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全一章 ...

  •   我叫许弛。
      我哥叫沈淮珏。
      他不让我叫他哥哥。
      我哥恨我妈,也恨我。
      我妈是个小三,她成功上位了。
      他妈妈被我妈逼死了,他爸还把我妈带回家了,他恨我妈,也连带着恨我。
      我被接过来那天,我妈再三叮嘱我。
      那个叔叔有个儿子叫,沈淮珏,是我哥哥,让我听他话一点,讨好这个哥哥。
      为了讨好沈淮珏,我和他好上了。
      *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拍在斑驳的防盗门上,我攥着生锈的钥匙,指节被冻得发紫。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在墙面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拐过最后一级台阶时,我看见阴影里立着个陌生的女人。
      驼色羊绒大衣裹着纤细的腰身,墨镜遮住大半张脸,指尖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
      她脚下的香奈儿短靴碾过满地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直到她开口,熟悉的尾音像根锈钉子扎进耳膜:"许弛。"
      我僵在原地。
      楼道灯昏黄的光晕里,她摘下墨镜,露出精心修饰的眉眼——眉峰挑得凌厉,眼线尾端坠着颗水钻,唇膏是张扬的正红色。
      这张脸与记忆里那个穿着褪色围裙、在灶台前忙碌的女人重叠又分离,恍若隔世。
      "妈?"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她皱着鼻子打量逼仄的楼道,香奈儿五号的香水味撞碎在发霉的墙皮上:"你看看你现在都活成什么样了?要不是找你,这鬼地方我一辈子都不想再来。"
      她的目光扫过我洗得发白的校服,掠过墙角结网的旧风扇,最后定格在楼梯间漏雨的天花板上。
      我攥紧书包带,指甲掐进掌心:"有什么事吗?"
      她忽然笑了,涂着蔻丹的指尖轻点我的肩膀:"我来接你跟我去梁城。"
      这句话像块重石砸进胸腔。
      我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铁门。
      "我不去。"我摸出钥匙,指节在生锈的锁孔前顿住。
      去年父亲下葬那天,也是这样潮湿的天气。工头把三万块现金甩在灵堂供桌上,硬币滚落在棺材前,撞出刺耳的声响。唐佳怡就在那天收拾行李离开,行李箱轮子碾过满地纸钱。
      "许弛!"她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追上来,香水味裹着怒意扑面而来,"你怎么和你爸一样死脑筋?"
      我冲进家门,铁门在身后重重甩上。
      她撞开门,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尖锐的声响:"看看这破房子!你爸那条命才值三万块?连套像样的房子都留不下!"
      我盯着墙上泛黄的全家福。
      照片里父亲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笑得憨厚,母亲抱着年幼的我,眉眼温柔。
      此刻她却站在凌乱的客厅中央,用高跟鞋尖碾过父亲留下的旧安全帽,盯着冷笑:"窝囊了一辈子,死了都没给你留个体面......"
      "是啊,就因为他老实!"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嘶吼,"老实到被你骗光彩礼,老实到工地上出事都只会默默咽下去!你当年嫁给他就是图个接盘侠,现在攀上高枝了又回来装慈母?"
      空气瞬间凝固。
      她瞪大眼睛,艳丽的红唇颤抖着:"许弛,你爸都告诉你了啊!你是我儿子!那你跟着我走。"
      "我不想跟你走。"
      唐佳怡的表情从错愕转为阴鸷,她掏出手机划开屏幕,奶奶戴着老花镜喂鸡的视频出现在眼前。
      镜头里老人佝偻着背,白发在风里飘得凌乱:"小弛最近总说忙,也不回来吃饭......"
