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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番外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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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无缺从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未央城人人都知道东阙公子阴晴不定,而且最恨别人扰她兴致。
以前与她逢场作戏的美人多,主动投怀送抱就为了与她春宵一刻的小娘子也多,其中妄想做城主夫人的更多。她总是精准发现谁想使手段,然后失了兴趣果断披衣起来叫护卫进来把人拖走。她从不交代拖下去以后该怎么做,想出人头地的下属自会使劲浑身解数去替她“分忧”,都只为博她青眼有加。
像假装邀她亲吻再痛咬她舌头这种事,搁别的女人身上,就算她现在已经没有了一个眼神就有一堆人冒出来主动替她收拾的权力地位,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自己讨回来。她只是落魄了又不是性子变了。
但是当这个人是容鸢,温无缺就没了脾气。
想想相识以来,她全身上下哪里没被那个女人咬过?脖子到肩膀更是没一块好肉,满满都是容鸢的齿痕。容鸢下嘴最黑的时候,就为了不在她的指尖拨弄下叫出声,差点能把她脖子咬断。所以这回她血都没出,对比之下真的是小意思。
温无缺把容鸢的这种变化归因为:容鸢心中已经开始中意她。既然她都是容鸢的意中人了,容鸢自然不会再对她那么黑心。
这不是温无缺自作多情。因为容鸢在下一个休沐的日子又准时出现在樊楼,并且没有阻止温无缺进她的厢房。温无缺认为这就是说容鸢确实没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仅把她放在心里。
那温无缺也是一样的,怎么会对自己的心上人生气呢?
容鸢今天打进来起眼睛就没往小榻上看过,一直坐在桌边看一张图纸。
温无缺在榻上坐着无聊,于是大着胆子凑过去,站在容鸢背后弯下腰,把下巴搁那宽阔平整的肩上,去看容鸢到底被什么迷住了。她有把握和公务没关系,容鸢从来不把和公务有关的图纸带来樊楼看。
容鸢隶属时下风头正盛的造船务,造的都是有违墨门教义的攻城掠池的武器。而她每逢休沐来繁楼的时候,看的却都是些寻常工具。
温无缺能认出一些,容鸢画过碾米的、输水的、运送货物的,各式各样的生活中需要用到的工具,那些寻常物件在容鸢的一些巧思下,添上一两个小小的机括,变得好用而省力。不过温无缺一直奇怪,她画这些是做什么?她现在属于鲁门,一般工匠不会接受她这些图纸。
容鸢今天在看的图纸是一张画了一半的小床,看着有点像给小孩子用的。
感受到肩上加了点重量,容鸢侧目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去对着图纸思索着什么。
“水军应该不带襁褓中的小儿出征吧?”温无缺故意说点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是一个工匠求我帮做的。他们鲁门的工匠不擅长这些。”容鸢习惯了她说话的方式,每次都是坦率回答,“他娘子快生了。”
“这床,”温无缺对给稚儿做的摇床也说不出什么浑话,可正常说话让她有点别扭,只能压下了心头异样的感觉,问道,“这床,你想加什么东西?”
“金明池现下要造的战船和武器多,这工匠能干,要负责的事多,也没空回去,怕娘子一个人在家干活看不过来孩子。我想给这摇床加点机关,让它可以自己摇晃移动,孩子躺里头又安稳又不会那么闷,当娘的也可以腾出手歇歇。”容鸢又看了她一眼。
容鸢的语气永远是淡然的,四平八稳听不出什么情绪,表情也不多,像这会儿也是,那冷静讲解摇床的样子仿佛在给哪个上官述职。
但温无缺已经开始懂得解读这种平静后面暗藏的小小欢喜。
鲁门的工匠温无缺以前也打过交道,他们擅长造送人入土的武器,恐怕做不来这承载新生的小小摇床。容鸢把图给人家后,应当是想自己帮着抽时间做出来这张床的。
想象容鸢专注地做一张初生幼儿用的摇床,让温无缺感到有点奇怪。
她们之前面对面摊牌过容鸢的过去,她知道那个十七岁被迫离家的少女李鸢偷偷藏在面前这个成熟冷漠的容鸢身后。
如果,那个少女不曾是因为颠沛流离的原因被逼上不见山求道,如果,这个女人是在别的情形下不带仇恨地离开墨山道,她会不会有这样的人生?会不会亲手为自己的孩子打一张摇床?
