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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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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桔想沈棉不是无可救药,只要她不想嫁,别人还能往死里逼她不成?
而沈棉想的是,魏家人没有按时出现,不是有大事耽搁,只是想要立威,想确立主导权,他们会让女方家庭难堪,会羞辱她。
有人会觉得给女方家庭面子,就是自家的体面,可魏家人在农村人面前一点都不想装,根本不需要所谓的体面,他们只想牢牢地占据对女方及女方家庭的控制地位。
嫁到魏家,她会有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罪,以前她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吧,可是现在她有亲兄妹,他们愿意给她提供强大的支持。
夏桔说得对,她现在来得及避免糟糕的命运。
沈棉看向她的亲兄妹,在他们身上汲取力量,音量不高却很坚定:“这亲事就这样算了吧。”
沈陈氏的脑子嗡得一声,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自从见到亲兄妹,沈棉就心不在焉,她终于把不想嫁的话说出来了。
沈陈氏赶紧劝说:“说好的要定亲,他们没来咱们就等等,哪能就这样算了。”
夏桔凑到沈棉旁边,语气轻但有力度:“大姐,不想嫁就不要嫁,你还记得不,你之前在魏家,孩子对你不满,老太太让你去雨里罚站,好人家能干这种事?以后这家人会让你当牛做马,不会给你一点尊严,不管别人怎么劝你,你都要坚持不嫁。”
沈棉的眼睛红了一圈,确实有这么回事,她没有地方可去,只能在雨里站着,发了烧,没人关心她,老太太反而担心传染给孩子。
原来兄妹连这些细节都知道,只有他们是真心地为她着想。
除了沈家的亲戚,还有不少社员看着呢,听沈棉这样说,各个伸长脖子,兴致盎然地吃瓜。
“多好的亲事,咋能说不嫁呢。”
“男方不是没来嘛,说不定人家反悔了呢。”
“大嫂,现在是新社会,不兴包办婚姻那一套,沈棉不想嫁,你们可不能逼她。”
“二姐,你这样想就对了,给仨拖油瓶当后妈是啥好事儿?再说魏家人没来,摆明了不重视你。”
说话的人是二婶跟堂妹。
沈棉没想到二叔一家对她这么好,养父母还未表态,可这家人先站出来支持她。
他们这儿闹哄哄的,魏学农这个大人物姗姗来迟。
他骑着很威风的自行车,车把上挂着点心,载着他老娘,就像开着豪车一样气派得很,来到了榆树沟生产队。
迟到一方面是故意的,一方面是早上还相看了别的姑娘,老太太不满意,觉得还不如沈棉,没有其他合适人选,只能来这个山沟定亲。
很多社员围观,觉得魏学农文质彬彬很有文化,沈棉有福气,嫁到了城里,说沈棉给仨孩子当后妈,给人扛活的是极少数。
社员们的各种溢美之词把魏学农跟他老娘吹捧上了天。
在农场管着那么多工人,可魏学农还是觉得在榆树沟生产队得到了更多的关注跟尊重。
这让这对人精母子的判断力出现了偏差,明明沈家门口乱成一团,可是当沈陈氏挤出笑脸迎上去时,这个城里来的老太太端起了架子摆起了谱。
“嫁到我们家就是享福,我儿子可是农场的场长。”
“九十块钱彩礼钱?农村的姑娘,要工作没工作,要户口没户口,值九十?给三十!值多少我们就给多少。”
沈陈氏大惊,说好了九十彩礼,就给三十?故意磨蹭到下午才来就是要压低彩礼钱吧。
那给沈栓宝安排工作的事儿还算数吗?
