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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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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闪耀的阳光穿过窗外的湖水,把丝绸睡衣的表面映照得波光粼粼。丽兹用膝盖压住她的毯子,以防她把它拉上去继续蒙头大睡。罗莎蒙德猛然清醒过来,大口大口地深深呼吸,像是终于浮出水面的深潜运动员。宿舍门外持续的噪音立刻停止了。
丽兹滑下床,重新钻进自己的毯子里。“他听不到我继续说话,就知道你已经醒了。这道墙到底保护了什么呢。你昨天熬得那么晚,我有权睡到十点钟。”
罗莎蒙德捂住了一个哈欠。“女士,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今天一大早就睡了,现在一点也不困。”
厚厚的床幔后传来沉闷的笑声,很快变成了沉重的呼吸。罗莎蒙德疲惫地爬下床,拖着脚步向套间的盥洗室走去,棉质裙摆高高地悬在小腿弯。在睡衣裤和睡袍之间,她更偏爱睡袍。她用凉水漱掉嘴里的泡沫,思绪飘回了几天之前。她应该用斯内普教授给她的那笔钱买件新睡袍。睡衣裤穿不了多久……但睡袍又能穿太久,导致她当时完全没意识到它也该退役了。
一点水花溅在她光裸的皮肤上,冷冰冰地指出这个事实。她弯腰拽下裙角把水揩干。好在她现在有新的校服长袍了。
“早。”罗莎蒙德咕哝着走近休息室临窗的长桌,一面飞快地编着头发。托马斯·费恩漫不经心地从《预言家日报》上抬起头。“吃的,”他朝桌上的一个扁纸包伸了伸下巴。
罗莎蒙德从里面拆出一只冒着热气的奶油肉松馅饼。“谢了,汤米。我差点来不及吃饭。”
“你差点来不及上课。”他不以为然地说。“走着吃吧。我要用桌子。”
她把馅饼折起来咬了一大口,嘴里塞满了喷香的酥皮,只点了点头就匆匆离开了。
托马斯立刻把两条腿翘到了桌子上。
星期一早上第一节,占卜学。真是瞌睡找着了枕头。
这门课的教授西比尔·特里劳妮小姐年纪还很轻,但讲话神神叨叨,仿佛已经历经沧桑勘破尘事,或者说意图给人这种感觉。她对罗莎蒙德倒是十分喜爱,称赞她拥有“纤巧的”品貌,这有助于灵性挣脱凝固的尘迹,上窥飘渺的虚空。
“我觉得她只是在玩赏你。你本人,瘦弱清秀的金发孤儿。而她就是那位贤惠的导师。在拉你扮演一出富有诗意的希腊悲剧呢,萝西。”当罗莎蒙德为第一份占卜作业的高分大吃一惊时,伊丽莎白这么说道。罗莎蒙德觉得有这么一门不费脑子的课也不坏,如果忽略掉第一堂占卜课上特里劳妮教授就预言她英年早逝的话。
特里劳妮教授在座位之间缓步走动着,不时俯身看看学生们的进展。他们需要对照课本破解茶叶图案的含义。问题在于很难把瓷杯底部的茶水喝干。茶叶泡在茶水里,图形就会不停地变动。大家只好旋转杯子,尽量把汁水控干,等待茶叶黏上杯底。
罗莎蒙德和马修·布莱顿一组。自从去年圣诞他们一起在三把扫帚坐了一杯黄油啤酒的时间,马修就把对她慷慨奉献当做一种乐趣,范围从学习资料到巧克力蛙。——罗莎蒙德绝望地发现原来好意也可以盛气凌人。占卜课是少数几门伊丽莎白没有一起选的科目,显然马修认为和罗莎蒙德坐在一组是他的天然义务。这堂课他照旧早早占好了最佳位置(在占卜课的语境下,最后一排),《拨开迷雾见未来》一丝不差地摆在预备给两人对坐的小圆桌正中间。当罗莎蒙德从书包里掏出簇新的《拨开迷雾看未来》时,马修盯着那本厚书,目光里是难以掩饰的仇视。
“你肯定不会对我稳中向好的财政状况感到遗憾吧?”她咧嘴笑道。
“遗憾,当然不,”马修迅速移开目光,哼了一声。“疑惑,必须承认。——当然,我并非要求解释,罗莎蒙德。”
他微微拧起眉啜最后一点茶,从每一个毛孔里展示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厌倦,完完全全是贵族风度。至少他自己肯定这么觉得。
罗莎蒙德把茶杯扣在茶盘上,朝天花板转了转眼珠。她决定忽视他话里暗示的质询。对面马修正阴郁地望着特里劳妮教授忙前忙后的身影,魔杖一下一下叩着碎花桌布,烧出一个个小洞。上帝啊,斯莱特林男孩什么时候能学会这一点:如果在乎,就开口问。
特里劳妮教授踱到了他们附近,丝质围巾窸窸窣窣,视觉上和听觉上都像极了背着蜻蜓翅膀的小仙灵。罗莎蒙德提醒自己那很可能就是教授钟爱它们的原因。马修脸上不快的神色立刻消失了。现在他堆着一个恭敬的假笑,迫不及待聆听教导似的。罗莎蒙德坐直一点,心想他根本不在乎特里劳妮讲的任何东西,甚至没有在听。占卜课教授伸出一根纤瘦的手指按住罗莎蒙德的肩头,俯下身来时层层叠叠的围巾掠过她前额,视线变得柔和模糊,像覆着一块面纱。罗莎蒙德莫名想起特里劳妮教授关于天目的理论。你必须超越现实的视野……
特里劳妮教授倒抽一口冷气,声音清晰到把全班的视线都吸引过来。她踉跄地后退一步,眼前帘幕滑落,罗莎蒙德看见她的手颤巍巍地指向面前茶杯里一团乱糟糟茶叶梗。“庞然great、贪婪greedy、幽微的鬼影goast,迫近了……越来越近了……看呐!那鬼影,蛰伏在暗处,不成形状,不成气候,可是始终在慢慢凝聚,吞噬周遭亲近它的一切,越来越强壮,越来越清晰……当心,我亲爱的,当心!我想,你的名字里一定有个字母G?”
那一瞬恍惚引起的,关于天目的思绪,立刻被这戏剧化的宣言震碎了。罗莎蒙德简直哑然失笑。她转过脸望着特里劳妮教授,老老实实回答道,“没有,教授。”
特里劳妮教授毫不气馁。“仔细想一想,亲爱的!你确定吗?或许你有个中名?不常用,几乎遗忘,却意味深长?”她亲切地催促着,完全是鼓励的语气。罗莎蒙德一阵烦躁。确定?她当然不确定,特里劳妮不正是拿准了这一点,才敢信口开河的吗?几乎未加思索,她冲口而出,“不确定,教授。毕竟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岂止是中名,我连姓氏都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