若不是阴差阳错,慕容鸢离开不见山回来,在慕容延钊的光环庇护下,不管她心悦的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可以过这种日子吧。
温无缺心下一动,也不看容鸢是什么反应,扣住她的下巴就用力吻上容鸢的双唇。她有把握容鸢这次不会咬她。
她想容鸢肯定想到一样的事了。
哪有什么会不会?李鸢被迫做了慕容鸢,慕容鸢又因为仇恨成为了容鸢,这就是容鸢现在的命。
是温无缺现在能吻到容鸢的因。
是容鸢与温无缺水乳交融的果。
温无缺顺势把人推到桌子上坐着,加深亲吻的同时凭着这些日子的记忆伸手去摸索容鸢的腰带。
容鸢的衣服很难脱,主要体现在她身上这条构造复杂的腰带上,不管换多少套衣服那带子都在。温无缺怀疑这么复杂的东西八成是容鸢自己设计的,还从她的肩上腋下穿来绕去地,最后回到腰间用一个温无缺没看懂的环扣扣紧。
十有八九,温无缺是解不开这个扣的,今天也是那个□□。她扯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打不开这个劳什子,肩膀又被容鸢推了两下,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断开二人交缠的唇舌。
容鸢脸颊发红,呼吸急促,正用力吞咽着空气以稳定自己的气息,温无缺低头一看,原来她把容鸢的腰带越拽越紧,差点让人断气。
容鸢利落地两下自己把腰带的环扣解了,手举过头顶抽出来甩到一边,温无缺立刻欺身上去,舔去容鸢嘴角残留的刚才亲吻中沾上的不知属于她们谁的津液。
“好将军,本公子真是爱死你了。”温无缺的鼻尖拱着容鸢耳后,亲吻着她的后颈,双手则顺着容鸢敞开的衣襟往里伸,掌心贴着容鸢的两胁轻轻抚摸。
容鸢没有应她,她在这事上一向安静,克制一切可能从她嘴里发出的声响。温无缺对此素来不以为意,最多好奇过容鸢是不是对从前的每个情人都这样,明明身体已经动情,嘴还硬得不行。
这疑问对她来讲到底是没什么意义,反正她有把握现在自己才是容鸢心尖上那个。
容鸢的呼吸逐渐凌乱,夹杂着克制不住的低吟。
温无缺难以自持地想,如果她敢违背容鸢的意志让容鸢失控,容鸢会恼羞成怒杀了她吗?或者,她干脆在那之前先动手杀了容鸢?