沈棉低头,咬着下唇,果然,他们对她的羞辱开始了。
夏桔握着沈棉的手,鼓励她说:“快说,你自己说,说不嫁,你不说我替你说。”
沈棉反握着夏棉的手,从她的手中汲取力量,鼓足勇气,抬头,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不想嫁到魏家,这亲事算了。”
视线闪避,但慢慢地,她坚定下来,视线落到魏学农身上。
她已经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她一点都不想去魏家。
她有亲兄妹。
她的人生可以调头转向。
“好样的,大姐。”夏桔用响亮的足以让所有人听清楚的声音说。
说完她又大声说:“魏场长,魏家老太,我大姐说了,她不定亲,这门亲事作废。”
太突然了!
魏家老太趾高气昂的炫耀显摆戛然而止,喉咙发出的声音变了形:“夏棉你啥意思,跟我拿乔一点用都没有。”
魏学农脸沉得像墨水:“……”
他已经弄清楚形势,这里所有人都把他当宝,唯独站在夏棉身边的两个陌生年轻人看他的眼神带着不屑,这俩人就不像善茬。
沈棉肯定是被这两个人怂恿,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提出不嫁让他颜面尽失,一点脸面都没给留。
现场一片混乱,魏家老太在大声质问为啥突然变卦。
沈陈氏两口子则询问为啥彩礼钱只给三十,还能不能给沈栓宝找工作。
魏学农打量着夏棉,分析她是拿乔还是本心如此。
吃瓜群众议论纷纷,说啥的都有,有人遗憾沈棉弄丢了这么好的亲事,有人恨不得自家闺女上。
这么多人中出了几个显眼包,二婶拉着堂妹上前,跟魏家老太自荐:“我闺女是沈棉的堂妹,模样比沈棉好,沈棉不嫁,你看我闺女咋样?”
沈棉有点懵。
原来是二叔一家不是对她好,他们是觉得这亲事好,巴不得她被踹了,自家的姑娘上。
沈陈氏急了,小叔子一家居然抢她家的亲事,有人来抢,说明这亲事好,她才不肯把这亲事让给小叔子家呢。
魏学农根本就看不上这个堂妹,模样可是比沈棉差远了。
而堂妹想的是要进城吃香喝辣,当场长夫人,至于几个小崽子,对付起来还不简单嘛。
更重要的是,之前她一直羡慕沈棉有桩好亲事,现在落到了她兜里。
现场哄乱的结果是魏家老太太跟魏学农要找回失去的脸面,还要给沈棉一家颜色看看,答应了跟沈棉堂妹定亲。
短时间内戏剧性的变化把夏桔给看傻了,实在想不出这亲事都有人争抢。
大门口安静下来,所有人簇拥着魏学农跟魏家老太往北走,他们家后面那栋房子就是老二家的。
一桩亲事黄了,另外一对新人诞生。
“爸,妈,你们别生气。”沈棉不安地说。
他们都傻了,生啥气啊。
好像被人抢走了财产,久久回不过神来。
沈棉家的大门口安静得让人窒息,后排房子处却传来喧嚣声。
两口子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沈陈氏连连叹气:“你说你这孩子,这事儿弄得你自己名声不好听,以后还咋找对象啊。”
沈棉声音平稳:“我不怕。”
沈棉养父也在不住叹气,说:“那就这样吧,菜凉了,热一下,吃饭。”
这顿饭,沈陈氏两口子吃得很不踏实,亲事黄了他们无能为力,还担心夏桔兄妹来摘果子,养女好不容易养那么大,怕亲兄妹要让她回自己家,更担心沈棉主动提出跟他们走。
好在,默默吃饭,没人提这事儿。
只有沈栓宝提问:“夏桔姐,你真能给我找工作?”