      "许弛,你搞清楚。"她把手机怼到我面前,指甲几乎戳到屏幕,"你爸死了,我有义务接你走。"
      她突然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里藏着算计,"你不走?行啊,我现在就给你奶奶打电话,告诉她儿子死得有多窝囊——"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
      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别告诉奶奶。"
      我最后还是妥协了。
      她收起手机,满意地补了补口红:"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目光扫过墙角堆满的旧课本和父亲的遗照,嫌恶地皱眉,"这些破东西别带了,晦气。"
      雨不知何时停了。
      我最后看了眼墙上贴满奖状的斑驳墙壁,转身时衣角扫过父亲的相框。
      玻璃裂痕里,那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的男人正温和地笑着,领口第二颗纽扣始终缺着——那是我五岁时调皮扯掉的,后来他再也没缝新的。
      *
      梅雨季的梁城浸在湿漉漉的雾气里,唐佳怡坐在保姆车真皮座椅上,慢条斯理地补着口红。
      "记住,沈叔叔能收留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她突然转头,香水的味道裹着冷气扑面而来,"当年要不是他在酒会上多看我一眼,你现在还在啃冷馒头。"
      指尖划过我眼下的青黑,"把这副讨债鬼的样子收起来,别给我丢人。"
      车停在半山别墅前,铁艺大门缓缓打开时,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唐佳怡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率先下车,
      "这是许弛。"唐佳怡把我往前一推,指甲掐进我手臂的淤青,笑容却甜得发腻:"快叫人。"
      "这是你哥哥,叫沈淮珏。"她补充道。
      "……哥哥。"我垂着头。
      沈淮珏倚在扶手上,手腕缠着渗血的绷带,敞开的领口下,狰狞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盘踞在锁骨。
      他叼着烟轻笑,桃花眼在烟雾中忽明忽暗,"我妈可没给我生过弟弟。"
      烟灰随着他弹动的手指簌簌落在波斯地毯上,烫出焦黑的印记,"唐阿姨还真是会往人家里塞垃圾。"
      唐佳怡的笑容瞬间凝固,又在三秒内重新堆砌起来。
      "淮珏别吓唬弟弟!"
      "哦?"沈淮珏挑眉,突然逼近。
      烟草混着铁锈的气息将我笼罩,他染着烟渍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我平时说话可比这难听多了。"
      他拇指用力碾过我唇角的结痂,"毕竟,对付垃圾,不需要礼貌。"
      我强撑着与他对视,在那双熟悉又陌生的桃花眼里,我看到了自己狼狈的倒影。
      他笑容像冰面裂开的缝隙,带着刺骨的寒意。
      “以后别叫我哥,我可没有弟弟。”
      他松开手,白衬衫袖口扫过我的脸颊,残留着若有若无的苦香。
      转身时,他后颈的朱砂痣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像是滴落在雪地的血。
      夜幕降临时,玄关处传来皮鞋叩击大理石的声响。
      沈南阳解下羊绒围巾,眉眼间的温和与沈淮珏的阴鸷形成刺目反差:"你叫什么名字?"
      他递来的热牛奶在玻璃杯壁凝成水珠,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我的视线。
      "许弛。"
      "十七岁?"
      "那淮珏比你大一岁,"沈南阳露出慈父般的笑容,转向沈淮珏,"淮珏,以后多多照顾下弟弟。"
      瓷勺碰撞碗沿的脆响突兀响起。
      沈淮珏将牛排刀重重拍在骨瓷盘上,溅起的酱汁在雪白桌布绽开暗红的花:"他妈害死我妈,我还要照顾你情人的儿子?"
      沈淮珏突然发出一声冷笑,眼中满是恨意,"沈南阳,这是什么道理?"
      沈南阳脸色骤变,正要发作,唐佳怡已经娇笑着挽住他的胳膊:“瞧这孩子说的!小弛从小就懂事,不用淮珏费心。”
      她指尖的钻戒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吃饱了。"沈淮珏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影带着决绝的孤勇。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我能理解他的恨,毕竟唐佳怡故意将她和沈南阳的亲密照片寄给沈淮珏的母亲,最终导致对方承受不住丈夫背叛的打击,选择服药自尽。
      唐佳怡间接性害死了他妈,这一点是他妈和许弛应该受的。
      沈南阳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要理他。"
      "小弛,我找人把你安排到了和淮珏一个学校,你们两个在一起我也放心。"沈南阳的声音依旧温和。
      我迟疑了一下,看向唐佳怡不断示意的眼神,低声说:"谢谢,……沈叔叔。"
      餐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这场晚餐,终究在一片难堪中不欢而散。
      *
      梁城三中。
      一等一的贵族学校,能进这学校的非富即贵。
      第二天上学,沈南阳特地吩咐了安排我们在一个班,沈淮珏一个班。
      这些养尊处优的少爷千金们,此刻正用带着猎奇的目光打量着我这个"闯入者"。
      后排传来压抑的嗤笑。
      我垂着头挪进教室,余光瞥见沈淮珏正慵懒地倚在窗边,骨节分明的手指转着钢笔。他今天换了黑色衬衫,绷带下隐约透出暗红血迹,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像是等着看好戏。
      自习课铃刚响,教室瞬间炸开锅。水晶笔袋碰撞声、翻杂志的哗哗声里,夹杂着各种揣测:“送家的啊?”
