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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花台欲暮春辞去 ...

  •   日子像还在等舒元回来时那般过着。
      怎么办怎么办?
      严柳不知道怎么办。
      整天像一个被蜕下的躯壳,只是发呆。
      饭菜却照常。
      舒元离去的伤痛似乎还比不上自己的断腿之痛。
      是不是自己太凉薄了?
      恍惚间,严柳老分不清这一切是否只是一场梦。舒元的死是梦,还是遇见舒元本就是一场梦?只有门窗上的白幡在提醒着一切的真实。
      刚好到了孟遥樱的忌日,严柳在父亲坟前哭了一整夜。
      舒靖云在舒家的墓群里给舒元设了一座衣冠冢。严柳不管,也在孟遥樱的坟旁立了一座。
      不管如何,生活总是要继续。
      怀梨园是父亲留给他的遗产。

      舒元之事过了一个月,严柳已经可以重新投入调理演员戏腔的工作里了。
      那日严柳又坐在二楼发呆。花旦嘴里发出的婉转戏腔流进他耳朵里,转了两圈又出去了。
      还是《牡丹亭》。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严柳喃喃着。
      想起后面要唱什么,严柳知道自己和舒元并不能像杜丽娘和柳梦梅一般幸运。戏终究是假的。
      严柳听不下去了,站起来便打算往内院走去。
      转身时却看见一直坐在自己身后的人。
      严柳没见过,是个陌生面孔,但是身上却很是充满威压。仅是一个眼神便让严柳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框住一般。
      严柳皱了皱眉,多看了此人一眼,接着往回走去了。

      小冬死了。
      卧病在床的残躯本就奄奄一息,刚得知舒元胜战归来的时候,小冬还下地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可当舒元遇袭身亡的消息传进小冬耳朵里的时候,那身子瞬间就像破棉絮一般倒下了。
      舒靖云难得从外面找了一个大夫来治她,小冬却戏剧性的在大夫进门前一盏茶的时间里咽了气。
      听院里服侍的人说,小冬咽气前就喊了两个人,一个是阿元,一个是老爷。

      “他们怎么说?”舒靖云看向巫霁。
      “一命换一命,他们会帮舒相一事。”巫霁低头说。
      “就一事?”舒靖云拍案,“那可是我儿子!”
      “这一事可大可小,而且这条线一旦搭上,大事小情密密麻麻,定是说不清的。”巫霁说。
      舒靖云深吸一口气,知道是自己乱了,小冬的死让他有点心烦。
      这段时间张怀玉和杜似雪在争小冬死后怎么处理。张怀玉觉得小冬只不过是奴婢出生,连妾室都不算,就像平常下人一样用草席一裹扔进乱葬岗就可以了;杜似雪却认为舒元刚立功,朝堂之上会有很多人盯着舒家,如果这个时候对舒元的生生母亲太凉薄,舒家会被诟病,就按正常妾室的规矩就好。
      妾室,奴婢。舒靖云这才想起来上一次见小冬已经是十年前偶然在府内碰见,他还让小冬罚跪了三个时辰。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了,就连现在死了也不愿意去见。
      想起小冬,就难免想起舒元。舒靖云根本没有想到舒元能大胜,那可是必死的局。
      舒靖云一直想和北魏牵上线,之前就承诺过此战必输,到时候再由他这个丞相出面劝说慕容物割让几座城池给北魏,这条线便是稳了。
      当初安排舒元去西南战场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多塞一些眼线过去而已。
      谁知原本只该是棋子的舒元竟然成为这场局的变数。
      南唐反败为胜,而自己的儿子却是功臣。
      舒靖云想要保住北魏这条线只好把舒元献祭出去。
      好歹是自己的儿子。
      这时外面有人传报进来:“老爷不好了,大少爷打了大少奶奶,现在大少奶奶求见您。”
      为了小冬下葬的事,张怀玉和杜似雪上午才来找了舒靖云一次,他烦的不得了,总归是觉得杜似雪说的对,于是便赞同了杜似雪的说法。本来以为事情已经解决,谁知道这才几个时辰,又闹起来了。
      舒靖云怒斥下去:“这点事都要来找我?夫人呢?”
      “夫人也在那边等着老爷您呢!”

