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鲨齿隼喙》路人35352

3、去留

　　　　解析中枢，第六层。
　　宋焯星站在606解析室门口，等着指示灯上“解析中”的绿色荧光字样消失。
　　解析中枢一共有七层，每层的解析对象和强度都不一样，层数越往上强度越高，同时也意味着解析对象的危险程度和重要程度越高。
　　从他十五岁被遣送到这里训练培养开始，宋焯星已经在公司待了六年了——他迄今为止还没有上过七层。
　　等待总是漫长且枯燥的，尤其是不安的等待：
　　宋焯星想不明白α为什么会想把教会的兵器留下。
　　任何人都有可能因为一时仁慈放过一个外表类似无辜儿童的危险生物，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α——心慈手软的人坐不了那么高的位置。
　　所以一定是这个｛杀器}有别的利用价值……
　　但那是什么？
　　把她当作新一代人才培养吗？怎么可能——公司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了，别的不提，异者等级达到B是进入这里最低的门槛。
　　B是什么概念？
　　一个B级异者，就是一个先遣小队。
　　…说到这里，宋焯星都不知道自己一个A是怎么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来的——不跟别人，就跟同龄人比：
　　人家秦?就大他3年，等级考到了SA，比他整整高出两级不说，连手底下的部员都有一个考到了S。
　　丢脸，实在丢脸。
　　想到这事宋焯星就烦得要死，于是转移注意力，走向了大厅一侧的自动贩卖机。
　　贩卖机扫过他的人脸，微笑服务：【晚上好，执行官σ，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一瓶咖啡。”
　　【根据您在公司食堂的花销喜好，我为您推荐这款｛海盐风味加奶无糖的冰镇咖啡}，不知是否和您心意？】
　　“整一个，我要可降解易拉罐。”
　　【好的。您总共消费1.9维佩币。】咖啡罐掉落，贩卖机液晶屏上弹出了一个大拇指，【感谢您选择绿色材料，为减少太空垃圾做了出一份努力。】
　　公司就这个机器做的好，会抓人心——就是偶尔感觉这机器像个幼师。
　　宋焯星正要弯腰去拿他的咖啡，背后突然凑上来一个人影。
　　他条件反射地立刻抬头，手搭上了腰间的量子刀——回头一看，又是秦?那张好像瘫了的脸。
　　宋焯星见他一言不发，用一种堪称诡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感觉浑身上下的毛都竖起来了——不对，他没有毛，这只是一种修饰。
　　那双猛禽的眼睛凝视他人时，总让人生出一种正在被追猎的错觉。
　　但宋焯星还没到因此胆寒的地步——拜托，他是鲨鱼诶，他自己都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存在之一，有什么理由害怕别的狩猎者？
　　宋焯星放下了手，为他一瞬间的警惕感到一丝尴尬，语气僵硬道：“……有事？”
　　秦?张了张嘴，又把嘴闭上了。
　　宋焯星：“……？”
　　秦?或许是觉得这样太欲盖弥彰，又补了一句：“……没事。”
　　但他仍然没有移开眼睛。
　　宋焯星搞不懂他们鸟类，于是弯腰去拿他的咖啡。
　　而就在他的指尖碰到易拉罐外的冷凝水时，身后响起秦?低且轻的声音：
　　“……你怀过孕吗，σ。”
　　“啪——！！！”易拉罐被捏爆的声音。
　　宋焯星小半边身子都溅上了咖啡——这比他出任务沾的血还多。
　　他捏着那个壳子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收到了什么来自外宇宙的神奇声波——他缓慢回头，用一种近乎惊悚的表情看向秦?，好像第一天认识这人似的。
　　漫长的沉默后是质询般的发言：
　　“…………这是什么职场骚扰吗？？？？？”
　　·
　　宋焯星觉得他和秦?两个人里一定要有一个哑了有一个聋了，否则和平相处就是个Γαμ?το的笑话。
　　他在考虑是否要往秦?的声带上来一刀，来达成其中一个条件——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那么做，而是尝试用语言来解决问题：“……你为什么会提出这个问题？”
　　秦?：“解析你带回来的｛杀器}时，我在场。”
　　这话讲的没头没尾，但宋焯星明白了：这人之所以敢这样“诽谤”他，跟那个杀器有关。
　　宋焯星没再和他说话，径直走进了解析室。
　　·
　　β站在一块巨大的显示屏前，神情凝重地看着几组数据对比图，知道宋焯星来了，也没回头，只说：“你的脚步说你现在心情很不好——我建议你平复一下心情再来查看结果。”
　　宋焯星听劝地深呼吸了一下，才说：“你们解析出什么了？”
　　β转过身，看向一旁监控室内正在和护理员玩积木的｛杀器}，说：“我先说常规的。”
　　“根据生物检测和行为分析结果显示：她是兽人异者，已经持有了Equaiket｛金刚}，异质存储为10/500，种族…不明。”
　　“来自狂潮教会，没有接受过教育，只能说几个较为简单塔门文单词，有一定程度的沟通障碍，心智与年龄相符——综合下来，我们给出的危险评估等级是：C。”