      “也没有见过这号人啊?”
      “听说和沈家的人。”
      前排扎着珍珠发箍的女生突然转身:"同学,你和沈少是什么关系啊?"她故意拉长尾音,涂着豆沙色口红的嘴唇弯成嘲讽的弧度。
      还没等我开口,教室后门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穿皮衣的男生踹开椅子站起来:"别猜了,这是沈哥的'弟弟'。"
      他刻意加重引号,目光扫过沈淮珏。
      沈淮珏扯了扯嘴角,将打火机在指间转得飞快。
      得到默许的男生顿时来了精神,声音压得又低又狠:"就那个把沈哥他妈逼死的小三,带回来的拖油瓶。"
      "我去!这瓜够劲爆!"
      "听说他妈的手段可狠了。"
      议论声像涨潮的海水将我淹没。
      沈淮珏慢条斯理地戴上蓝牙耳机,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动,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无关。
      *
      得到沈淮珏的默许,我成为了这些富家子弟的消遣的玩具。
      梅雨季节的潮气渗进校服布料,我盯着课桌上新泼的可乐渍发呆。
      练习册第三页又被撕得残缺不全,歪歪扭扭的"野种"二字浸在糖水里,泛着黏腻的光。后颈被拽头发留下的淤青还在发烫,藏在高领毛衣下隐隐作痛。
      午休铃响时,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我出去到了个空的教室里接电话。
      老家医院的号码刺得人眼眶发酸,听筒里传来堂哥沙哑的声音:"奶奶突发脑梗,手术费还差二十万......"
      我腿软身子不自觉下滑,直到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突然传来鞋子碾过的声响,沈淮珏倚在门边,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敞开,露出锁骨处狰狞的疤痕。
      "躲什么?"他弹了弹烟灰,火星溅在我手背,"跑这里来干嘛?"
      喉间突然涌上铁锈味,我死死咬住下唇。
      记忆里奶奶的笑容、父亲临终前攥着的妈妈相片、唐佳怡恶心的嘴脸,在眼前混成模糊的色块。
      当沈淮珏伸手扯我衣领时,压抑数月的情绪突然决堤,滚烫的眼泪砸在他手背。
      沈淮珏愣住了。
      他不知道许弛这哭不知所起,之前他们欺负他那么厉害,他都没有哭,今天就找他一点麻烦,他居然哭了。
      这事本来就是他不对,他妈的错怪在儿子身上。
      沈淮珏试着生平第一次哄人,许弛却哭得更加凶了,“别哭了。”
      他看着我颤抖的肩膀,转动打火机的手指突然顿住,桃花眼里翻涌着陌生的情绪。
      "许弛。"他的声音罕见地发闷,“你想要什么东西,我给你,你别哭了。”
      沈淮珏不会哄人,只能这样笨拙的拿钱去哄人。
      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铁锈味在口腔蔓延。泪水糊住视线,却固执地睁大眼盯着他,生怕错过一丝松动的可能。
      "你能借我二十万吗?"喉间像卡着带刺的铁丝,每说一个字都在剐蹭血肉,"我会写借条。”
      我没有钱,唐佳怡更加不会为了奶奶去开口借这个钱。
      许弛没有办法了。
      沈淮珏垂眸睨着眼前的人,许弛通红的眼眶里还蓄着未干的泪,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水珠,原本清秀的面容被哭得皱成一团,鼻头泛红,嘴唇也因过度咬噬泛着苍白。
      他忽然轻笑出声,喉间溢出的笑意带着几分恶劣与试探,“行啊,你亲我,我就给你。”
      他尾音带着戏谑的颤,像是要看他能狼狈到何种地步。
      许弛没有犹豫。
      踮脚的瞬间,薄荷混着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唇瓣相触的刹那,沈淮珏身体明显僵住——他的吻笨拙又滚烫,像扑火的飞蛾。
      我尝到他皮肤上咸涩的汗,也尝到自己未落尽的泪水。
      他猛地推开我,耳尖红得滴血。
      “滚。”沈淮珏别过脸甩出一个字。
      待许弛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他重重靠上斑驳的墙面,抽出烟点燃。
      许弛那张脸确实生得好看,眉眼间他妈妈如出一辙,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哭红的双眼,更添楚楚动人。
      沈淮珏想起那张脸,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心中暗自嘲讽,生得这般干净无害的模样,骨子里也是和他母亲一样,有着引人的本事。
