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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破财免灾,交交保护费什么的 ...

  •   莫嗣言这个人不太喜欢过年,每逢过年他都是孤单单的一个人,守着北平的老房子,吃着凉透的年夜饭,听着外面热闹的鞭炮声,和人来人往人祝福的声音,一到这时,他便仿佛化身为林黛玉,醋溜溜地嫉妒阖家团圆的门户,想让他们家破人亡。

      可这想法太过极端,莫嗣言也知道自己的性格顽劣,可他就是改不了,原先身上的书生气早就不知道散在哪儿了,或许是落在哪个温柔乡里了。

      他醉生梦死的抱着怀中的小戏子,贴在他耳朵上,喘着问:“那句词教教我,怎么唱的?”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小戏子画着花脸,一副媚态,白色的里衣衬得他更显娇羞。

      莫嗣言捏起扇子,转了转,模仿着小戏子的声音唱出那句戏词。

      小戏子立即鼓鼓掌,左右歪头:“对对对,爷唱得真好。”

      这句话无疑把莫嗣言哄开心了,他哈哈一笑,伏在他耳边轻咬着问道:“下一出牡丹亭唱几天?”

      “四天吧,爷要来听吗?要是来听可得提前同我讲,我好给爷留包厢。”小戏子一脸期待的模样,他知道这位是莫三爷,今儿登台一眼就看到他了,在台上唱的时候就朝他使劲儿,也是万幸没枉负他一番心思。

      莫嗣言拿起果盘里的橘子,慢慢剥去皮,一瓣瓣喂给小戏子,“有时间便来,给我留个包间。”

      他确实没辜负小戏子的希望,四天的戏,来了三天,唯独是成婚那段没来,也是让小戏子挺可惜的。莫嗣言睡了小戏子三天,愣是没把人家名字记住,只晓得他姓罗,只好小罗小罗的叫着。

      可惜没处几天,这小戏子得寸进尺,让莫嗣言给他买这买那,颇有一副宣誓主权的样子。

      那天正赶上莫嗣言心情不好,租界码头的外国佬把船扣下了,说是例行检查,搞得他烦死了,晚上见到这小戏子一哭二闹就差上吊了,正糟心的莫嗣言狠狠地扇了他俩巴掌,这算是不闹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小戏子一听见莫嗣言三个字就会止不住的浑身打怵。

      莫嗣言靠在沙发背上,闭起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老杨!让何小姐过来,陪我参加晚宴,记得让她穿得好看点。”

      老杨是个六十多的老头,老肉纵横的脸,带着庄严,穿着一身黑色长衫,上身套了件深棕色小马褂,脑袋顶着了只小皮帽子,脑袋后边的灰辫子一直垂到屁股上,末尾还挂了一小块玉坠子。

      “是,少爷。”回完后转身吩咐下人给何小姐打电话。

      莫嗣言抬起眼皮,头顶的灯晃得他眼睛生疼,看着眼前这位老态龙钟的管家不由得问:“老杨,我说过了别叫我少爷,现在外边都叫我莫三爷。”

      “少爷就是少爷。”老杨的白胡子一抖一抖。

      “我爹已经死了,我不是少爷了,你也同外边一般,叫我莫三爷得了。”莫嗣言抬抬手,侍弄着手腕上的表。

      老杨低低头:“少爷还未成婚,少爷就还是少爷。”

      “那我成婚了呢?”

      “少爷年轻,还是得称少爷。”

      “那我若是娶妻生子,年龄也大了,你该叫我什么?”莫嗣言突然来了兴趣问。

      老杨有理地回答:“少爷老了便是老爷,老爷老了就是老老爷,可只怕是老奴撑不到少爷老的那一天了。”

      莫嗣言急忙呵斥:“瞎说什么?老杨你可得给你家少爷我好好活着,看着我娶妻生子,听到没?”