      杜似雪脸上顶着一块红肿的巴掌印,眼里残留着些许泪花,却再无泪意,冷着脸收拾着面前刚才在看的账本。
      “你什么意思?”舒博渊见杜似雪这般,上前一把把账本全摔在了地上。
      杜似雪眉头一皱,也没有低头去捡,看了舒博渊一眼后便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书灰。
      “老爷来了吗?”杜似雪问身边的丫鬟青女。
      “叫人去报了,应该马上就能来了。”青女是杜似雪从杜家带来的丫鬟,很是听杜似雪的话。
      “就算你叫不来,我也派人去叫了。”张怀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断地用手绢擦着眼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舒山华这个时候跑了进来,一把扑进了杜似雪怀里。
      “娘。”舒山华快五岁了,小小的一团窝在杜似雪的怀里,用柔软的小手轻轻抚摸着杜似雪脸上的伤。
      “华儿,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师傅那里读书吗?”杜似雪有些不想让舒山华看见自己这幅模样。
      “今天华儿学的又快又好,师傅允我先回来歇息,娘你这是怎么了?”舒山华说罢,转身护着杜似雪,面对舒博渊说到,“父亲,你不能打母亲!”
      舒山华在舒博渊面前一向温顺乖巧,今天舒博渊乍一听舒山华冲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只觉父权被挑衅,一时怒火中烧,往前两步扬起手来欲打。
      杜似雪只立马挡在舒山华面前,死死的盯着舒博渊。
      一旁的张怀玉有些心疼长孙真被舒博渊打了,又期许着舒博渊能杀杀杜似雪的锐气,而且明显期许压过了心疼。
      “鸡犬不宁!”一声怒喝比舒靖云本人先一步传进来。
      舒博渊见舒靖云来了便收了架势,老实的站在那。
      小小的舒山华被刚才舒博渊的动作震慑住了,即使极力忍住不哭,还是滑落了两滴眼泪。
      张怀玉见舒靖云这么大的火气,也不敢继续坐在那里,只得讪讪的站起来,只是手上擦眼泪的动作不停。
      舒靖云环视了一圈,便朝着张怀玉那边走去。张怀玉还以为舒靖云是来安慰自己的,眼里刚露出欣喜就见舒靖云绕过她坐上了她刚刚坐着的主位。
      “老爷……”张怀玉软软的喊到。
      “家里这么点事都处理不好,三天两头的来找我解决,你是怎么当家的?”舒靖云质问张怀玉。
      “是杜似雪她顶撞我这个当婆婆的啊。”张怀玉擦着眼泪,还不忘给舒博渊一个眼神,让他帮自己说话。
      聪明如杜似雪,怎么会听不出舒靖云话里话外也点着自己。但是杜似雪心里清楚,如果这个时候被舒靖云吓住,服软了,以后她在舒府就再难立威了。
      还没等舒博渊开口,杜似雪便说:“小冬的安葬从妾室标准,我今天上午是问过爹的,爹也同意了。下午娘又来挑三拣四,一再要求缩减,我只不过说了句我是听爹的话行事。这时夫君刚好过来了,便打了我一巴掌。”
      杜似雪感受到身后舒山华抓着她衣摆的手紧了紧,她本来并不想让舒山华过早接触到这些。
      “那不是你先对娘不敬吗?”舒博渊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舒靖云佯装沉吟,然后抬眼看向杜似雪:“这事你们俩各有各的错,听我的,这个事就散了。”
      “我刚刚已经让青女去杜府报信了,我想回杜府住两天。”杜似雪咬的很死。
      “杜似雪!”舒博渊一听杜似雪还敢回娘家,立马气的吼出她的名字。
      舒靖云微眯眼睛,既然已经去杜府传信了,这事是一定避免不了了。见站在杜似雪身后只露出半个身子的舒山华现在竟没有大哭,舒靖云还是稍稍满意这个孙子的。
      “那好,刚好杜君才班师回朝了,你也回去看看你哥哥。”舒靖云开口。
      “是。”杜似雪应声。
      张怀玉在一旁眼里流出得意的神色被舒靖云捕捉到了,舒靖云失望的皱眉,开口:“等你回来,就接手舒府内的大小事务,让夫人歇下吧。”
      杜似雪隐藏好眼底的喜色,自若的说:“是,我一定将舒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张怀玉吓的惊叫出声:“老爷!”她和杜似雪争了那么久,怎么可以这样一下就将所有权力脱手让人!
      舒靖云只是给了张怀玉一个眼神,张怀玉就噤声了。在舒府中谁能顶撞舒靖云呢?