      白雾缭绕间,指尖还残留着那人温软的触感,耳尖腾地烧起来。
      他低声骂了句“操” ,碾灭烟头时,心跳声震得胸腔发疼。
      *
      奶奶手术成功的消息让我悬了半月的心稍稍放下。
      从那以后,沈淮珏总在教室另一头与我保持着微妙的距离,那些曾经肆意嘲笑推搡的富家子弟,也渐渐收敛了恶意。
      这周六的夕阳将教室染成暖橘色时,我握着扫帚清扫最后一片纸屑。
      搭档男生将抹布随意一扔:"许弛,社团临时有事,先走了。"
      我望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默默捡起滚到讲台下的垃圾桶。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暮色像浓稠的墨,悄然漫过整座校园。
      锁好教室门时,路灯已经次第亮起。
      空荡的校道上,我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沈淮珏的机车早已不在老地方,最近他总是刻意避开我,连在走廊偶遇都要绕道而行。
      "哟,小朋友一个人呢?"酒气混着廉价香烟味突然笼罩下来。
      路灯下,醉汉摇晃着啤酒瓶拦住去路,泛黄的牙齿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我攥紧书包带侧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腕:"陪哥哥喝一杯啊。"
      "放开!"我挣扎着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铁栅栏。
      男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布满老茧的手狠狠掐住我的下巴:"别给脸不要脸!老子看你细皮嫩肉的......"
      我抬腿去踹,后脑勺却突然传来剧烈的钝痛——他抡起酒瓶砸在我头上,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流进衣领,四肢像被抽走骨头般绵软无力。
      "贱货!还敢反抗?"他扯着我的头发往巷子里拖,粗糙的掌心碾过伤口,每一步都像踩在神经末梢上。
      粗糙的地面磨破了校服裤,意识在剧痛中渐渐涣散。我看着他狰狞的面孔凑近,想要尖叫,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臭婊子还敢躲?"我瘫软在潮湿的地面,眼睁睁看着他布满老茧的手伸向我的校服纽扣。
      突然,男人被一股力量狠狠拽起,整个人重重摔在墙上。
      我听见密集的闷哼声和骨骼碰撞的脆响,朦胧的月光下,有人正用带着金属尾戒的拳头,一下又一下砸向施暴者。
      "谁准你碰他的?"他的声音裹着冰碴,染着烟味的呼吸喷在醉汉脸上。
      "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男人哭喊着求饶。
      我费力地抬头,眼前的身影渐渐与记忆重叠——沈淮珏扯开的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黑色衬衫溅满泥点,平日里矜贵的面容此刻布满戾气。
      他最后踹了男人一脚,才转身朝我奔来。
      沾血的指腹擦过我额头,他突然将我打横抱起,皮革外套的温度透过衬衫传来:"许弛,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喉间却涌上铁锈味的腥甜。
      "不能说话就别说。"他的心跳透过胸膛撞进我耳里,带着灼热的温度,"我带你去医院。"
      夜风卷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我头上的血腥味,在夜色里酿成酸涩又安心的气息。
      那之后生了一场大病,我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跑几步都要气喘吁吁。
      不过,那之后沈淮珏会带着我放学。
      放学铃声响起时,校门口的银杏树下,总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淮珏倚着黑色跑车,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白衬衫领口随意敞着,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望向远方。
      他从不主动开口,却会在我走出校门时,掐灭香烟,默默发动车子。
      暮色染红天际的某个傍晚,我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谢谢你。那天你怎么找到我的?"
