牛郎了。”

      “是吗?昨天在床上哭成那样的人不是我吧?咬着我的肩请我停下来的人也不是我吧?全身都在发抖一直死死抓住我的人也——”

      “你够了!你要打电话说这种东西吗?别告诉我你在办公室,不然你的下属们可能以为你是一个变态!”

      “那真不好意思,我不用坐班的。对了,打电话是问你,明晚有时间吗?”
      “没有!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不然呢?难道你没有食髓知味?”
      对方声音一落下,姜夜寻直接挂了电话。

      这男人是如此精明,半个字都不提筑玉的事,他打电话过来大概也是邀约他做类似昨晚的事。
      看对方那气定神闲的姿态,姜夜寻觉得他不可能再去第二次了,尤其他一想到对方昨夜说把他当斐济杯时表情倨傲得好像君王。

      但他没想到,他点开微信时,栢沨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进展20%】

      姜夜寻立即回他:“你什么意思?”
      栢沨很快回了:“或许进展到100%的时候我就救你工作室。”

      姜夜寻猜那20%大概是基于他昨夜的表现来的,难道,他还要陪着睡几次?只是,这男人用了“或许”二字,姜夜寻不太信他。
      基于先前那人提到的只交易不涉及情感,姜夜寻认定他只是在玩弄自己。

      在和那个人交缠的时候,他不断被触发起他们相恋时的那些记忆,他唯恐自己再度陷进去,将自己活成一个笑话。
      既然同是男人,栢沨能做到性与爱分离,他难道做不到吗?

      一念至此,他总算放松了些,倚在沙发上,阖上眼帘。

      他想起了以前大学时候的一些事。
      那些日子,栢沨和他一起去洛城郊区的萤火虫洞探险。栢沨在他之前去过,曾用玻璃瓶给他装回不少萤火虫,令他很感动。

      那洞内到处是钟乳石,地下有暗湖,他们手牵着手穿过暗湖上的石桥,看见成千上万的萤火虫附着在远处的钟乳洞壁上。
      它们星星点点地闪烁,像一片天然的瑰丽绝伦的星空。

      当时,姜夜寻从未见过如此奇观,惊讶得好久不能言,他眼睛莫名湿润了,情不自禁地欢呼着往那头走。
      他伸手薅了薅,好似在无垠的星空中薅到了星辰。

      “天啊,栢沨,谢谢你带我来这儿,太美了!”
      栢沨以前去过新西兰的怀托摩萤火虫洞,他没有姜夜寻这般激动,双手枕在石桥的栏杆上,一直很悠闲地游目四顾。

      姜夜寻欢快地在石桥上转着圈儿,不停向他展示薅过“星空”的双手:“栢沨,你看,我摘到星星了。”

      栢沨冲他笑了笑,蹲在不远处,举着相机,朝他比了个手势:“来,宝贝,笑一笑。”
      刚说完他便迟疑道:“诶,你好像哭了?”他立即朝他走过去。

      姜夜寻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他是个感性之人,以往,每次看见那些很壮丽的风景,譬如烟花绚烂绽放,譬如萤火虫粲然旋舞,譬如瀑布飞落九天,譬如海潮汹涌翻覆等大自然的美好景色时,他总是在快乐时同时有些潸然。

      一切美丽壮阔的东西似乎都难以长久。

      栢沨不明所以,他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偏头,矮下来拨了拨姜夜寻的眼睫,笑着说:“你简直比林黛玉还能感伤。”

      男孩的手握他握得很用力,姜夜寻几乎有些疼了,他剜了他一眼,垂眸:“你弄疼我了。”
      “好,我道歉。”
      栢沨轻笑了声,忽然捏住他的下颌,仔细地端凝着姜夜寻的脸,认真地说:“你哭起来的时候很美,现在,我可以吻你吗?”

      姜夜寻眨了眨眼睛,他刚想吐槽,平时也没见你问过,不都是爱搞突然袭击然后壁咚强吻吗,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有礼貌。

      果然,下一刻,栢沨不由分说地吻住了他。
      姜夜寻被他抱在怀中,在漫天流丽的萤火群下,他们一直在接吻,从一开始很轻柔舒缓又细致的吻,渐渐变得狂野,变得激烈,彼此的呼吸愈发急促而紊乱。

      最初,他们还是站着的,后来,栢沨靠着墙壁坐下了,姜夜寻坐在他身上。
      如此近的距离,他当然知道对方的身体发生了明显变化。那人抵在他耳畔,近乎喘息地说:“可以在这里试试吗?”

      “这、这里吗?”
      姜夜寻的声音很小,他也没什么力气了,一直搂着栢沨的脖子,靠在他怀中。在这方面他不太抗拒栢沨,可这里是萤火虫洞,说不定会有人来。

      栢沨搂住他的腰,不让他动,在他伸手去解姜夜寻裤子的那刻,姜夜寻截住了他的手臂:“我帮你。”

      那天,他最终用手帮对方解决了。
      结束的那刻,栢沨忽然薅过他的颈,重重地吻住了他。不,不只是吻,他像是死死咬在姜夜寻唇上,要把他连人带骨头一口吞下去。

      之后,姜夜寻靠在他肩上,望着对岸的萤火虫群,忽然问栢沨:“如果将来分手了,再见面时你希望我们对对方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栢沨愣了愣,随后“嘁”了声,将他用力一揽:“你看,你总是这样,想得太远,害怕花枯萎便不愿种花。”
      “现在我们这么美好,你却想着分手的事,再说我要生气了。”

