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航海》仓鼠商人

2、夜奔与新生

　　陆景身体着实不好，底子亏空，加上生病，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
　　醒后她先窝在被子里愣着，回想着刚才所做的梦。
　　梦里她是一缕幽魂，跟在一个小女孩身边随她长大，可随着女孩的成长，陆景发现小女孩和旁人似乎有些不同。
　　女孩似乎是个傻子。
　　女孩名唤李小娘，住在白浪河边的青崖村，父母都死的早，又没有兄弟姐妹，一直跟着祖父母生活。
　　小时候小娘只是反应有些迟钝，除了一直跟着他的陆景之外没有人意识到小娘的不对，直到小娘到六岁也学不会说话时，众人才意识到小娘是傻的。
　　不过小娘虽什么也不懂，又不会说话，但是平常也不打扰大人做事情，只是愣愣的自己待着，所以祖父母也没想扔掉她一直养着。
　　只是祖父母年事已长，小娘十五岁时，祖父母接连去世，抚养她的变成了她的大伯。
　　李大伯本就有四个孩子，不愿抚养小娘，见小娘年纪上已经可以议亲，就不管小娘身体瘦弱智力残缺要把她嫁给同村带着两个十几岁孩子的老鳏夫。
　　小娘虽是个傻子，但是却十分乖巧，村里的孩子都会带着她一起玩，一般是让她帮着背着背篓之类，久而久之小娘在村里人缘还挺不错。
　　在小娘还浑然不知她的命运的时候，住在她家周围的人基本都得知了她将要出嫁这个消息。
　　其中一个叫张文山的，听到这消息后不慎摔了杯子。
　　张文山比小娘小一岁，也只是个半大孩子。两人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小娘逐渐减慢了长大的脚步，留在了小时候。
　　张文山虽比小娘小，但是在大人们的叮嘱下已经习惯了事事照顾小娘，一直把小娘当成妹妹来照顾。尽管早就不和小娘一起玩耍，却还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小娘嫁给老鳏夫。
　　张文山决定帮着小娘逃跑。
　　李大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出现差错和老鳏夫商量着把结婚的日子定的很快，就在李小娘订婚后的第八天。
　　陆景跟在李小娘身边，思考着这个女孩可能的结局，认为没有意外的话李小娘会被折磨至死。
　　直到张文山的到来。
　　张文山是爬墙进来的，李小娘自从订了婚就被家里人拘束着禁止出门，正在家里洗衣服，因此看见小时候的伙伴十分高兴。
　　虽然小娘不会说话，但是她笑着，放下手中的活计跑到墙角采了几朵花放到了张文山手上。
　　这是小娘近几年学会的，她发现只要给别人送东西别人就会高兴，即使是那些骂她打她的人见她送了东西也觉得没趣，运气好的话还会收到回礼。
　　张文山本来打算给小娘引条路让她走，但是看着手里的花又决定送她一程。
　　“小娘，你跟着我，我带你去找果子吃。”张文山让小娘踩着他翻过院墙，抓着小娘的手向着白浪河岸跑去。
　　小娘喜欢吃野果子，张文山从小就很会找果子，也会分给她很甜的果子，她愿意跟着他。
　　张文山找准了时间，现在正是家家户户都吃晚饭的时候，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正好让他们逃走。
　　村子后面是墓田，平常没有人会到这边来。张文山沿着河岸跑到这里才慢下脚步，小娘也终于能歇口气。
　　小娘很奇怪，平常找野果子都是在林子里找，林子和墓田方向相反。只有春天才会在墓田里拔新生的有甜味的菰荻吃，可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但是她突然有些害怕，乖巧的跟着张文山走。
　　张文山看着闷头走路的小娘叹了口气，他不知道他即将说明的小娘能否听懂，直到走过墓田才开口。
　　“小娘，咱们不去找野果子了，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你大伯要卖掉你，往后别回来了。”
　　小娘不知道“卖”是什么意思，但是知道张文山不带她去找果子吃了。
　　祖父母去世后，她很少吃一顿饱饭，今天更是没吃晚饭就被张文山带出来了，小娘现在饥肠辘辘。
　　于是她站住了，不想和张文山走了。
　　“怎么？”张文山回头一看，借着落日的余晖看清了小娘脸上的泪痕。
　　张文山立刻乱了心神，又追问了几遍才明白小娘是饿狠了。
　　他只能先哄着小娘，又从河里寻摸了几只河虾蛤蜊给她吃。
　　自小在河边长大，小娘对于生食河鲜并不排斥，现在腹内饥饿更是不会抗拒。
　　见小娘吃了后乖乖跟他走，张文山才松了口气。
　　“小娘，你沿着我们现在走的路继续走，等你看到一棵好大好大的大槐树就停下，跟别人打听一下‘张相岭’这个名字，让他带着你做活。”又走过一个村子，张文山估摸着现在村里人已经找不到小娘了，决定放小娘自己走。
　　张相岭是他的舅舅，家里开染坊的，常年招收女工，像李小娘这样的空有力气不能思考又不需要薪资的人他肯定很乐意接收。
