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扉》云浅悠

21、日落计数簿

　　图书馆的玻璃窗将夕阳过滤成蜂蜜色时，桑沐合上了手中的《小王子》。第三百六十五页的书角微微卷起，像是被她摩挲了太多次。窗外篮球场传来规律的拍球声，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是谁——周予阳的运球节奏总是比旁人慢半拍，像他这个人一样从容不迫。

　　"同学，闭馆时间到了。"值班老师敲了敲她面前的桌子。

　　桑沐慌忙把书塞进帆布包，起身时膝盖撞到桌角。疼痛让她倒吸一口气，却忍不住又往窗外瞥去。那个穿着白色篮球服的背影正在三分线外起跳，夕阳将他腾空的剪影镀上金边，篮球划出完美弧线，穿过篮网时发出"唰"的轻响。

　　"今天也投进了..."她在心里小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包里的素描本。本子里夹着昨天捡到的篮球场值班表，周予阳的名字后面画了三十四个爱心——这是她发现他每周三都会加练的秘密后，偷偷记录的次数。

　　走出图书馆时，暮色已经漫过操场。桑沐站在梧桐树下，看着远处收拾篮球的周予阳。他仰头喝水的喉结滚动，甩头发时飞溅的汗珠，挽起袖口时露出的小臂线条，每个动作都被她眼睛里的相机精准对焦，保存在记忆深处某个加密文件夹。

　　"同学，你的借书卡掉了。"

　　桑沐浑身一颤。周予阳的声音比她想象中要低沉，像大提琴的G弦。他弯腰捡起她包里滑落的卡片，递过来时指尖沾着篮球场的塑胶颗粒。她盯着那几粒黑色碎屑，突然很想用透明胶带把它们粘下来珍藏。

　　"谢...谢谢。"她的声音细如蚊呐，伸手时故意放慢动作，让两人的指尖有0.5秒的接触。周予阳掌心的温度烫得她耳根发麻。

　　"你是三班的吧？上次语文课演讲..."周予阳歪着头回忆，阳光从他睫毛间隙漏下来，"讲《边城》的那个？"

　　桑沐的心脏停跳了一拍。那是三个月前的事，她因为紧张念错了三个字，台下哄笑时只有后排传来一声清晰的"讲得很好"。原来是他说的。原来他记得。

　　"要下雨了。"周予阳突然抬头看天。桑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聚拢的乌云。第一滴雨砸在她鼻尖上时，周予阳已经跑回球场拿包。她想说再见，却看见女生部的许遥举着伞向他跑去。

　　雨幕很快模糊了视线。桑沐把借书卡按在胸口，那里跳动的频率像被雨打乱的摩斯密码。她翻开素描本最新一页，在"365"这个数字后面画上小小的太阳——这是她给自己定的暗号，代表今天和他说过话了。

　　回到家，桑沐从书包夹层取出矿泉水瓶。上周体育课，周予阳把喝剩的半瓶水忘在操场，她像做贼一样捡回来，每天只敢喝一小口。现在瓶子里只剩下最后一口水，摇晃时发出寂寞的声响。

　　她打开台灯，在日记本上写道："今天和他说了八个字，手指碰到0.5秒。许遥的伞是蓝色的，和他眼睛很配。"写完后觉得太直白，又用修正带涂掉，改成："日落很美，第三百六十五次。"

　　窗外雨越下越大。桑沐不知道，此刻周予阳正对着手机皱眉——他刚刚在借书卡背面看到一行小字："如果有一天你数到366次日落，就会知道有个秘密像逾期未还的书。"落款是"S.M."，正是上学期那本《小王子》借阅卡上熟悉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