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生》风过处

61、第六十一章：客栈（一）

　　二人寻到那间客栈时，已近深夜，小二一手撑着一点点垂下去的脑袋，正在打瞌睡。
　　门外忽而传来脚步声，把他吵醒了，半眯着眼看向来人，脑子仍然晕晕乎乎、迷迷糊糊的。
　　“二位订房？”他强撑着打起精神，眼皮子在打架。
　　“哦，没有，我们和先前那三位少年是一伙的。”晓清澜淡笑道。
　　那小二前几句话迷迷瞪瞪地没听清，忽而听到一句“一伙的”，登时吓了一跳，一个哆嗦惊醒了，背上一阵冷汗。
　　一伙的？
　　他警惕地看向来人，昏昏暗暗的灯火下，那位蓝衣公子一双桃花眸似笑非笑，带着些邪魅，旁边那位墨衣公子眉眼冷峻，看上去十分不好惹的样子。
　　他突然想起了故事书里半夜来访的杀人狂魔，似乎也是这样，一个凶悍地把你的脖子拧断，一个邪笑着往你身上捅十几刀。
　　还有同伙，不会是歹人来打家劫舍吧？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他战战兢兢道，向后退了几步，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摸索着，试图寻找什么尖锐的东西。
　　早知道这夜班这么凶险，他也不会为了多出的二两银子干这种活啊，有命赚没命花。
　　晓清澜一头雾水。
　　自己长得很凶恶吗？给人吓成这样？
　　他笑道：“你别紧张，我们就是来问问可是有一个月白色衣裳的少年来过这儿？”
　　那人仍旧警惕地盯着他，“你们...你们真是来订房的？”
　　“自然是，不然呢？”
　　“那那那...那你能不能先别笑了？”小儿磕磕巴巴道。
　　晓清澜：？？？
　　他这个神仙被当成鬼了？
　　“我们来住房，和一位唤段凌歌的少年是一起的，他应该订了所有人的房。”初墨淡淡道，声线低沉。
　　“哦...哦，早说嘛，”那小儿支支吾吾道，总算放松了警惕，两指哗啦啦翻着册子，随后蹙眉：“没有唤段凌歌的客人。”
　　初墨亦疑惑，“你确定？”
　　“确定啊，我干这行这么多年了，还能瞧错不成。”那小儿有些不满，但鉴于这位客人的威严，没敢显露出来。
　　段凌歌传音给他的，应该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他道：“你再确认一番？”
　　“二位客人怕是来错地方了，没有自然是没有，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有。”上夜班本来就火气大，还被他二人吓了一回，自然没什么好话。
　　身为神仙的晓清澜：......
　　“你可否把本子递给我瞧瞧？”初墨忽而道。
　　“哦。”那小儿把本子放到他面前。
　　初墨拿着本子，细细翻着。
　　“哎？别举那么高，给我也看看？”晓清澜凑过来。
　　而后两人目光不约而同地在“段练”的名字上停滞了。
　　初墨：......
　　晓清澜：哎？草率了，客栈里应该登记大名。
　　他的目光又瞥到后面的字。
　　订了三间房？
　　他疑惑道：“他们住了几间？”
　　“谁？”
　　“哦，就是这位唤段练的。”他把本子还给小二。
　　“这个啊，我想起来了，”脑袋还是有点疼，他揉揉太阳穴，道：“这小公子和一位墨衣少年一起来的，两人住了一间房，后来又来了个粉衣少年，住了一间房，所以...只有一间房了。”
　　“二位要不凑合凑合？”他试探着问。
　　晓清澜还没和他人共住一房过，他闻言犹豫地望了初墨一眼，那人鸦色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垂着，眼底晦暗不明。
　　“行...吗？”他声音有些轻。
　　一间就一间吧，还省钱。不过他还没看过这人穿着里衣，静卧在床的睡颜。
　　那样悍劲的肌肉线条，雪白里衣半遮半掩，鸦青色长发沾着皂角的香味，披落在肩头，该是怎样的呢？
　　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啊。他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甩掉。
　　“头疼？”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啊？”晓清澜一时没反应过来。
　　“酒喝多了头疼？”那人眸色昏沉，和客栈暗色的灯光一般令人昏昏欲睡。
　　“啊...我没有。”
　　“你误会了。”
　　那人见状没有多问，而是转头道：“可否再多开一间房？”
　　“当然可...”小二下意识道，忽而意识到不对劲。
　　都是犯困惹得祸。
　　他想起什么，改口道：“抱歉，两位客官，今夜醉仙楼有宴会，订房的人多，本店实在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二位客官要不...凑合一宿？”
　　“可你方才...”
　　“哦，方才是我困迷糊了，说的话不必当真。”小二一脸正色道。
　　晓清澜半信半疑，道：“你要不再查一下，若是有客人临时退了房呢？”
　　“客官，您就不要质疑小的了，”他哗啦啦翻着册子，飞快地扫了几眼，道：“您看，确实没有，今日就算神仙来了也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晓清澜：...好熟悉的措辞。
　　他试探道：“你翻这么快，能看清吗？说不定遗漏了呢？”