      沈淮珏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片刻后,他别过脸,语气漫不经心:"拿什么谢我?"
      "你想要什么?"我望着他侧脸在夕阳下投下的阴影,轻声问道。
      "亲我。"他突然转头,眼中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愣在原地,车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怎么不愿意?"他冷笑一声,喉结滚动,"你妈害死了我妈,我就不能报复她儿子吗?”
      我伸过头去亲他脸,“好。”
      唇瓣轻轻落在他冰凉的脸颊上。就在触及的瞬间,沈淮珏突然扣住我的后颈,带着烟草气息的呼吸扑面而来。
      不等我反应,他滚烫的唇已经覆了上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这个吻来得太过突然,我甚至能尝到他唇角残留的薄荷糖味道。
      他的拇指摩挲着我后颈的皮肤,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腰,将我往他身前带。
      我慌乱地抓住他衬衫的衣角,听见彼此交错的心跳声在狭小的车厢里轰然作响。
      *
      玄关的水晶吊灯刺得人睁不开眼,唐佳怡猩红的指甲死死掐住我的手腕,在皮肤上烙下月牙形的血痕。
      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将我推进房间,香奈儿香水混着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不等我站稳,巴掌已经重重落在脸上。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她压低声音咒骂,镶满碎钻的戒指擦过我的嘴角,划出一道血痕,"我让你讨好沈淮珏,就是这样亲到他嘴上去的?"
      镜中倒映着她扭曲的面容,精心打理的卷发此刻乱作一团,像极了她失控的情绪。
      我踉跄着扶住梳妆台,瓶瓶罐罐被碰得叮当作响。
      唐佳怡抓起桌上的香水瓶狠狠砸在墙上,玻璃炸裂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要是沈南阳知道这事,我就被你害死了!当初把你从贫民窟捡回来,是让你装可怜博同情,多分点财产!"
      她突然揪住我的头发,指甲几乎要戳进头皮,"谁让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许弛,你恶不恶心啊,他可是个男人!"
      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唐佳怡的戒指在皮肤上划出的血痕渗出细密的血珠,混着滚烫的泪水滑进嘴角,咸腥中带着铁锈味。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她突然松开手,抓起梳妆台上的化妆镜狠狠砸来。
      镜面擦着我的耳畔碎裂,锋利的玻璃碴扎进地毯,"沈南阳最近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你倒好,直接往枪口上撞!"
      我跌坐在满地狼藉中,望着她因暴怒扭曲的脸。原来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筹码。
      "你以为沈淮珏会真心对你?"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唇勾起嘲讽的弧度,"他不过是在报复,等玩腻了,第一个抛弃的就是你!"
      手机在这时突兀地响起,屏幕上"沈淮珏"三个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唐佳怡眼疾手快抢过手机,接通后故意将声音调到最大:"淮珏啊,许弛最近太不懂事了,在学校惹了不少麻烦......"
      她娇笑着瞥了我一眼,"要不明天我带他去给你赔罪?"
      对面沉默很久,回了句“不用”。
      挂断电话,她将手机甩在我身上,金属外壳磕得我锁骨生疼:"记住,你最好给我安分点。沈南阳下周要带我们出席慈善晚宴,要是再出岔子......"
      她顿了顿,弯腰凑近我,温热的吐息带着威胁,"你奶奶的医药费,我可就不管了。"
      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沉,我蜷缩在黑暗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
      *
      翌日清晨,我避开沈淮珏惯常出现的时间,独自踏上去往学校的路。
      放学时,我也不再驻足等待,径直返家。
      推开家门,屋内空无一人,死寂的静谧中,连呼吸声都格外清晰,令人不寒而栗。
      不知过了多久,刺耳的开门声划破死寂。
      唐佳怡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头发凌乱,额头还凝结着干涸的血迹,昂贵的晚礼服沾满泥污,钻石项链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
      她猩红的指甲狠狠掐住我的手腕:“真他妈晦气!去参加慈善晚会出这样的事情!”