      老杨嘴唇上的胡子盖住了他的嘴角,可胡子却抖了两下,“是。”

      莫嗣言见状便心满意足地笑笑,整理好西装等着何月行来。

      何月行是莫嗣言跟在身边最长的情人,足足有两年。

      这个女人聪明的很,从不去触莫嗣言的霉头,活像一只精致花瓶里的玫瑰。

      可莫嗣言晓得,这枝玫瑰带着世界上最毒的刺儿,稍不留神就能要了别人的命。

      没一会儿,下人过来说何小姐已经到了,在门外的车里,莫嗣言起身整理好西服,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手枪,检查了下保险栓没问题后,别在了腰上,大步子走出大门坐进车里。

      他先是看了眼女人的穿着,然后满意的勾起嘴角,问道:“你今天穿的很好看。”

      何月行抿着嘴笑,“谢谢。”

      “我除你之外,我就没见过更好看的人了。”莫嗣言不发疯的时候,情话是一套一套的。

      何月行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沉着地勾起嘴角,红唇一张一合地道:“莫先生真是谬赞了。”

      莫嗣言微笑着,打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枚宝石戒指:“前些日子看你就惦记这戒指,这是我昨儿从白俄手里买回来的,你看看合不合适。”

      说着,莫嗣言牵起何月行纤细的手,给她戴上,雪白的皮肤衬得红宝石更红,何月行笑的魅惑:“莫先生选的款式自然适合。”

      莫嗣言一抬胳膊把她搂在怀里,笑得更欢了,他就是喜欢何月行那种笑里带魅得劲儿,连同这几日的疲倦都一扫而空

      十月的天气凉爽,天空雾蒙蒙的,不一会便下起了绵绵小雨,丝丝细雨浇在身上有些凉,莫嗣言打开车门,小沈为他打伞,莫嗣言却觉得碍事直接从小沈手里接过伞。

      何月行伸手挽住莫嗣言,撑起微笑跟他走进去。

      一进门他们就被两个白俄人带上二楼,中途莫嗣言还用俄语同他们聊了一小会儿,何月行听不懂,但看得出莫嗣言有些不自在。

      二楼走廊的尽头就是今晚舞会的会场,推开那道小门一个像大广场一样的房间映入何月行眼帘。

      各种酒水饮料点心,舞台上还有人表演着小提琴和钢琴,舞池正中央还有一盏大大的水晶灯,处处透露着奢华。

      莫嗣言不足为奇地看着会厅,打量着舞厅上面的包厢有没有可疑人物,毕竟莫斯言这种身份,打打杀杀的事干了太多,又是这样的场所很容易混入什么仇家。

      仇家倒没有,不过从莫嗣言和何月行一进门开始,就不断地有人同他们打招呼,莫嗣言都是一笑而过,倒还真有几个面熟,可都想不起来名字,兴许没见过几次面都是为了巴结才扑上来的。

      正当觉得舞会无聊时,莫嗣言在点心酒水区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他打发走何月行,说自己逛一逛,然后试探性地走向酒水区里的那人,确定是那人后,莫嗣言抬起手一巴掌朝那人的后脑勺拍过去,“还吃,你姑姑呢?”

      那人急忙转过头,嘴里胡塞了一大堆点心,瞪着眼睛瞧他,半天才认出来:“言哥!你怎在这?吓我一跳。”

      年轻人带着些书生气,头发虽然有些长,但皮相却生的极好,高挺的鼻梁,白暂的皮肤,脸颊上的胡须,还有....嘴边没舔干净的饼干屑。

      莫嗣言皱起眉头:“这怎么....你姑姑不要你了?你这是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周仲书艰难的吞下点心:“也没几天,我就半个月前从上海来,前几天我把钱包弄丢了,之前买的面包吃没了,饿了几天吧。”

      “你来不找我?你不会又跟你姑姑搞离家出走吧!”莫嗣言反问他,见他不吭声又问:“那你小子他妈的怎么进来的?就你这德性那俩白俄人能放你进来?”

