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粉花》波波灰

9、余波

　　聚会进行到最高潮时，有男服务员推了蛋糕进来，烛光闪烁，顶部有个机器人造型的人偶，像是类似机甲战士。众人开始安静下来，有人体贴地关了主灯，一帮人起哄让周野快些许愿。

　　周野在烛火映照下如众星捧月般，象征性地闭了眼，陈蓝青和一众人站在昏暗里，围观的人都很兴奋。

　　她透过缝隙看，周野五官幽深，是在认真许愿，姿态虔诚。

　　到了切蛋糕环节，有些不知内情的尝了口，整张脸都苦了，大喊着某人不是个东西，一众人又跟着闹腾了起来。

　　“野哥，拆个呗，我要拆到了心仪的，你可得送我。”

　　“行，”周野今日特高兴，酒喝得不少，满面红光，瞅谁都带着笑意。

　　江大川可美了，他乐意干这个差事。跟自己中了头彩一样。

　　不过江大川在一堆笨重包装盒旁边先碰掉了一个东西，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挺薄，蓝色素面包装纸，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

　　他顿时来了兴致，举着东西询问一堆人先拆小的，还是大的。

　　众人啐他：快别墨迹了，就从小的来。

　　小伍心里没谱，悄声走到四哥背后，跟他耳语了一番。韩冬听完，转身瞪了眼他，觉得他这事办的挺二百五的。

　　旁边的叶清辉觉出了点什么，转头寻找那个超市小姑娘的影子，人站在一块镂空屏风旁，面目瞧不太真切，但想来应该是紧张的。

　　大川拆开了外层的彩色包装，露出了里面的照片。

　　大川挺好奇，今个竟然有这样的礼物。

　　巴掌大的照片，挺陈旧的，背部还泛黄，不过看得出模样来。

　　大川仿若开了连麦直播，现场讲解手里的照片。“我艹，一个男的上头抹胸短袖，领口打花结，穿着短裙，贼短，上面打皱，”

　　“那是水手服吧？”有人在底下嚷嚷着。大川没理会，他有点说不下去了，太他妈变态了。

　　“妈的，下面漏两条大白腿。”底下的人显然有意见，纷纷表示这不是废话吗，除了腿还有什么。

　　“急什么，我这不没说完吗？”大川没注意主座上周野脸色大变，眼睛死死盯住了照片，。

　　“下面更变态，眼影抹得像酱油，那假睫毛长的有我手指大，”大川伸出手指冲着底下的人嘟囔，“脑袋上顶着俩发箍，拖俩黄色大辫子。”

　　钢铁直男的贫乏词汇也是没谁了，陈蓝青心想好好的美少女硬生生描绘成了村口大妈。

　　底下有女伴反应过来了，忙拍手说，“哦，我知道了，这不是cos那个动漫人物吗？”说完有些卡壳了，急得她推身边的人，“元元，叫什么来着？”

　　叫元元的也略知一二，手指点着半空，磕磕绊绊地，“叫什么月野……月野兔吧？”

　　“对对，特老的动漫了。”大川手都想不要了，心说这是哪个死变态搞这出。

　　旁人推搡着也要来看一眼，他不耐烦，来回折腾间他脑袋里有了惊悚的联想，再细细端看，这脸部轮廓，这狠戾的眼神，不是妥妥的阿野还是谁！

　　江大川这下彻底不会了，扫了眼叶清辉，后者狂给他使眼色，沙发上做的一溜人都开始大眼瞪小眼。

　　“那什么，小的看完了，咱接着拆大的。”江大川心说还是保命要紧。

　　陈蓝青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周野靠在走廊墙壁上，脸色很差，听见动静就抬头望过去来。

　　“小乌龟，你可以呀！今天专程来砸场子的吧？”周野说完，朝前踉跄走了几步。陈蓝青闻到了些酒味，知道他现在未必是清醒的状态，也不想跟他拉扯。

　　“你说什么？”陈蓝青装作不知道。“哼！”

　　周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别来这套，我就说过你不老实，你现在给她打电话，我要跟她当面把话说清楚。”