　　“哎呀，客官，您就放心吧，您质疑别的也不能质疑小的业务呀，毕竟干了这么多年了，还没出过纰漏呢，哈哈哈哈哈。”他笑得有些干巴。
　　晓清澜：...好像怎么听怎么怪？
　　“那——”他侧眸望向初墨。
　　那人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初墨？”
　　“嗯。”
　　“你怎么不回答？”
　　一阵沉默。
　　“那——不回答就当同意了噢。”他眼尾溢出些笑意，对小二道：“那便一间房吧。”
　　“好嘞，二位客官慢走，这边是房间的钥匙，”小二的脸上堆着笑，“二位提着灯去吧，楼上黑，上楼梯时小心些。”
　　“多谢，灯就不必了，我有...”
　　“晓清澜，你是带着一堆飞舞的萤火虫上楼吗？”初墨忽而淡淡道。
　　晓清澜：...也是，客栈里的旅客怕是会以为闹鬼了。
　　“咳咳咳，”他掩唇道：“把灯给我吧。”
　　他正要去拿，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手，将灯笼接过了，稳稳提着。
　　晓清澜：？
　　“走吧。”那人道。
　　“哦。”晓清澜捻起衣袍，踢踢踏踏地向楼上走去，背后的影子顺着阶梯一层层铺下去，轻轻晃动。
　　身后那人顿了下，而后又迈步跟上，两层短短的楼梯，竟是让两人弯弯绕绕地走了好久。
　　小二看着他们在楼梯转角处消失的背影，松了口气。
　　幸好自己反应快。
　　楼上，段凌歌和莫尚的房间。
　　段凌歌翻来覆去打了几个滚，把被子扯上来蒙住自己的头，而后又用脚踹到一旁，坨成一团白乎乎的球，又爬过去用被子将自己包起来，两手死死抓着两边被脚，裹了个密不透风。
　　黑漆漆的被子里越来越闷，越来越热，越来越...烦躁。
　　“哎呀~！”他猛地一下子将被子掀开，顶在自己头上，吸入几大口新鲜空气，两眼气鼓鼓瞪着莫尚。
　　从躺下去一有困意就被段凌歌劈里啪啦捣鼓声惊醒的莫尚：...
　　“莫尚！”
　　莫尚闭眼装死。
　　“莫尚~你理理我嘛！”
　　“莫尚莫尚！”
　　“又怎么了。”莫尚一脸无奈，眉心坨成疙瘩。
　　“哎呀~我睡不着，你想想办法嘛！”
　　莫尚黑暗中瞪了他一眼，道：“睡觉！”
　　“哼！”段凌歌绝望地躺倒，四仰八叉地瘫在床上，用脚将被子勾过来，蒙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已经闭目养神的莫尚：总感觉有什么不怀好意的东西在盯着自己。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骨溜溜地转了几群，而后突然锁定了目标物。
　　下一秒，床板“咯吱”一声巨响，一个白色东西带着他的被子一跃而起，弹射起跳，幽暗中好像白色幽灵大鹏展翅，“砰嗵”一声砸到了莫尚的床上。
　　“哼...”莫尚一声闷哼。
　　好疼。
　　那人大概撞得狠了，一时趴在他身上没起来。
　　莫尚：......
　　“下去。”
　　“嗯~~不下！”
　　“下去！”
　　“我不！”
　　“再不下去我踹你了。”
　　那人将埋在被子的脑袋抬起来，猛地盯住了莫尚的脸。
　　莫尚：...
　　“你要干吗？！”
　　段凌歌忽然一下子从那人身上爬起来，手撑到了那人的肋骨。
　　“呃！”
　　“段凌歌！”
　　段凌歌不管，手脚并用找支点，客栈租金贵，店面也小，床的尺寸只够躺一个人。
　　他东倒西歪，试图在床上找到一处可以下脚的地方，结果被旁边乱七八糟的被子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栽下去，也不顾三七二十一了，有空地就踩。
　　“嘶...”
　　“我靠！你踩哪儿呢！”莫尚感到某个地方被狠狠压了一脚，瞳孔皱缩，痛意顿时袭来，牙齿咬住下唇，溢出些血来。
　　“别站了，好好坐下！”
　　“哦。”段凌歌干巴巴答道，而后两个膝盖“砰嗵”一声跪在了那人腰上。
　　“不是让你坐这儿！”莫尚已经疼麻了，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咬牙切齿。
　　“那这床这么小，你让我坐哪儿。”那人委屈巴巴道，便要起身换出位置。
　　莫尚一看他又要站起来，顿觉大事不妙，忙喝到：“罢了！别动！”
　　“不动就不动嘛，那么凶干嘛。”段凌歌两眼水汪汪地看着他。
　　莫尚：...为什么凶手比受害者还先委屈上了？
　　他无语片刻，道：“你大半夜不睡觉，到底想干嘛？”
　　“哎呀，我心里别扭得慌，憋屈。”
　　莫尚默默叹了口气，无奈道：“别扭憋屈些什么，说来听听。”
　　“还不是你出的鬼主意！”段凌歌话语都夹着哭音，攥起拳头捶了莫尚一拳。
　　莫尚冷不防又被重创，一口血差点没涌上来，他努力往下咽了咽，免得吐出来吓到这位小祖宗，把人惹哭了还得自己哄。
　　“到底怎么了，你不是都同意了嘛。”他压着咳意道。
　　“同意是同意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那是宗主哎，宗主那么好，那么厉害，晓仙君他凭什么...”
　　“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宗主回头责怪我们自作主张、鲁莽行事怎么办，呜呜呜...”
　　莫尚一手扶额，精神差点崩溃。

作者有话说

　　小二：我能不快点翻嘛，再慢点就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