　　“等等，”宋焯星怀疑自己听错了，说，“异质存储是多少？正常儿童的存储上限是50到80吧？C级成年异者也才600？”
　　“我知道这些数据听起来很…荒诞。”β把目光从监控室内收回，落到了宋焯星身上，“但你一定要保持平常心，因为接下来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β转向屏幕，调出了三张特写照片：
　　第一张是｛杀器}的耳后，有三条鳃裂。
　　宋焯星抬手抹向自己耳后——同样的位置，那里有三条同样的鳃裂。
　　第二张是｛杀器}的脊背，肩胛骨的位置有一对突起，形状清晰，一指长，生着两层漆色飞羽。
　　这分明是一对雏鸟的翅膀。
　　“这……”宋焯星震惊地说，“她是个什么？文鳐鱼？文鳐鱼也不长羽毛啊，人家那是胸鳍啊？”
　　“很明显，这绝非自然□□所得的生物。”β说，“我们初步判断她是教会利用基因融合工程，人为制造的造物。”
　　β切换到最后一张照片，说：“但这才是让我们百思不解的地方。”
　　照片上是｛杀器}瘦削的后臂，上面纹着一串编号：
　　【狂潮RG·TS-7109·出舱日224.11.20】
　　出舱日还有一个人们常用的称呼：诞生日。
　　宋焯星抬头看向监控室外的电子钟：
　　本艾瑞尼纪225年，P.C.时间4月8号，19:23分。
　　宋焯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按照编码来算，她才五个月大？”
　　β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们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体内有狂化剂的残留——教堂门前的人极有可能是被处于狂化状态下的她所杀——不管她有多大，焯星，她很危险。”
　　监控室里的｛杀器}还在笨手笨脚地搭积木，不小心碰到了一块，好不容易搭起的那座歪七扭八的房子塌了一半——杀器拿着手里的积木愣在原地，显得十分落寞。
　　那模样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兽人儿童。
　　宋焯星说：“这我当然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个？”
　　“……我们把她的DNA和基因库做了对比。”β的声音有些迟缓，“结果显示她的…亲本之一是你，焯星。”
　　宋焯星猛地转头看向他，说：“……你是在开玩笑吧？”
　　β的脸上并无嬉笑之意。
　　“……………………不是？？？”宋焯星一时之间无法接受现实：
　　他看向监控室里的那个孩子，又看向屏幕上三条滚动进的DNA链，如此反复了三个来回，目光最终凝聚在那个孩子金色的竖瞳上。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心里萌生。
　　他颤抖着声音问β：“她的另一个……亲本，不会是………？？”
　　宋焯星希望β摇头，赶紧否定这个令人心生畏惧的猜测——但β点头说：
　　“……是的，她的另一组基因来自秦?。”
　　……Γαμ?το！！！！！
　　这简直是本艾瑞尼纪最恐怖的恐怖片！！！！！
　　然而β接下来的一句话才让他感受到什么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以及关于她的去留问题，长官的意思是：希望你和秦能够收养她。”
　　宋焯星已经不是裂开了，是整个人都要炸成碎片了：“开什么玩笑？？？α这是要我死吗？？？？？”
　　“如果我犯了什么错。”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宋焯星转身，看见秦?正双手抱臂靠在墙上，表情难看的像生吃了一缸麻辣食星蛞蝓虫。
　　“请依据公司员工行为准则对我进行处罚，”秦?的目光和宋焯星的相撞，空气中的火药味腾然升起，“而不是绑架我。”
　　宋焯星承认他在那一刻动心了。
　　动的是如焚杀心。
　　.
　　在β的劝阻下，宋焯星骂骂咧咧地回了生活中心。
　　他洗了个澡，但身上的味道依然很重——不是他自己的鱼味儿，也不是血腥味儿，而是那罐他没喝进嘴的咖啡的味道——闻着还行，下次尝尝。
　　宋焯星换了套休闲的衣服，准备睡一觉——他这趟外出回来，α居然给他批了两天假期！
　　当年护芽之战他杀了五天五夜，下了战场之后立刻就是特训，怎么这回福利待遇这么好？
　　不管了，不休白不休——先睡一觉，明天再去练枪……
　　“嘀哩嘀———！！！”
　　他的美好设想还没开始，就被一阵刺耳的提示音打破了。
　　“……啧。”宋焯星抬起手，点了两下手背上的黑色手环，面前弹出一个荧光屏。
　　他点进信息接收页，上面是一条新的未读消息。
　　发件人：γ｛gamma}。
　　“……！”宋焯星的不爽在看清发件人姓名的一刻烟消云散。
　　总部第二执行官，γ，本名白渔。她是公司资历最老的一批前辈，同时也是宋焯星曾经的教官。
　　他慌忙点了进去——γ的信息很简短：
　　【焯星，要事，速来。】
　　【定位：｛生活中枢·食堂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