      周仲书难以启齿地说:“这不是怕你把我送回去嘛,我就从后院翻墙进来,一进来就碰着我同学,他说他们家开舞会,让我随便吃。”

      莫嗣言眼睛突然亮起来,“办舞会的是你同学?”

      “嗯,怎么了?”周仲书又塞了一块饼干。

      莫嗣言打掉他手里的吃的:“还吃这破玩儿意?走走走,我带你吃好的去!”

      说完拽着他的手就出了舞会,莫嗣言回头跟小沈说道:“让人一会儿把何小姐送回去,就说我有事先走了!”

      莫嗣言让小沈找了家西餐厅,点了好几份牛排给周仲书吃。

      他点燃香烟,深深吸了口烟听他讲离家出走的心酸历程,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周仲书用叉子插起一整块牛排,撕咬着牛肉,边咀嚼边思考着:“嗯.....还没想好,等开学了就回去。”

      他弹弹烟灰,“那你就现先在我这边住下,我给你找个酒店,等开学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好啊,太谢谢言哥了!”这几天他跟逃荒似的,渴了喝江水,饿了翻垃圾桶。

      莫嗣言轻笑了下,弹去烟灰,“先别谢我,我这儿可是有条件的,你不是说你翻墙碰着你同学了?”

      “是啊。”他咽下一口牛肉。

      “他爸是法租界的军官?”

      “是啊,他爸是法国人,不过他妈好像是个中国人,我在学校跟他玩的挺好的呢,你问这个干嘛?”

      莫嗣言又抽了口烟:“我这码头上新到了批货,还没等卸呢,就连船带货都让法国人扣下来了,说是例行检查,这都等了一个星期了也没动静啊。”

      周仲书擦去嘴角的黑胡椒酱汁,“言哥,他们法国人啊就爱搞这些小心思,等明天我帮你问问,肯定能办下来,就是吧,得破财免灾,交交保护费什么的。”

      莫嗣言皱起眉头:“他娘的,在自己家还得交保护费,不用弄了,老子崩了那洋鬼子。”

      此言一出,可把周仲书吓坏了,连忙回道:“这可使不得!言哥,这法国人都是受保护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崩的,我帮你先问问。”

      “妈的,行!交就交吧,先把货拿回来。”

      周仲书答应了,“得嘞。”

      小周子办事最准,莫嗣言的心也放下了,就安排他在阳平饭店住下了,第二天周仲书去找同学说明情况,这同学面上说例行检查,暗里却透着话。

      小周子让莫嗣言提前准备好一箱大洋,他吧嗒把皮箱拍到桌子上,一打开银晃晃的现大洋晃得同学眼睛直转,连忙笑着说行,这才让人把船和货放了。

      这一放,莫嗣言也乐了,晚上又请周仲书吃了顿饭,喝的微醉回家就让老杨把何小姐叫来。

      何月行不傻,这么晚叫她去肯定是为了那档子事,提前把送她的那枚红戒指摘下,描了个嘴唇,画了个淡妆。

      情妇嘛.....不仅要陪他出席场合,还要解决他的个人问题,毕竟人家包你了。

      何月行不磨蹭,从车上下去,一进门就把帽子和包扔给佣人,走到莫嗣言面前,伸手勾住莫嗣言的脖子,抬头望着他,并佯装娇嗔地说:“上次扔下人家就走,这次还让我这么晚来,莫先生真是好大的本事啊。”

      莫嗣言笑了,低头在她耳边低沉地说:“何小姐,我错了。”

      说完,便一把搂住她的腰,何月行装作被吓了一跳,双手轻轻抵在莫嗣言的肩膀上,颇有一副欲拒还迎的架势。

      何月行晓得,男人很吃这一套的,她没再耳鬓厮磨,轻轻拽住莫嗣言的领带,拉他进了卧室。

      第二天何月行醒来的时候,莫嗣言已经走了,她便换上了新衣服,从小包里取出一盒药,干吞了两粒,又取出一支口红和镜子,擦上红唇,扬起头离开了莫公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破财免灾,交交保护费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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