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逢夏》未折槐

5、第五滴

　　三月的天，惯来是最阴晴不定、冷暖未知。

　　早晨八九点是阴天，整个天空都灰沉沉的，到了中午阳光便绽开来，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照得树木亮堂，人亮堂，心也亮堂。

　　下午两三点呢，又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雨轰得降临。高中生活的一天，似乎都能当成三天来过，天公天姥把贝琬耍得团团转，都分不清究竟过了几天。

　　明明昨天天气预报还显示11~25℃，今天那笨重的校服大棉袄又挂身上了。

　　呼出来的气又有了形状。

　　“怎么回事儿啊这天。”赖子皱眉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把校服领子都竖起来，风依然能从拉链缝里钻。

　　“这是文学手法啊，老天爷在给我们的悲惨生活铺垫，渲染气氛。”贝琬把头缩进领子里。

　　乐礼给了他们两个人一人一脑栗，“懂什么，这叫欲扬先抑。”

　　不过这样的天气也有好处，比如体育课被临时取消了，大家伙儿都待在教室里自习。趁着老师没过来，能掏出点零食吃吃，然后聊会儿天。

　　当然，也给了科任老师能够单独叫学生去办公室的时间。

　　贝琬和陈千库从办公室回来，一前一后坐回座位。

　　贝琬一坐下来就趴在桌上，唉声叹气。

　　“咋了，连总批你了。”乐礼问。

　　贝琬摇头，“连总简直是辱蔑了我的人格，他竟然说我考前什么都没准备，天哪这简直天怒人怨。还说我备考不认真，不仅没脑子态度还不端正。”

　　赖子竖着耳朵听，听见这么一句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不错啊，挺生动形象的。”他犀利点评。

　　“不就是古诗句填反了吗？那我好歹也是会背的呀。”贝琬忿忿不平地开口。

　　“哪能啊，这答案都怼你脸上了你还写错，可不就是没脑子吗？”赖子又贱嗖嗖地开口，被乐礼一记眼刀哔了声。

　　乐礼安慰她，“别听赖子的，他这次也被批惨了，连总说他狗改不了吃屎，错别字一堆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贝琬笑成一团，这时候倒是也有心情看赖子笑话了。

　　陈千库在一旁安静听着，捣鼓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没参与到他们的聊天里，不过能明显感受到三人的眼神一直在他身上打转。

　　他一抬头，目光便霎时间转移，一低头，目光又似有若无地放在他身上。

　　经过这么几天的相处，大家的胆子都大起来。

　　陈千库无奈之下抬头，同桌的手早就迫不及待地搭上来，一双大眼睛滴溜圆地盯着他。

　　“你们想问什么？”他沉沉地出声。

　　贝琬立刻开口，“诶你是怎么让连总不对着你阴阳怪气的，他对着我还唾沫横飞呢，怎么对你还鼓励上了。你不是古诗也全错吗？”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堆，陈千库愣是没抓住重点。

　　乐礼和赖子相视之后，默契无语扶额。

　　“这是重点吗？拜托。”“就是啊，贝琬你怎么回事。”

　　贝琬悻悻地缩回脑袋。

　　陈千库默默坐着，静等后话。

　　赖子率先发声：“诶兄弟你认不认识周杰伦啊？张学友呢？你们家是不是有娱乐圈的资源啊，看我怎么样，有没有巨星的潜质啊！”

　　够异想天开。

　　乐礼一把把他推开，“你私生活怎么样？”

　　够直接。

　　贝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二人。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不愧是她贝琬交的朋友。

　　陈千库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出，有点儿愣住。

　　不过仔细想想也正常，毕竟贝琬的思维跳脱、神经大条是摆在台面上的，她朋友自然也是与众不同。

　　他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情况，“我发高烧之后嗓子坏了，不能唱歌所以回来读书。私生活还挺好的，我确实认识周杰伦，但是人家不认识我。”

　　三个人装模作样地“啊”了声，拉长了声调。最后赖子自来熟地和他勾肩搭背起来，“行，既然这样，以后我来罩着你，只要你还是贝琬的同桌一天，我们就罩着你一天。”

　　他豪情万丈，大手一挥。

　　乐礼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还成社会上的老大了，人家足足比你高一截，到时候谁罩着谁还不一定呢。”

　　赖子不以为意，轻车熟路地拿过陈千库的作业本，打开准备copy。

　　“不是吧赖子，你连昨天的作业还没做完？”乐礼瞟了一眼页数。

　　贝琬也担忧地出声，“啊？你要抄陈千库的，这能行吗？”
　　赖子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哎这有什么，同水平之间才真假难辨嘛。”

