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宿命敲雨 5 ...
-
“我可警告你,你别乱来。”一旁的结巴小兵退后了几步,眉眼警戒地举起他的大刀,看着南流景微微哆嗦着,结巴都治好了。
南流景自觉只是问了几句气话,两个小兵就同时戒备,万分紧张。
这一举动倒是让南流景心底升腾起一种预感,这个叫南家流景的姑娘莫不是很厉害,不然为何总是让这两个小兵如此紧张?
再怎么说,囚犯是她,即便小兵没有押解的经验,也不至于对着一个女囚犯犯怵。
“连雨小弟弟,我真的这么可怕吗,我是不是能文能武,特别厉害?”小兵的名字是南流景听来的,身旁这个叫连雨的结巴小兵防备心低一些,情绪也更外露,所以先拿来开刀。
连雨还站在几步开外,被点了名字,感觉都要吓哭了,哆嗦着求助般地看向一旁的云斜。
叫云斜的小兵沉稳一些,此刻面上也有些许慌张,毕竟年纪小,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回看了一眼连雨,又紧张戒备地看过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南流景就会出手。
不过还是强装镇定地问,“你要干什么?”
南流景此刻心情好了大半,一扫刚才的萎靡,眯着眼睛好言哄道,“不干什么,就是好奇问问,我呢,脑子被磕坏了,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起来,可你们非说我是逃犯,还这么怕我的样子,是你你不好奇?”
连雨好像是信了,肉眼可见地松懈下来,云斜还保持着怀疑态度,举着刀试探,“赐姓之喜,焚姓为愿,死而复生,宿命敲雨这两句话你忘了?”
云斜的话就像打开神秘世界的钥匙,南流景随着他的话音,脑海里铺开了密密麻麻地记忆。
一张白色的绢布盖在姑娘身上,上面切切实实写着云斜口中的那十六个字,而绢布下的面容,正是和她一般无二地模样,只是那姑娘身上脸上伤痕累累,眼神空洞,毫无生气地望向虚无。
“烧死她,愿我儿体弱之病得以根治。”
“烧死她,愿我逢赌必赢,长胜赌坛,万古流传。”
“烧死她,愿阿宁少爷能多看我一眼,喜欢我,娶我为妻。”
“烧死她,愿我能娶到王府三姑娘,此后一步登天,封官加爵,尽享富贵荣华。”
“烧死她,愿我半年后高中三甲。”
“烧死她,……”
“烧死她,……”
…………
南流景莫名被一股情绪包裹,胸口抽紧,呼吸阻塞,胸腔内胀痛地鼓动,时有接续不上地停顿一瞬,复杂难言地情绪,迅速浸透全身,犹如跌进一片沼泽,让她无声安静地下陷。
“你……真的记不起来了?”远处飘来的声音,就像一根钢针,刺破了虚无的囚笼,耳边“嘭”地一声,外界的声音慢慢清晰,绝望的心境才开始抽离。
呼吸顺畅了许多,脑海中此起彼伏地许愿声渐渐远去,南流景还有些迟钝木讷,半天看向云斜,轻轻点头,“我想起来了,好像有这句话。”
云斜好似松了一口气,才道,“你记得就好,赐姓之人都要火殉,黑石镇百年来有多少女子火殉,都是安安分分地死了,你是第一个逃出来的,如今又被抓住,我劝你认命吧,别让更多的人被牵连。”
被牵连?
南流景想起了声渐看到她后激动地模样,如有实感,逐渐将自己和那个镇子联系在一起。
云斜看南流景神情松动,继续劝道,“你死不死我不知道,我们就是奉命押解,到了黑石镇,你会被如何处置,还得等上头的命令。”
南流景极力劝诫自己,她是南流景,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而不是这里的南家流景,不能过度地沉溺在那种痛苦无力中,不断下陷。
良久,她才缓了过来,恹恹地抬起眼皮,淡道,“所以,你们怕我,就是因为我从火殉场活着出来了?”
云斜眉头紧锁,片刻后承认道,“火势很旺,全镇的人都看着,你能活下来,本身就很离奇。”
连雨瘪瘪嘴嗫喏道,“ 现在大家都怕你,觉得你是妖怪,是厉鬼,反正就是很恐怖的那种东西,但报了案被上头知道了,衙门不能不管,没人敢押解你,不是我们兄弟俩当差不久,也不会落下这么个头疼的差事。”
云斜冷不丁地咳了一声,连雨还欲说话,又被拉了一下袖口,连雨仍是不理会,云斜加大力度,将人拉到自己身后,连雨依旧没反应过来,不解地问对方,“你拉我干吗?”
“说多了。”云斜侧头悄声提醒。
连雨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捂住嘴巴,云斜接话,“你是逃犯的事实已经改变不了,上头知道了,多个衙门都极力举荐辅助我们,我们头儿说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是好事,我们兄弟二人也跟你无怨,不是我们押解你回黑石镇,就是别的衙门押解你,但我们兄弟二人起码不会苛待你,也没有腌臜念头,劝你轻易不要生事。”
这一来一回,南流景有些头绪了,敢情她现在就是小白鼠,她这个没死成的祭品,被各个衙门争着抢着押解,原因无他,无非是看上头重视,先抢了功再说。
南流景一直知道自己被误认成了南家流景,或者说,在这个世界里,她就是南家流景,但从来没有任何南家流景的记忆、情愫,如今那股感觉一下子涌来,说不受影响是假的。
此刻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混沌,理不出更多的头绪,对于云斜的长篇大论,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就当应了。
三人继续上路,南流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得连雨心中不忍,悄悄问云斜,“她是不是受打击了?”
云斜回头瞟了一眼,只摇头道,“不知道。”
囚车慢慢前行,日落时分,在一处山脚停下,兄弟二人找了个避风处,将南流景安置在一棵半人粗的树下。
“你暂且在这儿,我们去抓鱼,晚上烤鱼吃。”云斜敲了敲囚车的木头,提醒南流景,极不自在地说。
南流景消化了一路,情绪回温不少,不过兴致不高,抬眼淡淡地问,“不怕我跑了?”
云斜没有说话,连雨的同情就写在脸上,凑上来小声说,“别伤心了,最起码在路上,我们会好好待你,云斜烤鱼真的很好吃的。”
南流景听着对方稚嫩地安慰,抬眼虚虚笑了一声,轻道,“谢谢。”
两人走远后,南流景眼底的温度也淡了下去,冷冷看着囚车的铁链,指尖碾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