　　“你喝多了，现在人也不清醒，”陈蓝青提议，“这事改天再说吧。”

　　“现在就打，”周野眼睛猩红，固执地坚持不肯让步，过道里偶尔有服务员经过，都在侧目观望。

　　陈蓝青从上衣口袋掏出了手机，摁亮了屏幕，显示时间已过十点。

　　“现在很晚了，”陈蓝青不想再呆下去，跟他平视，“你快回去吧，寿星佬！”

　　“哼，”周野鼻音很重，全身散着热气，“李湘月还让你干什么？”

　　陈蓝青有些无措，转头看见出来寻人的小伍和韩冬。

　　俩人快步走过来，这让她觉得仿佛看到了救星般，因此也放松了警惕，料定周野不会再乱来。

　　陈蓝青可怜巴巴地望着韩冬，眼底的惊慌毫无意外地倾斜而出。

　　突然手里一空，周野趁她分神之际，一把掳走了她的手机，并举过头顶。

　　“喂，周野，”反应过来的陈蓝青开始慌了神，蹦跳着想抓住周野的手，奈何这人身高腿长的，她只能徒劳无功。

　　韩冬站在俩人中间，看着好哥们不顾一切的表情，他也有些犯难，左右都是他重要的人，小伍显然阅历少，见这场面有些呆住，没敢再上前来。

　　周野三两下躲开了陈蓝青的无效攻击，眼神漠然，他不说话扭头就要走。

　　韩冬知道他喝了不少酒，怕出意外，赶紧叫小伍跟上去。

　　小伍迟疑了一下，眼睛扫过陈蓝青，有些不解，平日里的阳光潇洒这会染了些阴郁，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四哥眼神制止了，伍尚安心里叹了口气，很快转身走了。

　　“我想回去了，”陈蓝青看着前面地毯上的一点虚空，有些疲惫，声音无力又疲软，有方才包厢里的人走了出来，沉默地望着这头。

　　她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格外慢，过道上亮白的灯光刺眼的很。

　　“行，我送你，”韩冬小心观察着她的表情，车上，俩人都陷入沉默。

　　“你在担心李湘月，”韩冬瞧着她背影，缩成一团的窝在车厢角，“不，要说担心的话……也是担心周野，”

　　陈蓝青扒着车窗回头，有些俏皮地说，“他一定被气得七窍生烟，跟以前一样。”

　　司机载着俩人朝陈蓝青小区驶去，路上空阔，晕黄的路灯孤寂地立在道路两旁。韩冬也松弛了下来，知道她没在生气，心里顿时开阔了不少。

　　“本来我是想给你的，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陈蓝青坦诚道，由韩冬转交给周野会稳妥些。

　　“怪我，”韩冬今晚太放松了，聊了很多，他该提前问下她的。

　　“和你无关，你做得挺好的，”陈蓝青窝在座椅里，稍低垂着头，光亮一下一下的照在她脸上，手指拨着前座的皮椅，“就是命运又在胡乱安排呢。”

　　“你说，他们会猜到是周野吗？”韩冬沉默不语，他甚至开始觉得李湘月很有些可恶，莫名地搅和进来，还还得人替她背锅。

　　“那就是都猜到了？”陈蓝青茫然地看向他，韩冬靠在椅背上，他下颌线条流畅清晰，眉眼近看深邃如古井。

　　“别人不重要，”韩冬也转过头，目光轻柔，与她对视上也没退却，“再说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陈蓝青听完，心里热乎乎的，车厢里安静极了，她能听到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

　　“所以你问周野的身体，是因为这？”韩冬此时才回想起来缘由，转而瞧着她，娇小瘦弱的身体，低垂着头时后颈露出巴掌大的白皙皮肤。

　　“我怕他会气得背过气去，”陈蓝青坦诚，语气有点低沉，“那样的话，我不就是杀人凶手了。”

　　韩冬勾唇，越看越觉得她可爱极了，像只胆小的兔子遇到天敌时把耳朵藏了起来。

　　“他们都觉得我是个女疯子，”陈蓝青坐直身子，开始喃喃自语，“还有小伍。”