      我被拽得踉跄,后背撞上玄关的鞋柜。
      唐佳怡的香水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她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许弛,你听好了——沈南阳,死了。”
      她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出了车祸,就在今晚!”
      我感觉世界突然倾斜,耳边嗡嗡作响。
      沈南阳,那个总是戴着金丝眼镜、温文尔雅的男人,此刻已经变成了冰冷的新闻标题。
      唐佳怡甩开我,踩着断跟的高跟鞋冲上楼梯,房间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响。
      她上楼抱着塞满珠宝的行李箱冲下来,艳丽的口红晕染在嘴角:“现在我要走了,不管你了!你爱和他儿子怎么样怎么样!我之后会出国,你以后也别联系我!”
      手机铃声响起时,她瞬间换上娇柔的嗓音:“亲爱的,你来接我吧,我就在……”
      话音未落,她已经摔门而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消失,只留下空荡荡的屋子和满地狼藉。
      我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唐佳怡遗落的一枚钻石耳钉,在黑暗中闪烁着刺目的光。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
      我摸出手机,通讯录里沈淮珏的名字静静地躺在那里。颤抖着按下拨号键,听筒里却只有无尽的忙音。
      这空荡的屋子。
      餐桌上的咖啡杯倒扣着,沙发上还摊着唐佳怡昨天看的时尚杂志,一切都维持着原样,却透着股诡异的冷清。
      我在客厅中央,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放大,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唐佳怡又一次不要他了。
      父亲死了,他不要他,如今他第二任丈夫死了,她又不要他了。
      奶奶,也去世了。
      所有人都在骗许弛。
      他们都在骗他,堂哥骗他奶奶手术要钱却独吞了钱,奶奶最后去世了。
      他妈也利用他,利用他去博取她第二任丈夫的同情心,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爸爸疼他,可连他都死了。
      所有人不要我,奶奶不要我,爸爸不要我,如今他妈又不要他。
      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将我死死包裹。
      我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受不到疼痛。
      奶奶的遗像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爸爸的背影、唐佳怡决绝的转身,这些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回,将我彻底淹没。
      终于,压抑已久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我哭得浑身颤抖,泪水混着鼻涕糊满脸庞,喉咙被呜咽撕扯得生疼。
      就在我哭得几乎窒息时,门锁转动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猛地抬头,沈淮珏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斜,眼神中满是慌乱与担忧。
      “许弛,别哭了。”他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温柔,朝我伸出手。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猩红的眼睛瞪着他:“你管我干嘛,你是我什么人啊!”
      他终于可以不用再小心翼翼,不用再强颜欢笑,所有的痛苦都化作嘶吼宣泄而出。
      我猛地转身,通红的眼眶里蓄满恨意。积压已久的愤怒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我抓起茶几上的相框朝他砸去。
      玻璃碎裂的声响中,唐佳怡温和的笑容被割裂成无数锋利的碎片。
      沈淮珏没有躲,任由相框擦着他的脸颊飞过。他蹲下身,伸手想触碰我颤抖的肩膀:“我是你哥。”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心口。我突然扑过去狠狠咬住他的嘴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他没有反抗,只是将我死死按进怀里。我红着眼眶用力推开他,喉咙因为过度哭喊变得沙哑:“你才不是我哥!沈淮珏,我不要你可怜我!”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跌跌撞撞地起身,朝着门口跑去。
      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回头朝他扬言:“沈淮珏,我以后一定过得比你好,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门外的风裹挟着细雨扑面而来,在黑暗中狂奔,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
      他发誓,一定要逃离这满是伤痛的地方,要让那些抛弃我的人后悔,要让沈淮珏知道,没有他的怜悯,我也能活得很好。
      *
      离开之后,命运像是跟我开了一场残酷至极的玩笑。
      我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每一天,都像是被浓重的阴霾笼罩,过得浑浑噩噩,毫无生机可言。
      我根本谈不上过得好。
      回顾一生,实在是糟糕透顶。
      真正爱我的,反而是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之人;而那个本应给予我无尽母爱的母亲,却对我冷漠至极。
      抑郁症发病时的绝望,曾不止一次地想,干脆结束这一切吧。
      抑郁症像团黑色的雾,悄无声息地漫过每寸意识。于是,许弛尝试过两次自杀,都没有死成。
      清晨的阳光变得刺目,食物尝起来如同木屑,连呼吸都成了奢侈的负担。
      我数着天花板上蜿蜒的水渍,在日历上划掉又一天,直到抗抑郁药的铝箔板变得空荡荡。
      第一次吞下整瓶药片时,窗外飘着细碎的雪。意识模糊前,我仿佛听见消防车的鸣笛由远及近,破门而入的脚步声震得地板发颤。
      再次醒来时,消毒水的气味充斥鼻腔。
      醒来时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护工收拾着满地药瓶,随口说道:"多亏那个在附近徘徊的年轻人,凌晨三点撞开的门,不让你就危险了。"
      “怎么…就想不开呢?”