夏桔点头:“当然,简单得很,过两天会举办锻刀大赛,我肯定能拿名次,像我这样有实力的铁匠肯定能帮你找工作。”
沈栓宝说:“你真厉害,我要是也会打铁就好了,你们放心,我以后会给两个姐姐撑腰。”
沈陈氏两口子的心还是悬着,彩礼没了,工作没了,婚事没了,他们只觉得夏桔在吹牛,给他们提供不了任何实质性安慰。
夏桔觉得沈栓宝这小子还行,家里就这么一个男孩,宝贝得很,不过他并不是昏天黑地唯我独尊的糊涂蛋。
夏安北不肯白吃这家人的饭,给了五毛钱,沈陈氏不肯收,夏安北就给压在了茶缸底下。
临走的时候,夏安北说会给夏栓宝找工作,不过沈棉的婚事得通过他。
双方这算是交换。
沈棉的养父母答应得很快,他们全部的希望就是让沈栓宝当个城里人,现在没人能指望,只有夏安北这儿有一线希望。
“那我们先走。”夏安北说。
沈棉一直把他们送出生产队,说:“你们放心吧,我不急着找对象。”
不知道前路如何,她想要是有门手艺该多好,要是她有手艺,哪怕是打铁呢,应该能像夏桔一样自信吧。
兄妹俩走得远了,夏桔大喊一声:“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
沈棉一直看着并肩而立的兄妹,夏桔还在不停朝她招手,夏安北身姿挺拔,像棵松树。
她有亲兄妹!久违的亲情让她内心感觉充盈踏实。
甚至,她想跟着亲兄妹走,可是她不能,她是养父母的闺女。
“以后要常见面。”她大声喊。
离开榆树沟,夏桔语气轻松地说:“大哥,你是公安,不好为沈栓宝的工作走后门,由我来帮他找工作,不难。”
夏安北声音沉稳:“我来。”
夏桔坚持说:“我来。”
夏安北只好说:“好吧,你来。”
走了一半路程,夏桔又开始耍赖:“路太远了,我不想走。”
夏安北:“……”
“我背着你走。”他说。
夏桔立刻笑眯眯地回答:“好啊,就等你这句话。”
她立刻蹿到夏安北的背上,头枕在他后背上,说:“你走吧,我睡会儿。”
夏安北结实的双臂稳稳地托着她的腿,迈开大步,说:“你不怕我把你背到山沟里,卖了?”
夏桔哼了一声:“已经给你展示了飞刀,你哪儿敢啊。”
安安稳稳地趴在夏安北的后背上,夏桔其实很想知道,夏安北这些天一直很纵容她,那么啥时候会拒绝她,在什么情况下会跟她说不行。
——
中午,夏安北锁门,准备去找夏桔,次日跟她一起参加锻刀大赛。
往大杂院的门口走,不停有人跟他打招呼:“你小妹儿明个是不是要参加锻刀大赛?我没事干,刚好瞅瞅去。”
“我这儿也闲着,我明儿也凑个热闹。”
夏安北无语,夏桔这个丫头说她要参加锻刀大赛,邀请大家去看,搞的大杂院的人都知道这事儿。
夏安北很担心夏桔技不如人,那这些邻居不都看到了嘛。
他极力想劝退这些闲着没事干的邻居,说:“大伯,铁匠的比赛有啥好看的,还不如在家听匣子呢。”
“咋不好看呢,铁匠的手艺高不高,就得看锻刀,锻刀还能不好看。”
“咱们专门要去看夏桔打铁,小姑娘打铁多好看哪。”
“都一个院住着,咱们得给夏桔捧场去。”
不需要你们捧场,真的不需要,夏桔总说自己能拿名次,要是打的刀不如别人好,不知道她自己会不会难为情。
可夏安北的劝退说辞只有反效果,更多的人想要去看比赛。
他要陪着夏桔,一定要丢脸的话,那就丢他的脸吧。
夏安北口袋里揣着一包红糖,大步流星赶到红星生产队,前面有辆骡子车晃晃悠悠,赶车的那人不正是夏桔嘛。
“夏桔。”他叫了一声。
夏桔回过头来,满脸惊喜,说:“你咋来了。”
夏安北看到的夏桔好看的眼睛马上变得明亮,这让他心情非常愉快,说:“明天我陪你去参赛。”
夏桔招呼他:“好呀,我巴不得你陪着,快上来吧,我刚去送翻新的农具。”
夏安北上车,跟夏桔背向坐着,很快赶到大队部,还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