　　“这不是你本意，”韩冬坐的靠近了些，温柔地劝解，希望她心情好些，“小伍，我会让他闭嘴。”

　　陈蓝青茫然地看向他，路灯光晕有间隔的打在他脸上，照亮的时候，她分明从他脸上看到了担忧。

　　车子到达目的地后，陈蓝青先下了车，她拢了拢外套，站在原地。

　　深夜的静是浓稠的，裹挟着万物沉默，流浪小动物也不见踪影。

　　韩冬嘱她回去后好好睡一觉，明早醒来一切如常。

　　陈蓝青勉强笑了下：你也是，不过我看你今晚都没吃东西，胃不痛吗？

　　韩冬听闻低了头，看着自己投下的影子，模糊的一团，附着她的勾连在一处，像是彼此亲密依偎着。

　　大概过了几秒才抬起头，眼神发热，却并不是做出回答，“走了，”

　　韩冬说完朝她点了点头，抬脚向外走去。四周静悄悄的，偶有风声从耳边略过，发出嗡嗡的声响，水泥路上的脚步声陈蓝青目送着车子渐渐驶离，最后消失在视线中，有些默然。

　　她望着天上皎洁的弦月，泛着冷白的光芒，内心轻叹。

　　月月，你开心吗？

　　隔天上午，陈蓝青正在收拾货架上的商品，她猫着腰想把最后面的一袋饼干拽出来，突然铁架子缝隙处闪现一张脸，眼神不善。

　　陈蓝青摘掉手套，向后走。

　　周野站在狭窄的过道里，俩手揣在裤兜里，像极了小混混街头等着约架对象赴约。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她。

　　大概也觉得做事不磊落，一句话都不说。

　　陈蓝青很自觉地收下，也不翻看，直直地看他，要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她还做不到这样的境界。

　　“你要再不来，我就要报警了，”陈蓝青语气轻松。

　　周野眯着眼，透着股狠戾，“那我就先报警，举报你侵犯肖像权，”

　　周野深深看了眼陈蓝青，“外加泄露别人隐私。”

　　“那张照片你总看了吧，别不承认，”周野恼火极了，“我早说过你这人不老实，四哥总不信，一个劲地夸你。”

　　“当然看了，那个蓝色包装盒还是这里买的呢，”陈蓝青随手指了个方向，“就在那边，我挑了半天。”

　　周野气得不轻，心说自己怎么遇到这么两个怪人。

　　“你你你……”

　　“昨晚上你也是这样气得手抖吧？”陈蓝青眼神幽幽，盯着他似乎要捅出了窟窿。

　　周野难得被人抢白，只是光瞪着她不说话。脑海里回想昨晚耳边那股熟悉的音调，或嘲讽，或狡黠，像聊斋故事里诱人心神的妖精，拨动他心弦之后又要他性命。

　　“小乌龟，你俩密谋好的吧？”陈蓝青想了想，这话听着像个陷阱，表面询问，实则是想打听她跟月月究竟联系了多久。

　　周野瞧着她一脸盘算的样子，冷哼了声，“走了！”

　　红姐在柜台后面嗑着小瓜子，目送着小老板气哼哼地走了，俩人刚才在后面货架里嘀咕半天了，她没听清，以至于这瓜都没吃清楚。

　　小陈拒绝人家了？还把人气走了？这姑娘本事不小呀！

　　红姐的瓜吃得有些错乱。

　　等红灯的时候，手机有来电声，周野不耐地接起。

　　“嗯，给了，”周野压着心里的烦躁，盯着前车的尾灯瞧。

　　隔了会，周野又说，“没说什么，光听她说了。”

　　“你不信，我真该给你录下来，”他继续说，“说要报警抓我呢！”

　　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周野反应挺大的，上半身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四哥，咱还是不是兄弟？”

　　“她就是不老实，我这可是前车之鉴，你别到时候……”

　　“喂喂喂……”周野看了看屏幕，对方不知几时把电话挂了。

　　他气的扔掉了手机，叮匡几声落到了座椅下，这时绿灯早已亮起，后车摁了喇叭提醒他，他踩了油门加速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