      我盯着天花板的吊灯,想起沈淮珏总说我的眼睛像星星。
      我知道沈淮珏一直在找我,我不敢见他,所以我也不让他见我。
      那个人我也知道,是他派的人,他怕我死…怕我死,他在报复我。
      眼泪一滴一滴七零八落地砸在心上。
      对,他恨我的,所以报复我。
      沈淮珏,不让我死。
      第二次,我选了城郊废弃的灯塔。
      锈迹斑斑的铁梯在脚下发出垂死的呻吟,攥着栏杆的手指被磨得生疼。
      废弃灯塔顶端的风裹着腥甜的铁锈味,将我的衬衫吹得猎猎作响。
      刀片划破手腕的瞬间,记忆突然闪回沈淮珏那晚巷子里——恍惚间,潮湿的巷口、昏黄的路灯、沈淮珏布满血丝的眼睛在脑海中铺陈开来。
      血珠顺着掌心纹路蜿蜒而下,在青灰色的水泥地上绽开妖冶的花。
      意识开始涣散,耳鸣声中夹杂着唐佳怡冷漠的咒骂、堂哥虚伪的笑声,还有沈淮珏在暴雨中撕心裂肺的呼喊。
      原来在濒死之际,最清晰的竟是那个被我狠狠推开的人。
      鲜血涌出的瞬间,意识开始模糊。
      耳鸣声中,我仿佛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那熟悉的带着喘息的呼喊。
      “许弛!”
      “许弛…许弛。”
      我是要死了吗?
      看见沈淮珏了,幻觉吗?
      明明选了这个城市最偏僻的角落,他还是不让我死吗?
      朦胧间,沈淮珏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他的白衬衫沾满泥污,额角还渗着血,显然是不顾一切撞开阻拦赶来的。"你怎么搞成这样样子了..."
      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调子,泪水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滴在我逐渐冰凉的手背上。
      突然,带着体温的怀抱将我紧紧圈住。
      我费力地睁开眼,看见他跪在满地血泊中,颤抖的手死死按住我的伤口。
      他死死按住我流血的手腕,掌心的力度几乎要将我揉进骨血:"许弛,你别死!”
      “你不是扬言要比我过的好吗?为什么又生病了?"他的指腹抚过我凹陷的脸颊,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
      滚烫的泪珠接连砸在我脸上,混着铁锈味的血,灼烧着我的皮肤。
      这触感太过真实,真实得让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还活着。
      当急救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我才终于确信——沈淮珏真的来了,不是幻觉。
      原来后面沈淮珏的真的来了,他不让我死,派人盯着我,我第一次要死,被他人发现了,后来第二次我找个没人的地方,他就自己跑过来。
      沈淮珏。
      你不是恨我吗?
      你为什么,还是不让我死吗?
      明明差一点不是吗?为什么不死了?
      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好像还有个爱他的人,是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沈淮珏爱着许弛。
      许弛也爱着沈淮珏。
      ……………
      “沈淮珏,我其实过的一点也不好。”
      “乖,不哭了,哥带你回家。”
      最终他还是受不了许弛的眼泪。
      沈淮珏最终还是服软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