　　小娘默默地松开了他的手，现在已经入夜，张文山看不清小娘的表情，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自己的话，一步步往回走。
　　走了几十步，他回头看向小娘，小娘还在原处。
　　狠狠心，张文山没管她继续走，又走了几十步，回头终于看到小娘往他指的方向走了。
　　他边走边看着小娘远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回过头，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其实他也说不准小娘能否顺利到达张相岭的染坊，也不确定张相岭是否会让李小娘留下，但是他不想看到小娘嫁给老鳏夫，一时冲动就带着小娘离开了。
　　陆景一路跟着小娘，却觉得小娘独自行走应该不会顺利。
　　果不其然，还没有到张文山口中的“好大好大的大槐树”，小娘就因为饥饿而止步了。
　　小娘咬着手指，看看身后又回过头，蹲下了身。
　　陆景跟着小娘蹲下，虽然小娘看不见她，但是她还是虚虚环抱住了她。
　　小娘很饿，但是小娘不敢回去，张文山说大伯要“卖”掉她，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觉得大伯想要把她吃掉。
　　她愣愣的流泪，她想爷爷奶奶了。
　　小娘忽的站起身，张文山刚才从河里找来了吃的，她也可以从河里找吃的。
　　陆景看着向河边走去的李小娘，紧皱着眉头。
　　刚才张文山捉虾的地方是浅滩，但是小娘走向的可是湍急的河流。
　　此时夜色已深，小娘看不清河流，她蹲在河岸上眯着眼睛努力看。
　　月色映照下，河中突然有银鳞一闪而过。
　　有鱼！李小娘眼神亮起来，下意识想伸手去抓。
　　陆景吃了一惊，下意识跟着李小娘跳下河。
　　只是她即使跳进河水也不会觉得冷，也不能碰到李小娘。
　　河水很快没过头顶，李小娘第一次发现秋日的河水竟这么凉。
　　她无力的手向上伸着，试图抓住什么，却只有被惊到的游鱼从她手中划过。
　　整个气管都充满河水，身体渐渐变凉，小娘却感觉自己胸腔内火辣辣的痛。
　　她混沌的脑子却突然清明一瞬，想到了之前的事。
　　那时她祖父母已经很苍老了，都为小娘以后忧心。尤其是小娘随着年岁增长虽智力没有什么变化，但身量上越发像个大姑娘，他们担心有人欺负小娘。
　　一日，李奶奶晚上吃完饭后把小娘揽在怀里，亲着小娘的手说道：“小娘，等以后爷爷奶奶不在，你要是被人欺负了，就到河里去吧。”
　　小娘那时不明白，不明白奶奶紧紧抱着她的臂弯，也不明白奶奶流到她手上的泪水。
　　“小娘是个好孩子，等下辈子再来找奶奶，一定要找到魂，别再掉了魂了。”
　　小娘的思绪渐渐散了，她想，她下辈子还要找奶奶。
　　陆景抱着渐渐沉下去的小娘，感到整个灵魂都变冷了，明明是河水流过她的灵魂，她却以为是眼泪划过脸庞。
　　为什么呢？陆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问什么，千言万语在喉间堵着，却突然眼前一黑，再睁眼已经是昨晚的房间。
　　整理一下思绪，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胎记，确认自己就是进入了李小娘的身体。
　　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进入李小娘的身体？为什么会做有关李小娘过去的梦？
　　陆景深知自己即使思考也不会得到答案，干脆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起身下床。
　　陆景昨晚出于怕冷与怕赵老大强上的考虑没有脱衣服，掀起被子冷的一哆嗦。
　　屋外赵婆子已经要气疯了，虽然此时农活已经清闲下来，但是平日里赵老大都是早早起来下地的，今天居然守在家里不出门了。
　　“短命鬼，狗肚子里爬出来的，真以为捡来个狗崽子是个好的在这守着，前前后后忙了多少天灌下去多少药，我看要不了几天就得办白事！”赵婆子一遍缝着衣服一遍盯着在院子里劈柴的赵老大，恨不得生啖其肉。
　　右边坐着的赵小妹安静的绣着花，没吭声。
　　陆景推开房门，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劈着柴的赵老大。
　　赵老大早早起来，见陆景睡得不安稳害怕她身体又不好，不敢出门下田去，只在家里劈柴，现在已经干了好几个时辰。
　　陆景看着面前满头大汗的赵老大，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笑来。
　　“累不，老大？”她上前去帮着赵老大搬木头，眼神扫视着这个院落。
　　院落不小，只是显得有些杂乱，闻味道似乎屋后还养了家畜。
　　赵老大见陆景来帮忙，高兴得不知怎么才好，讷讷道：“我不累！媳妇你起来的晚，我给你留了早饭，你回屋去我给你端来。”
　　陆景退让了一番，最后还是回了屋里。
　　屋内的赵婆子顾不得心疼早上被赵老大拿走的两个鸡蛋一碗粥，目瞪口呆的问道：“这病秧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