      舒博渊被张怀玉闹的一个头两个大。
      “母亲,你就别哭了,一天到晚的哭,父亲也不会把掌家之权还给你的。”舒博渊不耐烦的喝着杯子里的茶。
      “凭什么啊!”张怀玉气愤,“我才是当家主母!”说罢张怀玉突然沉声问,“是不是小冬那个贱人克我?”
      对了!就是因为小冬克张怀玉。
      张怀玉这么多年顺风顺水,只在小冬身上栽过跟头。
      “你的嫡长子之位,我的掌家之权,都是因为她!”张怀玉拍案而起,眼泪也停住了,眼中只剩怨毒。
      小冬那个贱人!她一辈子不会原谅她!
      作为光禄寺卿的嫡长女,刚嫁给舒丞相时张怀玉是多么的风光无限。对于新婚的丈夫,张怀玉也怀着爱慕之情。
      那年六月二十一,是张怀玉嫁进舒府后过的第一个生日,舒府办的非常隆重,给足了她面子。也是同一天,舒靖云喝醉酒让小冬怀上了舒元。
      奇耻大辱,刚嫁进舒府两月不到的张怀玉一夜之间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无论如何长子身份不能被一个下人抢去!
      张怀玉找了无数偏方,终于怀上了孩子。期间她也想过使手段让小冬生不下来,可当时公公舒金心健在,婆婆吴蔻明里暗里也很护着小冬这个家生奴,导致张怀玉根本无从下手。
      眼见着小冬即将临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还迟迟不肯出来,张怀玉找了一剂催产药,好不容易比小冬先出来了,谁成想是个女儿。
      拼尽全力,大伤身体结果还是如此,更是笑柄了。
      “她想厚葬?想得美!”张怀玉不可能甘心。
      “母亲,父亲这次真的动怒了。”舒博渊在官场上混迹这么多年,也学会了看父亲的脸色,他知道张怀玉再继续下去讨不到好。
      张怀玉怎不知道,但是一涉及小冬,她不可能收手,如果不能从葬礼下手,有的是别的办法。
      “让她魂魄不宁,我有的是办法。关于你媳妇,你自己多打算,等她掌权,对你的态度如何你自己清楚。”张怀玉说罢便摆了摆手,让舒博渊出去了。
      “刘嬷嬷。”张怀玉唤到。
      “夫人什么吩咐?”刘嬷嬷上前躬身问。
      “昨天你跟我说有一个瞎眼的算命先生找我?”张怀玉问。
      “对,他指名道姓要找您,说他有法让魂魄不能下九泉。”
      “把他找来。”张怀玉咬了咬牙,“悄悄的,别被人发现了。”
      “是。”刘嬷嬷应下退了出去。
      张怀玉擦拭了眼眶里剩下的泪花,对着铜镜正了正装束。喝茶时感受到茶水凉了,刚想唤刘嬷嬷重新上一壶时,就见刘嬷嬷领着一个算命先生进来了。
      “夫人,我刚出府门就在拐角处碰见他了。”刘嬷嬷说着为什么自己这么快就回来的原因。
      “你在等我?”张怀玉看着面前的人问到。
      那个算命先生紧闭双眼,布满沟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看上去极其诡异:“不是老生在等夫人,而是夫人在等老生。”
      张怀玉不相信面前的人真有这么神。
      “我有法子让小冬永世不得超生。”算命先生说。
      “说来听听。”张怀玉说。
      “夫人或许知道严柳这一号人。”
      “有点印象。”张怀玉记得这是舒元在外面养着的相公。
      “当初元少爷那么喜欢他只不过是因为他身上存着小冬的一缕魂魄。”算命先生捋了捋自己白花花的胡子。
      怎么可能?小冬才死多久?舒元和严柳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张怀玉皱眉,但还是耐心听下去。
      “小冬身体羸弱,就是因为早年间飞了一缕魂出去。元少爷也是遇见严柳后就断了外面所有的来往,还悔了一门婚事吧?如此深爱只不过因为严柳身上的魂魄吸引而已。
      “可是这小冬一死,这阳间的魂魄过了一月之期就要和她一起下去,到时候她的魂魄一完整就能去投胎了。”
      “不完整就不能投胎吗?”张怀玉迫不及待的打断。
      算命先生也不恼张怀玉的行为,接着说:“对。不完整的灵魂是不能进入轮回的。只要怀有那多一缕魂魄的人死了,那粘在他身上的魂魄就不能回到原主身上去了。”
      “你的意思是?”
      “杀了严柳,那魂魄汇集不齐,小冬就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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