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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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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义公听说了事情的原委后,并没有着急认下,反而要与郑念儿滴血验亲。
郑念儿早料想到这一点,当即拿起书桌上的匕首,爽快地划破手指。
韩义公也顾不得找干净的碗,拿起桌上的笔洗接了一滴血后,又忙撕下一块书帛缠在郑念儿的手指上。
随即他也用匕首划破手指,往笔洗中滴了一滴血。
片刻之后,两滴血紧紧融合在一起。
认亲之后,韩义公便带郑念儿去见了韩夫人。
韩夫人生得是梨花带雨,坐着又弱柳扶风,只有一双凤目给这娇柔的面庞带来了几分英气。
郑念儿遗传了这双凤目,直挺的鼻梁与韩将军如出一辙,一个女儿家偏偏生出一对剑眉,睥睨之间自带韩义公那样杀伐果断的刚烈。
只这一眼,血缘中连接着的命运便交织起来。
郑念儿伏在韩夫人的膝上,自然而然唤了一声“娘”,两个女人便抱着哭作一团。
韩义公站在旁边,疼惜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
短暂的寒暄之后,是一种奇异的尴尬。郑念儿对他们的生活一无所知,他们同样对郑念儿的生活一无所知。
他们之中唯一的联系就是那个同样被换的韩柏桐。
“我有一个要求。”郑念儿抬眼,凤目里带着股决绝,“如果办不到,我今日就走。就当从没找到过你们。”
韩义公和韩夫人对视一眼,韩夫人忙道:“你说,只要娘能办到。”
“我要把她送走。”郑念儿的声音很轻,却像块石头砸在水面上。
韩夫人神情一顿:“念儿。”
她急得拉住郑念儿的手:“桐儿她是无辜的,当年的事,跟她没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郑念儿抽回手,“她在府里住了十五余年,受着爹娘的关爱,这些本来应该是我的。”
她忽然苦笑两声:“她在将军府当大小姐的时候,我在扬州,被赌鬼爹打,为了一顿饭跑到山上去捕猎。”
“只要她在这府里一天,我就忘不了这些。”郑念儿站起身,平静地说:“与其看着她碍眼,不如我走,反正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不许说胡话!”韩义公看着郑念儿,眼神复杂,有疼惜,有愧疚,还有几分无奈:“你娘养了她十五年,跟亲闺女没两样。我韩义公虽不是什么圣人,却也做不出把养了十五年的孩子赶出去的事。”
韩夫人捂着脸哭了起来:“念儿,娘知道你委屈。可桐儿,你要是把她送走,她可怎么活啊?”
郑念儿看着韩夫人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那股硬气忽然软了些。
“那我要你们不许理她。”郑念儿强硬地开口。
韩夫人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娘答应你。”
这日傍晚,韩柏桐像往常一样去给韩夫人请安。
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崔嬷嬷端着药碗出来,见了她便往旁边挪了挪,眼神躲闪着说:“小姐,夫人说近日身子不爽,不用来请安了。”
韩柏桐愣了愣,随即又轻声问:“娘身体无大碍吧?”
崔嬷嬷说:“太医刚来看过,说没什么大碍,只是要静养一段时间。夫人想着小姐平日里辛苦,不必为了她忧心。”
“好,那我过段时间再来瞧娘。”
不知怎的,韩柏桐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疼。
夜里,韩柏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迷迷糊糊睡着后又做起了噩梦,躺在床上无助地呜咽。
在外面守夜的莲蕊听到动静,忙推门进去,抱着韩柏桐轻声安慰。
郑念儿夜里睡不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韩柏桐的菊香小榭,她停住脚。
“别赶我走……”
看到这个场景,她本该十分痛快,不知怎的心中却堵得慌。
她以为韩柏桐在韩府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应该是无忧无虑,没想到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她不明白,一个无凭无据的流言为什么会像一把利刃,扎在那个人的心上。
莲蕊轻声安慰的声音传到郑念儿的耳中,让她想起了从前在扬州被郑盛打骂时,宋秋芳把她护在身后,边哭边求饶地乞求他别打了。
过了一会,莲蕊哄着韩柏桐睡下后便推门出来,郑念儿忙后退了几步,躲进了路边的竹丛里。
认亲之后这段时间,郑念儿跟着韩柏彦学习韩家独门剑法。
她自小习武,也颇有天赋,韩柏彦演示过几次后她便能耍的有模有样。
这天早晨,郑念儿在小花园晨练,余光中她瞥到韩柏桐站在月洞后面,双手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
韩柏桐观察了好些天,特意选了这个时间来找她。
郑念儿晨练的这个时间,没有仆从经过,她怕问到了心中的那个答案,在一众仆从面前难堪。
此时寅时刚过,空气中都带着晨露的湿润。
她穿着一身石青色的深衣,袖子用束袖束起来,显得十分干练。手中拿着一柄铁剑,只开了粗刃,看起来十分粗犷。
韩柏桐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出月洞,郑念儿便收起剑,转身看向她。
清晨的阳光落在韩柏桐的脸上,衬得她更加让人怜惜。
“你是爹娘的亲生女儿?”韩柏桐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睛直直地盯着郑念儿,怕错过任何一丝讯息。
郑念儿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韩柏桐看着这张和爹娘相似的面庞,心下了然。但她仍是抱有一丝期待地问:“我是爹娘的亲生女儿吗?”
郑念儿看着她,就像宋秋芳唯唯诺诺站在了自己面前。讽刺、苛责一句也说不出口。最后,她认命地说:“你永远都是将军府的小姐。”
这是韩柏桐没想到的答案。
从花园回来后,韩柏桐把自己关在房里枯坐了许久。
直到傍晚时分,她终于打开房门。
这一次,她要去找爹娘要一个答案,提心吊胆的日子她过了太久,即使问出来可能会打破原有的平衡。
晚上爹会陪着娘一块吃晚饭,韩柏桐便直接去了韩夫人的苍梧院。
陪着爹娘用完晚膳后,韩柏桐站起来跪在他们面前,问出了这几年一直想问的问题:“爹,娘,我不是你们亲生女儿吧?”
韩夫人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在桌上,忙起身想拉她站起来,却被她轻轻避开:“郑念儿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韩夫人颤着声说:“你,都知道了?”
韩柏桐轻轻点头,对着他们磕了个头说:“桐儿多谢爹娘这些年的养育之恩,这些年都是因为我,才害得你们骨肉分离。”
韩夫人踉跄着着起身,扶起韩柏桐:“傻孩子,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这怎么能怪你。你们都是娘的孩子,你放心即使以后认了念儿,你永远都是娘的孩子。”
韩柏桐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韩夫人的怀里哭着喊:“娘。”
半晌,韩柏桐从韩夫人怀里抬起头,声音瓮翁地:“娘,你真的不会不要我吧?”
没等韩夫人回答,韩义公也软着嗓子说:“我们养了你十五年,小时候你识字是你娘教的,骑射是我带着你练的。就算你不是爹娘亲生的孩子,这十几年的相处也胜似亲生的孩子,怎么会不要你呢?”
韩义公伸出手,像从前那样揉了揉韩柏桐的头顶,继续说:“再说了,将军府这么大,养个姑娘还是养得起的。”
这晚,韩柏桐睡了十二岁以来,第一个安稳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