像要验证自己的猜想,下意识地,温无缺用闲着的左手按住了容鸢,不让她像过往几次那样咬上自己的肩膀,容鸢明显面露不悦。但是温无缺视而不见。
温无缺刻意加快节奏,指腹反复擦撞容鸢体内她最熟悉的一点,被她按住的人逐渐绷紧了身体。
耳边的喘气声逐渐清晰后又戛然而止,温无缺抬眼便看到容鸢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血珠从她齿尖顺着她形状姣好的下巴滴落。
温无缺没有慢下来,左手松开已经在抖的容鸢的手臂,轻抚上容鸢的脸颊,然后以左手双指硬是撬开她的牙关,大着胆子把手伸进去卡住,不让她再闭上嘴。
温无缺挑衅似的对着容鸢咧嘴一笑。
她毫不怀疑她的大将军可以咬断她的手指,可她的大将军没有。
一连串破碎的呻吟钻进了温无缺的脑海,撞得她头晕眼花,她的视野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
容鸢听到温无缺在她耳边变着花样叫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睡着了。她有些懊恼地看着蹲在床头的温无缺的谄媚笑脸,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翻个身让自己躺平,顺便抻平一下刚才被桌子硌疼的屁股。
容鸢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过她也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熟睡是几天前的事,所以也就释然了。就是喉咙像着火了一样灼痛,让她没法忽略。
尤其是当她撑着床铺坐起,发现温无缺又跑回桌前拿着她一时想不起名字的像刷子一样的东西在一个茶碗里刷来刷去的时候。
容鸢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温无缺在做什么。温无缺方才撬开她的牙关逼她失态的事情且不论,她现在才是真的有点想掐死温无缺。
容鸢随便抓起件衣服披着就爬下床,系带都懒得系,走到了桌前,不客气地从温无缺手里夺下了茶碗。
正往茶盘里倒茶沫倒了一半的温无缺用脚趾想也知道是谁跟她这么不客气,于是讨好地仰头看向身后,说:“我的好将军,你慢点喝。”
容鸢一口气把半碗满是泡沫的浓郁茶汤一饮而下,浓烈的苦味顺着她的舌头在她口中炸开,一路升上她的天灵盖,直让她眼冒金星。
这真的有点作孽,她本意是看温无缺不顺眼,想说这人怎么还有空去外头找樊楼的人要了茶具在房里玩点茶,所以故意喝光温无缺刚弄好的茶沫,但是她低估了自己对茶汤的厌恶。
容鸢不喜欢茶道,幼时跟随李筠镇守地方,李筠是粗人也没教过。李筠的母亲————她名义上的祖母————还活着的时候,倒是试图请夫子教她和阿弟这些,可惜时间不长,他俩没兴趣,连煮茶都没学会。
容鸢再大一点的时候,李筠投了郭威,因此她也跟着父亲与慕容延钊相识,因为投契,甚至私下认了别人当义父。那时候她刚及笄,李筠想给她说亲,她不想嫁人,一和李筠吵架就闹离家出走,往慕容府上躲。慕容延钊会一面派下人通知李筠来领人,一面为了哄她开心给她点茶百戏看。慕容延钊是武将,书画本来也不是多擅长,到在茶沫上作画那更是画得一塌糊涂,时常遭到她无情地取笑。李筠来抓她回家的时候看到,也会跟着一起嘲笑,甚至李筠更过分,会直说慕容延钊一个武将学江南文士附庸风雅。而慕容延钊也不恼怒,会虚心说下次画个好的请他们父女看。这大抵是她对茶道唯一的好印象。
本来嘴里就苦,又被这苦味引得想起过去,容鸢有些想把茶盏倒扣在温无缺脸上,可一低头就看到温无缺指着茶盘,献宝一样给她看。
“我的好将军,你把我这画布拿走,真是让本公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温无缺笑嘻嘻地指着茶盘给她看。
因为茶沫没倒够,温无缺只能简单地在上面勾了一个剪影。
她盯着看了很久,发现画的是一个小女孩在放飞木鸢。确实就草草勾了一个轮廓,但连她这么不通风雅都看出了温无缺画技之精湛。甚至,她从那鸢影里看到了她很久没有过的恣意。
“手还挺巧。”容鸢也不能违心说不好,只好夸赞。
“巧手独独讨将军欢心。”温无缺笑得意味深长。
容鸢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出了话中意,她认为还是自己最近给温无缺好脸给多了。
容鸢冷下脸来,说:“既是如此,等我死了,你除了念经,也给我画像吧。”
温无缺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你最近不是老琢磨着怎么给本将军送终么?”容鸢扬起眉梢,说道。
其实容鸢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温无缺口头给自己策划了一半的葬仪,虽然自她选择在慕容延钊的庇荫下走上庙堂,接下了违反师门道义与母亲遗愿的圣旨负责督造战舰起,她总觉得自己应该不得善终,只是在温无缺提起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丧事是什么样的。因为她从不觉得自己戴罪之身会值得一个场白事。
而她现在突然想,若是温无缺到时候愿意给她送终,那也不错。
其实,她明明白白地知道温无缺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