　　陈千库顿了下，余光扫了贝琬一眼。

　　她连忙改口，“太行了，特别好，真的。”再三强调，反而显得有点儿欲盖弥彰。

　　陈千库看贝琬递给自己一个坚定的眼神，不由觉得有点儿好笑。

　　吵吵闹闹之间，又临近下课。

　　不过教室却好似又迎来了一阵骚动，胖子站在讲台前边的一个凳子上，振臂高呼，好似一个海盗船小卒在鼓动炊事兵做饭。

　　“同学们，有一个为班级争光的好机会！”他尖锐的声音快要刺破耳膜。

　　“你们愿不愿意报名！”胖子继续领导。

　　下边突然鸦雀无声。

　　赖子打断他在线做法，“要干什么快点说，别婆婆妈妈的。”

　　胖子有点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是校园十佳歌手比赛啦，拿奖的话能给班级加分——”

　　“戚——”底下一阵不屑的声音。

　　意料之中，高考临近，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心思去参加这种不轻不重的比赛？既耽误时间，又捞不着好处。

　　不过胖子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他贼溜溜的眼神象征性地在班级里转了一圈，然后稳稳当当地落在陈千库身上。

　　贝琬用手肘碰了碰陈千库的手臂，“喂，他好像盯上你了。”

　　陈千库余光里，同桌警惕地睁着眼睛往前扫视着，像是四处巡查有没有天敌来过自己的领地。

　　他的唇角微不可查地勾起。

　　贝琬直直的眼神自然也引起了胖子的注意，胖子眯起眼睛来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嘿嘿一笑。

　　看起来像是一肚子坏墨水在咕咚咕咚地冒泡。

　　“既然班里没人想报名，我就随便推荐人上去，让我妈递交报名表了。”胖子志在必得。

　　“依我看，陈千库就很不错，反正先前也是干这行的，熟能生巧，这次比赛肯定也是轻轻松松的。”他不容置疑的口吻。

　　贝琬在底下咬牙切齿。干的哪一行？说的好像是不光彩的行业似的。

　　不过下一秒，她也被点名了。

　　“贝琬，你作为他同桌，组个二人唱好了。”

　　二人唱，她还说二人转呢。

　　没等贝琬颤巍巍举起手来，胖子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就一锤定音，“放心吧，我已经让我妈把报名表填好提交了。你们可要好好准备啊，到时候我们都会来看的哦。”

　　“哼，不就是仗着妈妈是家委会的吗？”贝琬小发雷霆，可惜声音只限于她和陈千库之间。

　　陈千库低着头盯着手掌下压着的纸，纸上密密麻麻的音符和歌词，都被折得皱皱巴巴的。

　　贝琬悄悄转头观察着陈千库，“同桌，你放心，我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她拍了拍胸膛，信誓旦旦。

　　......

　　下课之后，贝琬拉着陈千库去办公室找老师。

　　“老师，我们......不太行.......”贝琬弱弱地开口。

　　许虔皱紧眉头，抿着嘴。

　　贝琬胆战心惊的，拉着陈千库的衣角，随时准备逃跑。

　　“刘庄他也太过分了，怎么能逼迫同学报名呢。把他给我叫过来。”许虔一眼就看出来里面的窍道。

　　刘庄就是那个胖子。

　　贝琬大喜过望，一个劲儿地点头。“就是就是。”

　　不过许虔又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报名表都呈上去了，真是好一个先斩后奏。”

　　“要不......”许虔看了他俩一眼，“你们上去走个形式？”

　　“啊？老师，我们不行的。”

　　她一个劲儿地朝着陈千库递眼色，哪知对方只是漫不经心地站着。

　　“这样，贝琬你来唱，陈千库随便给你伴个奏要不当个吉祥物。”许虔随口一说，把贝琬吓得够呛。

　　“不不不......”贝琬惊恐万分，简直欲哭无泪。她使劲扯着陈千库的校服，“你倒是说句话啊！”

　　结局就是贝琬成为了校园十佳歌手的冠军——候选人之一。

　　废话，因为，总共报名的人数太少了，以至于比赛直接跳过了预赛，进入决赛。

　　“也挺好啊，琬琬，你想想看，反正都有名次能拿奖状，多好啊。”乐礼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

　　赖子憋笑憋得漏气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可是见识过贝琬的五音不全的。

　　贝琬仰天长啸，苍天呐！大地！这简直是天来横祸，竟然让她当着全校人的面唱歌，这下子她要成为整个高三年级的笑话了。

　　“陈千库！你太不够意思了！”贝琬气势汹汹地说话，不过一看到他转过来就又泄了气，往后缩了缩。

　　陈千库上半身往前倾斜靠着她的桌子，抬头认真地望向她，“没关系，我来教你。”

　　贝琬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她愣愣地仰头，看见陈千库的眼睫轻微颤动着，眸光在阴天里闪烁，浅褐色的瞳色冲破了浓密的睫毛放晴。

　　贝琬紧紧攥住了手指，此刻心跳如鼓声般响起。

　　他在期待这场比赛。

　　意识到这一点，贝琬再难说出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