      姜夜寻摇摇头,他并不是想分手,而是他知道,这世上很少有永远相聚却不别离的事,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好的运气。
      他清楚,那男孩对他的爱迟早有天会结束。

      他说:“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说的是‘别来无恙’。”
      “因为别来无恙是意味着大家是好聚好散的,或许会有重新开始的那天。”

      “不会分开的。永远不会分开的。”
      栢沨斩钉截铁地说,低头在他额角亲了亲:“我不要你胡思乱想。”

      男孩说得那么肯定,导致姜夜寻那时候以为对方喜欢的人便是他,理所当然相信了他的承诺。

      他们在里头逗留了一阵,姜夜寻因身体不佳而感觉难以呼吸,栢沨立即背他出去。姜夜寻知道栢沨还未尽兴,毕竟他是个摄影爱好者,当然还想拍更多照片。

      他们后来在酒店休息,栢沨在旁陪着,他们一度疯狂缠绵,姜夜寻甚至都无法想象他们也曾有过这样靡丽得让人面红耳赤的日子。
      最后,他们楼下的邻居忍无可忍,上来交涉,那之后他们才消停点。

      “什么世道,晚上整夜不停就算了,白天还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当时姜夜寻听着门口的人抱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栢沨却轻描淡写地拿钱打发了,那人才没有再上来过。

      就这样疯了几天后,封文轩也来旅游了,姜夜寻便让栢沨同他们一起去。但对方告诉他封文轩邀了他喜欢的女生,他不想当电灯泡。

      “那,我们做点别的,别再那个了……对身体不好!”
      他强烈抗议,就算是二十来岁的气血方刚青年,这样下去肯定会垮掉。

      随后,栢沨向隔壁租住的流浪歌手借来吉他,支起长腿坐在飘窗上,开始轻声哼唱着一首歌,似乎是法语歌。

      飘窗之上,他将卫衣的兜帽拢在头上,露出了额角和耳后的一些碎发,单边耳链随着肢体的动作轻轻摇晃,长长的睫羽在冷白的皮肤上落下斩不开的阴影,哼唱时唇角浅浅曳起,脸上显出一种桀骜而沉静的温柔。

      姜夜寻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远远望着他,总觉得他的眉目间似乎蕴藉着心事,那是他伸手难以触及的隐秘。
      歌声有些淡淡的忧愁,与他平日桀骜的个性完全迥异。

      一曲既罢,姜夜寻问他唱的什么,栢沨总算抬头看他:“一首情歌,给我爱的人。”
      姜夜寻当时其实怔了下,因为对方说的是“给我爱的人”,而不是“给你”。

      而且,那一刻,他觉得栢沨的目光很教人看不清,甚至有淡淡的落寞。

      尽管内心隐有不安,但他还来不及问,外面便下起了瓢泼大雨,原本要去萤火虫洞的封文轩他们刚出发便打道回府。
      五六个人一起涌到他和栢沨的房间,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打游戏的打游戏,甚至喝酒的喝酒。

      这时候的栢沨总是呼朋引伴,身边热闹得仿佛每天都在开party,一天见过的人也许比姜夜寻一个学期见过的都多。

      “卧槽,沨老大,你太牛逼了,你买了多少这个啊,用得完吗?天啊,你们之前不会一直只忙着干这事吧?怪不得每次一打电话就说自己在忙……”

      当时的徐斌还是个很没有眼力见的愣头青,一进来便很不客气地翻他们卧室的床头柜,翻出了一沓安全套的空盒子。

      “滚,别当着他的面说,他不喜欢。”
      栢沨过来踢了徐斌一脚。封文轩也过来把徐斌拉走了:“走走走,没看见嫂子脸红成这样了吗?”

      趁那些人不注意的功夫,栢沨弯腰在他眼皮上亲了下:“抱歉,吵到你了。”
      姜夜寻有点尴尬,他摇摇头,他其实很喜欢这些热闹,只因他过去总是独来独往,仿佛幽居于孤岛。栢沨与他的伙伴掀起的喧嚣,恰好中和了他那孤岛上死水微澜的沉寂。
      …………

      姜夜寻从小憩中醒来的时候,他被记忆的海浪拨回现实,喃喃道:“栢沨,你坐在窗边弹吉他的那一刻,我曾经觉得,我得到了世上最好的爱情。可是那天你的表情告诉我,你真正爱的人,那不是我。”

      当时的栢沨哼的是法语歌,姜夜寻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是学法语的,孔银。

      “因为孔银移民了,她不会回大陆了,你们的生活再没有交集了,所以你现在才又拿我取乐吗?”

      他冷笑了声,很有一种拉黑栢沨微信号的冲动。
      下一刻,有人给他打来电话,是沈苗:“哥,你现在在哪?我能到你家暂住一段时间吗?我实在没地方住……”

      “不行,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真干了坏事就去自首。”
      姜夜寻一想到昨日被她坑到的事,直接挂了电话。

      电话再响起的时候,姜夜寻直接抓起手机,朝对方吼道:“你烦不烦啊?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联系我了,我不会再管你了,监狱现在就是你最安全的地方,你还不如去里头待一段时间。”

      片刻后,那边人淡淡道:“怎么,你已经报警想抓我了?”
      姜夜寻:“……”

      他咽了咽喉咙:“我以为你是我另一个妹妹。抱歉。”

      那边哦了声,栢沨那冷冽的声音传过来:“有个消息,我猜你比较感兴趣。我的人,在美国见到孙树了。”

      姜夜寻:“……!”

      “不过,如果想得到一手消息,我希望你明晚能准时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